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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7章 亘古的黑暗

  本來還是要擺好后再去喚門主食用的,趙正想不到牛魔王想的這麼周到,知道他這幾日在外沒有吃好,所以一回浮壽崗他便吩咐人下去做了,因為浮壽崗上現在還缺少人手,所以這時才剛剛做好端上,那牛頭妖擺好了,趙正看是一碗米飯和一盆青菜炒蘑菇,很是高興,打發牛頭妖下去了,自己坐在桌旁大口地吃了個不亦樂乎,心裡想牛魔王真是自己很好的臂助,吃飽之後,趙正又關上門爬上床美美地睡了起來。


  還是在家裡才能睡得安心睡得舒坦啊,趙正直睡到第二天天亮,才伸著懶腰精神煥發地醒了過來。


  他在浮壽崗里四處走了走,見幾名牛頭妖走來走去地忙碌著,牛魔王也與那五名石水幫的前幫眾在聊著什麼話題,他閑來無事,忽然想到好久都沒有練習師父留給自己的那六個字了,趁此閑暇之際,正好再逐一的練習。


  他已經將呵字練出些效果來了,便又挑揀了一個吹字練習。


  ……………………………………………………………………………………


  在了無人跡之處,在連飛鳥也很少飛到之處,那個荒山上,那個破舊的幾乎要頹廢的古寺外。


  亢亢的聲音,每天都持續不斷地和緩而有力地響起著。


  彷彿大自然所發出的天籟之聲,但又不像。


  不管颳風下雨,不管天氣如何,那聲音在白天里從未間斷。


  也許沒有人會相信,那竟是人力所發出的聲音。


  亢亢,為這個死氣沉沉的荒山增添了些許的活力。


  那是砍柴的聲音。


  一個瘦瘦的身形,依然是日復一日地面向著陽光,揮舞著手中的斧頭。


  不管外面的世界發生了什麼,不管外面的世界多麼精彩,在他這裡,還是只有一柄單調而乏味的斧頭,伴隨著他的每日。


  外面的世界如今連殺人都不用親自動手,而是祭出法器讓法器自行解決了,更何況砍柴呢,誰還用斧頭砍柴呢。


  可是,這些他又哪裡能知道呢?


  自從那日被付東流威逼的超常砍柴后,現在的每日,他都能砍倒七棵小樹了,每日都是如此。


  他想不到人的潛力竟會這麼的大,以前每日里最多能砍到二棵,而現在,彷彿是突破了潛力,彷彿是超越了極限,他能僅僅在一個白日里就能砍倒七棵了,而且還能再天快黑的時候,從容不迫地將那些小樹砍為一段段的木柴。


  他每天做著這件事,單調而乏味,但是他從不厭倦。


  因為他知道,他每一斧頭的砍下,並不砍在樹上,而是砍在自己的心頭,砍在過往生活的回憶上,砍在曾經錦衣玉食的慵懶上……


  他似乎是與從前做著一個永久的決斷,又似乎是在將從前一點點地從記憶深處挖出來,讓自己刻骨銘心。


  可是,這些事情除了本人之外,誰又能知道呢。


  只是他還是這樣一下一下地砍著,親眼看著樹身上露出一片傷口,一片沒有樹皮保護的赤裸裸的傷口,然後他還是在這傷口上繼續砍著,彷彿快意著這傷口,有的樹身還要流出像血一樣的黃白色粘液來,每當如此,他便更加的快意,有的樹上還會流出像眼淚一樣清淡的汁液來,於是他認為那是樹的眼淚,他還是要快意地砍伐,砍到這樹再也流不出眼淚來,有的樹是乾枯的,即使砍倒了也沒有一點的汁液,他便以為這是無情之樹,既沒有鮮血,也沒有淚水,他便還是要砍。


  幾乎是拚命的。


  他的手掌再也不像先前在浮壽山時那般的細嫩,那時他的手掌只是玩泥巴、玩石子時才臟過,但很快就會被專門侍候的人洗的乾乾淨淨白白嫩嫩,從來也不會起一片繭子。


  而現在呢,他的手比原先僅僅長大了一些,但是那手掌再也不白嫩了,那上面傷疤累累,滿布老繭,甚至像一雙已做了幾十年家務的傭人的手掌了。


  誰又能想得到這樣的變化呢。


  假如曾經見過他白嫩手掌的人此刻見了他現在的這一雙手掌,恐怕要悲哀的哭泣許久呢。


  但是他現在已從不悲哀了,他心裡也有哀痛,但是他知道現在悲哀已經沒絲毫用處了,別人不會憐憫你,那人只會恥笑你,所以,繼續悲哀還有什麼用呢,不如將那些全都放在心裡,化為力量,狠狠地砍在樹上。


  於是,那一雙不再白嫩的孩子的手、那一隻已經鈍了的斧頭,在持續的亢亢聲中,繼續驚擾著這荒山的寂寞與遼遠,使本來就有些荒涼的荒山更加的荒涼起來。


  狐禿趴在離壽兒不遠處的一塊大石板上,懶懶地望著壽兒砍柴,雖然它每日都是這樣望著壽兒做同樣的動作,但他好像每日都能看出些新趣味似的,每日都是不厭其煩地看著,甚至還有些聚精會神。


  自從那日連夜砍樹之後,第二日狐禿腰疼的差點折斷,一直修養了一月之久才緩過勁來,於是它看壽兒每日砍柴而且從來不腰疼便十分的納悶,難道這小子不是血肉之軀嗎?為什麼就不腰疼?他怎麼就不腰疼?


  真是奇怪奇怪真奇怪。


  狐禿於是每日都嚴密注視著壽兒,希望能有一天看到壽兒腰疼或者暫時停下來捶一捶背的動作,可是讓它好失望,自己從來也沒等到過這種情形發生,哪怕是壽兒停下來摸摸腰這種狀況,也從來沒發生。


  他總是一直不停地砍啊砍啊。


  除了很短時間的睡覺以及吃喝拉撒這些必須要做的事情外,他從不停下他的動作。


  自己睡覺時他在砍,自己做飯時他在砍,自己曬太陽時他在砍,自己在看他時他在砍,自己不看他時他還在砍。


  他就不能忙裡偷閒一下嗎?又沒人逼他這樣不要命的一直砍。


  為此,狐禿心裡很不是滋味,


  亢亢之聲,回蕩在天際之間,遠遠有一隻黑背白腹的鳥兒停在了一株樹身上,靈動的雙眼不住地瞅著這個揮舞著斧頭的小孩,似乎是好奇,又似乎是不解。


  狐禿也望見了那隻鳥,於是,它將眼光暫時從壽兒的砍伐中挪開,望向樹巔的這隻鳥,這荒山一向很少有鳥飛到,此時新奇地飛來了一隻鳥,自己看看,也讓眼睛換換口味。


  狐禿小心翼翼地向著那鳥,嘴裡笨拙里發出嘰喳的聲音,逗弄著那鳥。


  那隻鳥在樹梢靈活地轉動著腦袋,好奇地看著下面這個人類小孩砍伐著樹,看了一會兒,覺得挺沒意思,便欲展翅飛走。


  然而奇怪的是它展開的翅子撲閃著,卻是怎麼也飛不動,就好像有什麼看不見的力量往地下拽扯它一般,而它閃著翅子與那力量相抗衡。


  狐禿奇怪地看著鳥的這個動作,一時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鳥撲稜稜地撲閃著翅子,動靜也越來越大,翅子一開一合間扇起了很大的風,扇的樹梢頭都枝葉亂擺,但那鳥卻依然還是原地,竟一點也不能往上飛上半分,而那鳥的樣子此時也是倉皇之急,彷彿是遇到了什麼可怕的力量似的,它只想就此逃掉。


  翅膀扇動的越來越厲害,竟有幾根黑白相間的羽毛從它的羽翼上掉落,飄飄蕩蕩落在地上,落在了壽兒的頭項之上,壽兒暫時停住了砍樹,驚奇地抬起了頭,看著這不可思議的一幕。


  而此時狐禿亦是驚的縮成了一團,兩隻眼睛一動不動地注視著空中的異景。


  只見鳥與那股力量相持許久,彷彿最終抗不過那個力量,身子倒退著一下一下地向著地下而來,而它彷彿不願屈服似的,雙翅還是奮力地向上扇動著,想要逃離那個力量的束縛。


  狐禿睜大了眼睛,一動都不敢動。


  壽兒亦是驚奇地注視著,眼中卻閃動著異樣的光芒。


  忽然,也許是那個力道忽然加大了,鳥的身子急劇地向著地上衝來,而羽毛紛紛洒洒地灑的滿空都是。


  狐禿抬頭,分明看見那鳥向自己衝來,嚇得趕緊捂住眼睛,但耳邊只聽得撲的一聲大響,鳥的整個身子已從它的身際擦過,噌棱一聲,鳥在狐禿身後不遠處發出了巨大的聲響。


  狐禿慌忙轉身過去而看,只見不知何時,它身後的十幾步之外已多了一個人,卻是付東流,而付東流正伸出左手來,左手正對著空中,而那隻鳥就在他左手的上方掙扎著,但奇怪的是卻離付東流的左手還有五寸遠近,那鳥的身體根本沒接觸到付東流的左手,但卻是被什麼力量拽著,無法掙脫。


  只見付東流依然是緩緩地向那鳥伸出著左手,似乎還在用力,而那鳥在他左手的上方掙扎的也越來越厲害,羽毛已經掉了大半了,還在瘋狂地扇著翅子,掙扎著,這時卻見付東流左手往後猛地一退,那鳥的身軀也忽然像受了極大的力量似的,猛地向著付東流左手的方向一衝,也許是那鳥因為掙扎太過的原因,這麼一衝,那鳥頓時委頓無力,啪地想要展翅再飛,卻是再也無力飛起了。


  狐禿見狀,心膽俱碎,忙跳躍到付東流前身,俯下道:「恭喜主人練成神功。」


  付東流滿臉的喜悅之情,緩緩地道:「沒甚麼,也還只是旋照階段,後面的還遠著。」


  他一時高興,便向狐禿說出了自己的境界,說出來后才發現狐禿一臉愕然根本不懂的樣子,又笑著道:「這便是你送給我那本修真寶錄上的奧妙。」


  狐禿大驚,又拜服道:「恭喜主人,恭喜主人。」


  它想不到以前在市集上花二十文買的那本修真寶錄竟然有這般神奇的奧妙,原來還以為那麼便宜的書一定全無用處,而人們瘋傳其為寶書也大概皆是不實之言,可沒想到竟是真的。


  付東流練習修真寶錄初有成效,哈哈大笑,道:「那隻鳥就賞了你吧。」


  隨後,背著雙手,一徑去了。


  狐禿又連連拜道:「多謝主人,多謝主人。」


  一直到看不見付東流的身影,它才停住。


  它蹦跳著上前一把抓住那隻尚自還在地上掙扎的鳥,亮了亮自己好久不見的尖牙,惡狠狠地叫道:「看我不絞死你。」


  一口便向鳥的腦袋咬去,但那鳥在生死攸關之際,力量也分外地增大了許多,啪地一翅子正好打在狐禿的眼睛之上,狐禿疼的一下子便鬆開了手,那鳥逃命般地跳躍著就要逃走,狐禿捂著眼睛,忙忙地追了上去,一邊追嘴中還一邊咒罵著。


  而此時,樹下的壽兒卻是獃獃地望著付東流遠去之處出神。


  好一會,他都沒有開始砍柴,從來沒有什麼事情能這麼長久地打斷他。


  而這次,他似乎是被剛才的所見震驚了,又似乎在內心深處起著巨大的驚濤駭浪,他不能自已了,只有在出神中回味那種景象。


  那樣的力量,那樣憑空而發生的力量,雖然是一個小小的情景,卻大大地波動了他。


  旋照階段,後面還遠著呢。


  修真寶錄。


  他的手忽然抖了抖。


  他握著斧頭的雙手忽然緊了緊,彷彿指甲都要深深嵌入斧柄中。


  他緊緊地咬緊了嘴唇,彷彿是要割斷什麼似的,決然地回過頭來,雙手舉起斧頭,又砍了起來。


  只是這刻,比先前更加的用力了。


  斧頭的印痕一下一下印在樹的傷口上,也彷彿一下一下印在他的心頭,凝為了四個字:修真寶錄。


  而遠處,狐禿也終於抓住了那隻倉促逃命的鳥,它一口將鳥的腦袋咬掉,貪婪者吮吸著鮮血,弄的滿嘴都紅紅的,一邊撕咬著一邊還是騰出嘴來罵上幾句,它吃的興緻很高,完全沒有注意到今天的壽兒與往日大大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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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亘古的黑暗彷彿還一直延續著,一直延續著,看不見一絲的光明,眼前只有黑暗黑暗黑暗。


  也不知先前是昏迷著還是睡著,過了好久好久,小乙才醒轉了過來,但睜開眼睛之後,眼前望到的還是黑暗,黑暗,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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