第58章 問道
夜色中霧氣迷濛，陸言止出神地看著方君遙，片刻后他注意到身邊的靈氣聚集速度越來越快，他有些驚訝地伸手想要捉住一顆，但是這些靈氣速度飛快，他一時躲閃不及，被靈氣凝成的珠子撞了一下，指尖生疼。
方君遙這會兒正玩的開心，霧氣凝成的身體可以將這些可愛的靈氣珠子穿起來，然後修修補補丹田脆弱的地方，她玩的不亦樂乎，甚至飄來飄去在經脈中尋找弱點進行修補，但漸漸她就發現了有些不對勁。
丹田中的壓力越來越大，靈氣越來越多，在她修補的這段時間，丹田仍然在吸收靈氣。
「方君遙你快出來！這會兒顧不上細節了，快來掌握大局！」爾生喊道。
「啊？」方君遙大驚，「怎麼出來？！」
「……」
她有些無措地飄來飄去，卻發現自己似乎沒有辦法回去，頓時懵了，「我要怎麼才能回去啊？！」
爾生突然出現在她肩上，狠狠扯了她一下。
方君遙「嗷」地一聲猛地睜開了眼睛。
陸言止正認真看著她，沒料到方君遙突然睜開了眼睛，他愣住，有些尷尬，咳了一聲想要說點什麼，方君遙卻又閉上了眼睛。
她已經發現了自己身體中正在急劇變化，原本搖搖欲墜的丹田因為她的修補堅實了不少，而經脈也已經完全能承受不斷湧入的靈氣，而藍漪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狀態的變化，劍身微微一震，靈氣更是如同開閘的洪水，震得她胳膊一麻。
陸言止後退兩步，漫天靈氣珠子飄飄搖搖墜落，落在方君遙身上又消失不見。
這一幕在陸言止眼中，莫名有些熟悉，他仰望夜空，心底里似乎有什麼地方原本是空白的，但如今補上了，這種踏實的感覺暌違已久，讓他忍不住嘆息了一聲。
爾生站在方君遙肩上，看了一眼陸言止，抬手彈出一道靈氣，地上幾道不起眼的線驀地亮起耀眼的光，迅速畫出一個封閉的符文，將方君遙圈在了裡面。
霧氣迅速變濃，迷陣發動，陸言止看不到方君遙了。
……
丹田貯存了太多的靈氣，因為方君遙已經修補過它，這次丹田倒是沒有再出什麼問題，但是靈氣在其中濃度越來越高，最後變成了濃稠的液體，緩緩在經脈中流淌，方君遙放任身體繼續吸收靈氣，終於，液體也盛不下了。
丹田再次疼痛起來。
方君遙頓時就想再次修補一下丹田。
「別動！」爾生喊道，「這是正常過程，撐過去！」
方君遙有些忐忑，但還是默默閉嘴，認真開始感受丹田中的變化。
因為過多靈氣的存在，這過程絕不好受，疼痛難忍之下，方君遙開始默默誦讀心法。
心法是方瑤留給爾生的，方君遙原本連斷句都成問題，但是在爾生的指導下她雖然算不得倒背如流，但也牢記在心，氣息漸漸平穩下來，方君遙沉浸在心法中無法自拔。
她沒有注意到丹田正在微微顫動，心中所想佔據了她全部心神，她似乎世界正在遠離，甚至身體也在遠離自己，這種忘我的境界她雖然有過，但是這次不同以往腦中空白，她聽到心底有一個聲音正在輕聲說著什麼，仔細聽來，那聲音說的是：「你到底為什麼修仙？」
到底為什麼修仙？
這個問題在前往玄青門拜師時雲霧中那個聲音便問過自己，她當時是怎麼回答的？
哦，她當時滿心迷惑，只是自以為十分聰明地回答那聲音，是為了追求長生，得證大道。
追求長生，得證大道，她追求的是什麼道？
心底那個聲音毫不留情，繼續在追問，方君遙卻有些瑟縮起來。
她仔細想過，卻發現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追求的是什麼道。
方家所有人都在修仙，她便也跟著修了，大家都在追求長生，她也不覺得這有錯，但是現在，自己心中自省，卻發現這個答案完全無法讓自己滿意。
「修仙之路如此枯燥無味，長生？你要長生做什麼？去品嘗那永無止境的寂寞嗎？」
方君遙啞然。
修仙是一條無比寂寞的路，這個事實打從她第一天修鍊的時候就知道了，引氣入體的過程她便常常不吃不喝在蒲團上一坐就是一天，實在餓得不行才會停下來，這種情況到後來才漸漸有所改變，方家人人都說她和方君雅天賦異稟，或許是被大家誇讚著，她覺得自己也很有幹勁，所以後來修鍊每有些許進步她都會覺得十分滿意，再沒有覺得寂寞無聊過，但細想，如果沒有人關注她，她還有這麼多動力繼續前進？
「修仙之路是自己的路，人人都忙於自己修鍊，你離開方家，還會有誰時時給你肯定，時時關注你的每一分進步？那個時候，默默無聞的你，還有動力繼續修鍊嗎？」
「有……吧？」她想想那種情況，就像是寂寞地行走在一條無人同行的路上，無人問津，無人喝彩，路漫長而看不見終點，艱辛而曲折，那樣她該怎麼堅持下去？
這樣一想心中便沮喪起來。
「現在你在別人眼中尚且天賦異稟，還有可以追求仙道的意義，等到某日，你遇到瓶頸，需要你等待幾十年甚至幾百年才能往前挪一步，那個時候，你還能面不改色地繼續往前走？」
方君遙張口，心中那個聲音卻已經繼續自顧自地說了下去，「那個時候每一個人都不覺得你有必要繼續走下去，你認識的人都覺得你想要證明你的『道』是一件十分可笑的事，你還會怎麼選？」
「我……」
「自古修仙，半途而廢著數不勝數，你不必給我回答，但是你要給自己一個回答。」
方君遙默默。
「女子修仙，原本就容易耽於情感，心太軟，太容易被人左右，受不住那種近乎眾叛親離的感覺，而嫁人生子更讓女修難以抉擇，那個時候，你會選什麼？」
這世道雖然女修眾多，但是嫁人生子仍舊是大多數女修難以逃脫的一種宿命，能夠堅定道心的女修寥寥無幾，更遑論能忍受在仙道踽踽獨行的寂寞，那個時候，自己會怎麼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