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心事

  一行人等在鹹陽行宮住下。與長樂宮的日夜歌舞和奢靡相比，鹹陽行宮實在有些寒磣。已經斑駁的宮牆和顫顫巍巍的立柱。“大行皇帝生前，大正國土從未經曆過兵禍，所以也並未試用過鹹陽的行宮。”茯陵摸著已經生鏽的宮門上的欄杆，對千尋說。“是啊，父皇是一個最不喜歡出行的人。他總是說，王公出行，百姓遭殃，因此很少浩浩蕩蕩出巡國土，即使是有，也輕裝簡從，微服出巡，不肯驚擾一個百姓。”李熾略有感觸。千尋微微一笑，這一對叔侄，雖然已經貌合神離，卻畢竟是一脈血緣，此時此刻，大行皇帝仍然是他們的共同回憶。走入宮廷主殿，茯陵自覺坐上了首席的位置。李熾任他去，隻是那木措仁的眼神有幾分反感。西藩國類似哲哲並無長幼尊卑的概念，而是永遠崇拜強者。例如如果兩個不認識的人，經過摔跤分出勝負，輸的那個可以去主動給贏的人做很久的侍者。這就是西藩國奉行的處事原則，也正是如此，被李熾的軍隊打敗之後，西藩國才如此臣服於大正的統治，連政權更迭和官員任免，也全然由李熾做主。“多誠謝謝西藩國的援軍，否則朕早已成為哲哲韃子祭祀長生天的犧牲品了。”茯陵坐定，終於換了一口氣，於是向那木措仁禮節性地表示感謝。“皇上過獎，如果要感謝，就感謝魯王殿下吧。如今西藩民眾富足，百姓安享太平，多虧魯王殿下心係蒼生，減免了附屬國的稅負。如今大正遭受哲哲外犯，作為附屬國，我們自應當前來保護，你們那個成語怎麽講——唇亡齒寒嘛！”“沒想到土司大人的漢話說得這麽好！”茯陵岔開話題，不想再聽那木措仁感謝什麽李熾。“你們兩位多多談論一下國家大事，我失陪一下。”說完，李熾就拉起千尋的手，往外麵走去。李熾拉著千尋，往行宮後麵的花園裏去。沒想到才除夕不久，鹹陽已經有了一絲春日的氣氛，連風吹過麵容，都感覺是講道理的。千尋剛剛喝了西藩國的奶茶，覺得心腹一陣溫熱，加上這春日的氣息，心中有了幾分溫暖和熱度。“羽然，你拉我出來做什麽？難道堂堂護駕有功的親王陛下此時不應該在朝堂之上，陪著皇上和土司聊聊國家大事？”李熾輕功一用力，就登上了一株柳樹。冬日仍在，柳樹的新芽也還沒有冒出來，李熾一身白衣，遠遠看去仿佛柳樹如臘梅一樣開了一樹的白花。“有什麽好聽的？你跟隨者燕三思大人，難道還沒有聽夠男人之間聊的那些國家大事？你又有沒有聽過有一句話，叫做’‘莫談國事’？”“魯王殿下，似乎很沉重呢？哲哲已經被打回了漠北，而西藩國也已經臣服，大正今後都不會有邊陲戰事，難道不該高興嗎？”千尋這樣明知故問，其實自己何嚐不像李熾一樣，厭倦了權力的角逐與爭鬥。“是啊。隻不過國與國的戰鬥剛剛結束，人與人的戰爭，才剛剛開始。”“王爺的心事……”李熾從柳樹上輕飄飄落下來，一身白衣被風吹起，又從袖子中抽出那一杆白玉笛子，旁若無人地吹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