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9章 格格不入
人們都很憤懣,也許是忽然有一個人憤懣的忍不住了,終於霍然出手,跳上了圓台,只見這人身形矮胖,跟那四人差不多的矮,只是比那四人幾倍的胖,這矮胖之人首先在身材上就非常不合轎子門的標準,轎子門的人看到他一定是非常的礙眼了,但是那四人表情沒怎麼變動。
只聽矮胖之人自我介紹道:「在下梨山派老木。」
梨山派?據說就是那個因梨子產量豐富,光靠賣梨子而致富的梨山派,據說這派弟子不多,而且總是在收梨子時候才招徒弟,等梨子都收好后便將徒弟也同時打發,所以梨山派一向名聲不好,因為其富可敵國,但惜財如命,而這老木嘛,一向也沒聽說過,難道是梨山派的後起之秀,可是看他年齡,早已過了做後起之秀的季節了。
人們在下面議論紛紛起來,王中散和馮暴虎聽得也是一怔一怔的。
還有專門以賣梨而立派的門派?
這裡真是無奇不有啊。
這時只見老木擺了個請的姿勢,但也不見他有什麼法器,而是笑嘻嘻地等著那四個轎夫攻過來。
此人一定大有可為。
人們越是看不清楚,越是心裡看得重。
四人一聲不吭,抬起轎子,一步一步地向著老木走去,只見老木神色自如,依然不現出自己的法器來,而四人越來越近了,與他甫甫就有十步之遙。
十步之遙是很近的,僅僅十步就到了。
人們都抓緊了嘴巴,彷彿一不小心就要驚呼起來,彷彿十步之後,老木就會毀在轎夫的法器之下,而人們彷彿也在期待著,期待著看到這轎子一樣的法器如何對敵。
一步二步三步四步,僅僅再過六步就要與老木相撞。
但老木還是神色洒然,完全不被這緊張的氣氛所影響。
然而在轎夫們同一個節奏邁出第五步的時候,老木忽然急速地向懷中一抓,掏出了一樣東西。
法器,不錯,老木的法器終於在這緊要關頭出現了。
眾人張大了眼,第一次開始連眼睛都要用起力氣來,用起力氣來看,在這緊要關頭,千萬不可錯過精彩。
只見老木從懷中掏出來的是一把銅板,黃閃閃的顏色,在他手中彷彿還閃閃發光,他掏出來,隨手這麼一扔,向著轎子的前面仍下。
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四名轎夫竟忽然同時止步,眼光順著銅錢而走,一起瞟向了落在地上的銅板,他們的眼神是那麼的專註,彷彿完全忘記了他們正在比賽中,正在對敵,而他們的下一個動作,竟彷彿要急速地要彎腰去拾起銅板,一枚不勝地全部都拾起來,而且動作要快,否則要被同伴般搶先下手了。
他們的潛意識裡是這樣想的,那老祖宗在根里就留給了他們的潛意識,轎夫被打賞時這種情況很多,他們的老祖宗也就習以為常了,也就留給了他們,但是他們現在已經是修真人士,已經不是俗世的凡夫俗子,不應該還有這種看見銅板而失神的舉動,不應該的,所以他們努力地抗拒著想要彎腰撿銅板的潛意識,但這種潛意識是不好抗拒的,這是與生俱來的,這是骨子裡帶來的,怎能說要抗拒便能抗拒得了?
他們覺得此刻彎下腰撿起銅板是最最順其自然的事情,是最最迫在眉睫要做的事情,這是天性。
但當他們還在這種境況間掙扎著的時候,老木已經出手了,一根梨木,一根長約五尺,被打造的圓滾滾的梨木,已經出現了,梨木在空中躍起,似乎還在閃著光芒,重重的當頭而來,打在了那深黑色的轎子頂端。
明顯的一擊而中。
一種木頭與鐵器相撞的鈍聲發了出來,然後明顯地,鐵轎子被逼的倒退了一下。
這根梨木竟這般厲害啊。
四名轎夫也悚然驚覺,紛紛抬起頭,銅板分散了他們的注意力,差點將他們引入了無法回頭的罪惡之淵。
他們幾乎憤怒了,從來都是和善的眼色忽然變得兇狠,瞪向了老木,這是一個非常了解他們底細的人,俗話說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原來真的是有事實根據的。
梨木依然向他們撞來,然而他們不退反進,更加勇敢地迎了上去。
他們的步子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兩**錯,在圓台上借力,跳躍了起來,梨木蓬地又撞擊了一次鐵轎子,發出了粗糙之極的聲音,鐵轎子似乎又向後退了一退,但他們的身形被撞得一退之後,又加勇猛地迎了上去,同時,四人身形已高過了老木頭頂,老木大駭,轎子已遮天蔽日般地在他頭頂立著,下一刻就要落下,將他碾為肉泥,這害怕的一瞬間,他竟彷彿連控制法器都忘了,梨木竟當地掉落了下來,下一刻,他便看見黑漆漆的轎底在他當頭壓下,其勢猛烈,竟不容躲避,他閉住了眼,不敢看見自己被壓死。
鐵轎子勢無阻擋地壓了下來。
連台下的人都有少一半閉住了眼睛,不敢看到這殘忍的場面,而另外的多一半,卻想,要是壓死了,這四個轎夫豈不是要受到了原初壺打回普通人的處罰,看來這場好戲后緊接著又會有一場好戲的,心裡竟罪惡地期待著。
而眨眼間的工夫,鐵轎子已穩穩地落地,落在了老木剛才站立的地方,而老木不見了,難道是被壓死了?可是怎麼沒有慘叫?難道是被壓死時來不及慘叫?可是地上也不見血,便是壓成了肉泥,也當是能有一點蹤跡的,可是現在什麼也沒有,什麼也沒有,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人們的腦袋混亂地想,他們的腦袋已無法承受住這所見了,彷彿要爆裂。
那圓台,純白色的一片,便是上面有一個黑點,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的,但是現在,老木的身影忽然消失。
人們驚奇著,原先是捂著嘴巴怕驚叫出來,現在不捂嘴巴了,反而驚叫不出來了。
老木的法器梨木明顯失了控制,在圓台上滾了幾滾,掉落了下去。
好悲哀啊,器在人亡。
四個轎夫神色嚴峻,轎子落到了地上,他們竟不再抬起,彷彿沒有了敵人,抬轎子都沒意思了。
許久的靜默之後,卻見他們做了個怪動作,就是每人都抓住轎杠的一角,忽然四人用力向上一揚,轎子竟然甩了起來,但就在這時,從轎子中一個矮胖的身影飛出,伴隨著此刻才發生出的慘烈叫聲,被遠遠地甩了出去。
轎子的底部竟然的空的。
近在圓台周圍的人分明地看到,雖然轎子的底部看起來亦是深黑色的,但從近旁的角度看來,那轎子的底部竟然是空的,這個轎子裡面竟然是空的。
這一發現不由得又震撼了全場。
而在老木被甩出的同時,那頂轎子又沉沉地收了回來,落在了地上。
四名轎夫勝利了,轎子門獲勝了。
連勝兩局的四名轎夫依然是先前的表情,完全的沒有一點變化,好像喜怒哀樂都進不了他們的心。
他們站在轎子旁邊,守候著下一位挑戰者。
下一位來的也真夠快的,他們還沒做下一個動作的時候,下一個挑戰者已經站在了圓台之上。
是一個女人,秋水似的眼眸,向著台下看上一眼,有的人的心臟就要咚咚咚地跳起來。
瑤池仙子。
台下已有人大叫了出來。
修羅門的瑤池仙子。
她翩翩地在那裡站著,衣襟無風而起,彷彿將人心也蠱惑起來,台下許多不懷好意的眼睛齊刷刷地向著她的裙子看去,但是她嫣然一笑,伸出玉碗,將裙擺服遮了住。
許多人惱怒了,大叫道:「打啊。」
四名轎夫抬起轎子亦是緩緩地向她走來,瑤池仙子手一擺動,一把小小的瑤琴便拿在了手中,那瑤琴三寸長,上面有三根弦,但卻不一樣長短,分別為兩邊兩根一樣長短,中間的一根最長。
這時只見她面對著緩緩而走來的鐵轎子,嘴角上浮上一個淺淺的笑意,接著,伸出一根如玉蔥的手指,在那瑤琴上撥了一下,錚,發出一聲急切而長遠的錚聲,並不怎樣的響亮,可以說是幾乎剛剛能聽到,但那鐵轎子卻忽然似乎是受到了感應,竟然晃了一下,四名轎夫的腳步有些要亂了,但他們還是硬生生地撐住,又緩緩走了起來,只是這次的走動,明顯是看出已經很吃力了,瑤池仙子有些微的驚訝,眉目間稍稍凝起,又在一根弦上撥了一下,這次的聲音比剛才大了一些,但也大不了多少,但是鐵轎子受到的震撼卻是極大,這次竟是大大地搖晃了一下,四名轎夫腳步搖晃,有些散亂的跡象,直到這時,他們才臉色的神情微微一變,但接著他們又運氣,將腳步穩住,瑤池仙子大驚,自己的瑤琴還未遇到過這般能耐的法器,她又輕輕地在瑤琴上撥了一下。
鐵轎子再次大動。
四名轎夫彷彿被觸怒了。
他們忽然放開抓轎扛的手掌,同時呸呸呸呸四聲,在手心裡狠狠地呸了一口,接著又將手抓回轎子,喝聲「起」,轎子竟隨著他們的身形,憑空被抬了起來,他們身在半空,腳下雖失了助力之處,但轎子在他們的肩上依然是穩穩的。
這個「起」字是他們上台以來的第一句話,也許是最後一句吧,就在這風馳電掣中,轎子已凌空而落,以疾風暴雨之勢罩向地面的瑤池仙子。
瑤池仙子花容失色,想不到這四人竟能反敗為勝,在短短的時間內就這樣反擊了,而且是非常有利的反擊,她急速地撥動瑤琴,但此刻彷彿已經遲了,空心的轎子當頭而下,將她結結實實地罩了住。
瑤池仙子的身影一下子消失了。
人們都知道她被罩在了轎子里,這真是煮鶴焚琴的事情啊,好好的一個美貌女子,就這樣被罩起來了,她在裡面會害怕嗎?裡面黑乎乎的。
有許多人都想爬上圓台,去掀倒轎子,救出瑤池仙子,但他們不敢,因為這是比賽,這樣做是破壞規則,是要被懲罰的。
好像,四名轎夫勝利了。
他們又故伎重演地,想甩起轎子,像甩出老木一樣將裡面的瑤池仙子甩出去。
但他們這次甩轎子時,轎子卻如生根了一般,一動也不動。
他們試了幾次,也都徒勞。
原來裡面的女子還在做最後的掙扎,困獸的猶斗,但那有用嗎?
他們心裡冷哼,繼續用力甩起轎子。
但還是紋絲不動,就像生根了一樣。
難道這女子想在裡面待一輩子嗎?
難道他們就沒有辦法了嗎?
他們當然是有辦法的。
只見他們四人這時都從懷中拿出一塊靈石來,握在掌心,吸取了些靈力,他們覺得可以了,收好靈石,突然間,再次甩出轎子。
但是這次,他們明顯感覺,他們手下的轎子很輕很輕,剛才的力量都消失了,他們甩出去,因為用的力氣太大,而將自己四人也一同甩了出去,就這樣,他們越過圓台,躍過一部分人的頭頂,當他們還來得及看見圓台上瑤池仙子從從容容地站起來的時候,他們知道,他們敗了。
竟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本來勝券在握的四名轎夫竟然敗了,還本來已經敗北的瑤池仙子竟然勝了。
瑤池仙子從從容容地站在台上,原來,剛才在四名轎夫吸取靈力后同時用力甩出轎子的時候,瑤池仙子放開了禁錮轎子的瑤琴法力,才使轎夫們猝不提防,四人將自己都甩了出去。
至於她是怎麼知道四人吸取靈力準備做最後的一擊的,當然是她瑤琴上琴弦的感應,外界靈力大增時,琴弦會發出只有她才能察覺的變化。
她於是孤注一擲,放開了禁錮轎子的法力,沒想到她這最後的孤注一擲竟然完美成功。
此刻她站在台上,笑顏如花,神采照人,等待著挑戰者。
而這時一個髒兮兮的人物飄然而來,落到了圓台之上。
發亂、臉臟、衣破。
分明是個乞丐。
這乞丐與這仙女一般的瑤池仙子站在同一個圓台之上,分明是一道奇異的風景。
格格不入,卻又那樣相融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