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福禍

  冊封尋妃的儀式卻並不隆重，甚至比之於一個宮人被冊封為美人的儀式更加簡陋。千尋很清楚，這是茯陵為安撫皇後的策略。內務府為千尋安排的宮寢則是距離鳳鑾宮最遠的湯泉小築，不大不小的庭院。湯泉小築建築古樸，最大的特色，就是院內的一眼溫泉。雖無儀式，但湯泉小築這四個字已經意味著無盡的榮寵了。先帝在世時，隆冬時節常在這裏沐浴，為了能夠處理國家大事，親信的能臣經常排隊入宮，就是在這裏向正在沐浴的帝王上奏。因此，在先帝時代，即使是本該讓皇帝居住的順德殿都不如湯泉小築聞名天下。皇後大婚時，曾經向茯陵討要這一處院落，茯陵卻以湯泉小築風格太過古樸，與皇後尊貴的身份不相符而拒絕。先帝居住過的地方，賜給先帝寵臣的女兒，個中意味又確實值得玩味。尚茶司內已經亂成一團，泡茶女猴魁滿院子亂跑，因為尚茶司這下不是出了美人，也不是出了淑媛，而是貨真價實出了個貴妃之下，六宮之上的——尋妃娘娘。隋尚宮已經完全變了嘴臉，亦步亦趨在千尋身後，主仆的關係因為茯陵一紙聖諭就全然改了人間。“此後請娘娘多多開恩，尚茶司時刻聽候懿旨！”隋尚宮在地上朝著正在收拾行囊的千尋福了一福。千尋看著包袱裏空空如也。半年之前，她還是世家女，出行有車，隨從十數名，又有大丫頭梅香隨時恭候，箱子裏滿是綾羅綢緞，珠寶珍玩。而半年內，她成了階下囚，這包袱空空如也，隻有尚茶司幾件下等宮人的粗布衣裳。而陡然之間，她又飛上了枝頭，成了貴妃皇後兩人之下，後宮望塵莫及即將榮寵加身的尋妃。可笑可笑。茯陵的貼身太監胡安中親自到尚茶司宣讀內務府的稟文，隋尚宮大嬤嬤趕緊又向千尋福了一福。“恭喜娘娘，得此湯泉小築，鳳凰棲梧桐，佳人藏金屋，說得就是娘娘！”千尋隻冷冷道：“多謝尚宮大人多日扶持照應，能有今日榮寵，多半都拜尚宮大人讓我替猴魁主持茶席，才能得到聖眷。”隋尚宮伏在地上，得了珍寶一般，磕頭如搗蒜，“娘娘千金之軀，定有此等造化，小的隻是順應天命。”隋尚宮暗自長舒一口氣，聽起來尋妃並沒有問罪自己的意思。隻是怎麽還不讓自己平身？千尋此刻目光呆呆望著地上，所想的卻與眼前的一切無關。她站起來在尚茶司裏轉轉，竟然有些懷戀這半年在此地所承受的非人的痛苦。此時，尚輿司的太監在門外恭候，迎接她去湯泉小築，從此她再也不是尚茶司的小宮女了。千尋在小太監的攙扶下，走出了尚茶司，邁出最後一道門檻，她回頭看去。此一去，命運又會給她什麽？那前方的路上，似有似無的男子，又將是福是禍？紅塵似乎總在南轅北轍處，給她另外一番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