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年少的欲念◎
謝瀟言有時候睡不著會起來看看蘇彌,雖然什麽也不做。在這平淡長久的注視裏,如果她會睜眼,看見他的一瞬一定嚇個半死。
幸好她沒中途醒來過。
他記得以前蘇彌說過她睡覺不做夢這件事,謝瀟言現在能夠確認這是真的,她的睡眠質量好到讓他羨慕。半夜從不會醒,翻身之類的小動作也很少,雖然嘴上說著耳朵受不了異響,但一睡熟壓根不會被吵到?????。
甚至他偷親她,她也不會知道。
謝瀟言自認為還算正人君子,但也忍不住偷偷親過她兩次。
是吻在嘴角,心情還頗有些戰戰兢兢。
偷吻和正大光明的吻有何區別?在美夢之外,以一個清醒的覬覦者的身份,為滿足自己年少時的欲念,親吻他的生命,之光,眼底會更多一份虔誠。
她是一朵被人折斷的梔子,他想小心翼翼把她重新扶上枝頭,讓雨露和陽光回歸到她的生命——這是他對於愛意極為隱晦的表達。
可惜,她的理解總是錯位。
在她麵前,他不知道真正的生氣是一種什麽情緒,不許秀恩愛的時候,沒有主動送水的時候,那些假模假樣的怒意展現的不過是他微不足道的奢求。
而她的態度,同意也好,拒絕也罷,都是草率的應付。
對於蘇彌,起初他還有失落、委屈,到後來就隻剩下難過了。
謝瀟言不會看她的手機。
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表現在他的態度上,是她放在桌麵的手機亮起來那一瞬,他會旋即挪開眼去,為自己爭取來短暫的、掩耳盜鈴的勝利。
隻要他不去看,就不會看到那個刺眼的名字,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也避之不及,想盡可能守好好不容易搭建起來的壁壘。
為他本就不夠堅強的一顆心。
她心裏會住著誰?
可能是刻骨銘心的初戀,可能是還沒有到來的、值得相守一生的“真愛”。
但不會是謝瀟言。
蘇彌一直在騙他。
那個十字架,根本就沒有用。
他喊一千遍一萬遍她的名字,她都不會出現。
也是真的到了一千次、一萬次,他才試圖接受,他隻不過是存在於她記憶邊緣的一個朋友。
他隻有在夜深人靜,看著她安穩入睡的這一刻,才能一片片拾起,再拚湊好他支離破碎的安全感。
……
翌日醒來,蘇彌起床後出門,看見謝瀟言坐在餐廳喝燕麥粥,他穿那件霧靄藍的襯衣,她很稀奇地去看他怎麽別的衣扣,一排襯衣扣子看著淩亂,但整體又很好看得很別致,如果是隨手一係,那這手法也太有水準。
蘇彌也穿的是襯衫,淡青色,她低頭看一眼,想試圖擺弄,但研究得很失敗。
謝瀟言頭沒抬,臭屁的聲音先傳來,懶洋洋的:“睡一覺又變帥了?值得你這麽盯。”
“……”
蘇彌也試著拆他的招:“是感覺你變醜了。”
“不可能,”謝瀟言乜她一眼,“你臉上明明寫著,今天又是被老公帥死的一天。”
她翻白眼:“如果自戀是一種病,你現在已經絕症晚期了。”
他淺淺揚著唇,不再跟她爭下去。
蘇彌指著他的睡衣說:“能不能問問你衣服怎麽扣的?”
“衣服?”謝瀟言聞言,低頭看一眼自己的襯衣,“想學?”
“對,還蠻有個性。”
他勾勾指,“過來我教你。”
謝瀟言說著,往餐椅後麵挪一點,岔開腿,騰出中間一塊空座,“坐這。”
蘇彌遲疑地看他一眼:“麵對麵不行嗎?”
“換個方向我手法不熟練。”
她“唔”了聲,順從地過去,在他腿間騰出來那一片空地坐下,就這麽小點的餐椅,兩個人擠在一起坐。
蘇彌的後背貼在他硬朗的胸口,明顯感覺到男人的胸腔隨著呼吸上下起伏,帶著清晨灌得滿滿的朝氣。
謝瀟言說:“先解開?”
他說著要抬手,從她睡衣的最上麵一粒扣子開始啟動。
“等等。”蘇彌突然抓住他的手指,忽而忐忑了下,“我裏麵隻穿了一件。”
……內衣。
謝瀟言一頓,而後遺憾地應了一聲:“那沒辦法了。”他無奈地攤了下手,“吃早飯去吧。”
蘇彌卻坐著沒動,猶豫片刻,小聲說:“沒事,你、你閉著眼就好。我看著。”
他輕笑,低垂視線看她側臉:“你確定?”
“嗯,不要緊的。又不是沒穿。”
謝瀟言淡定地說:“行。”
說完,他抬起手,手指繼續在她的紐扣上旋。
蘇彌:“你閉眼!”
“閉著呢。”他幽幽的聲線浮在她的耳廓。
第一粒、第二粒、慢吞吞往下,一共七顆扣子,隨著他指尖往下挪動,一粒一粒被他輕飄飄地鬆綁。
風掀起衣擺,些微涼意湧過來。蘇彌屏著呼吸,注視他手指的軌跡。
謝瀟言突然說:“你抖什麽?”
蘇彌一愣:“我沒有抖,是你的手抖。”
他笑著背下這口鍋,語氣很寵溺地說:“行,是我在抖。”
……
不足半分鍾,他將她的衣扣用另一種方式重新係好,看一眼蘇彌,“學會了嗎?”
“什麽?這麽快?”蘇彌皺眉,“我都沒看清。”
……光顧著監視他的手了。
再看衣裳,襯衣最上麵兩顆扣子係得工整,下麵幾粒依次錯開,像是三四朵花堆在她的身前。蘇彌眉頭漸漸展開,笑著說:“好好玩,謝謝。”
她從座椅上起來,坐到另一邊,用勺子舀粥。她笑意很純真,時不時看一眼自己的扣子,不為別的,隻為高興,頭頂著一隻順手紮的丸子,冷白的一張鵝蛋臉堆滿笑意,倒像個孩子。
謝瀟言看著她,笑得溫暾。
過了會兒,看著她喝了幾口粥,他悠悠開口:“昨晚——”
“睡得挺好的。”蘇彌緊急地收斂了笑意,堵住他的問題。
謝瀟言啞然失笑:“這還沒說呢,就猜到我要說什麽?”
蘇彌咬著勺子,低著頭,眼皮卻撩起來,緊張地看他一眼。
謝瀟言一臉戲弄人的笑,紈絝得很。
她把頭埋得更低,拖鞋裏的腳丫不自覺地蜷起來。蘇彌叼著勺子,很小聲地問:“那你要,說什麽啊?”
他說:“考慮得怎麽樣?”
蘇彌悶悶不樂指責他:“好奇怪,你這樣好像我們在做生意一樣的,還問考慮得怎麽樣。哪有這樣的。”
謝瀟言挑眉:“不然我應該怎麽問?”
“……”
“還是說,直接霸王硬上弓比較好?”
蘇彌脖子一梗:“你敢。”
“怎麽不敢,”他用指撐著下頜,饒有興致看著她笑,“我怎麽記得,你還挺喜歡我演土匪的?”
“……”
蘇彌灌了一口酸奶,舔舔白花花的唇周,過了會兒才正色說:“說真的,謝瀟言。”
謝瀟言頷首:“嗯,說真的。”
===第66節===
“你不覺得太早了嗎?”
他闌珊的笑意被收起,抬了抬下巴,問她:“是打算留給真愛?”
“也不一定是,但我覺得我們之間好像,我想象了一下……”蘇彌說著,頓了頓,又接著說,“我可能還不太適應那一步,對不起。”
他淡淡問:“對不起什麽?”
她說:“怕你不開心。”
謝瀟言默了默,而後微微一笑,善解人意地說:“確實,跟不喜歡的人上床,聽起來還挺受罪的。”
意思差不多,但並沒有到這個地步,談不上不喜歡,也更不至於是受罪。但蘇彌不知道怎麽再注解她的想法,她又悶頭舀了兩口粥,說多誤會多,算了。
他抱著後腦勺,瀟灑姿態,“我沒有不開心,尊重你的意思。”
他一退讓,蘇彌就覺得自己該死。
應該不會再有比他們更矯情扭捏的夫妻關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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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完年,家裏又空空蕩蕩隻剩兩個人,葉欣藍離開了,蘇彌有理由回到次臥睡,她沒選擇這麽做,謝瀟言自然也不會趕她走人。
就這麽生硬地蓋著一張被子睡下去。
因為他那個捅破窗戶紙的問題,蘇彌對他總有種不上不下的別扭感覺。
想找人開導幾句,暢聊婚姻話題,於是抽了個空,她去簡笙家裏。
簡笙住在律所附近的公寓,麻雀雖小,五髒俱全,比起嬌滴滴的蘇彌,簡笙就顯得能吃苦許多。
蘇彌去時,簡笙在炒蝦。晶瑩的活物被倒進油鍋,滋啦一聲,在鏟子的輔助翻弄之下,幾秒變紅。
蘇彌很敬佩簡笙的動手能力,她從小屬於手腳遲鈍那種人,做這類實踐工作總少些天賦,驚羨地看了半天,以至於簡笙的問題問了兩遍,她才反應過來:“啊?”
“我說,你到底是不是對他有好感?”
蘇彌說:“好感是有一點的,我是怎麽判斷的呢?當初說要跟他結婚的時候,其實我蠻不樂意的,我承認我是對他有一點偏見,加上我們那麽久不見,我一直覺得感情破裂了就很難複原。但是好在謝瀟言沒跟我計較那件事,而且這段時間我發現,我還蠻離不開他的。”
“比如說起床的時候如果他不在,我就會很著急,怕他不跟我說一聲就走了。平時他會讓他的助理去樂團接我,但有幾次他太忙不會親自到場,我也會覺得蠻失落的。”
簡笙把蝦起了鍋,一邊聽一邊點頭,在蘇彌的聲音弱下來時追問一句:“還有嗎?”
她說:“還有就是,我跟他在一起的時候總是會臉紅。我跟韓舟就不會這樣。不知道為什麽?你覺得這算是喜歡嗎?”
“可能是他比較會撩。?????”
蘇彌抿了抿唇:“是有一點。”
她想了想,又說:“我隻是想啊,如果我喜歡謝瀟言,早就喜歡了,為什麽會等到今天呢,這說不通吧?是不是被他撩撥的假象迷惑了?通俗來說就是對我下蠱了?”
簡笙哂笑了一下:“你以前眼裏隻有你的韓舟,哪裏看得到別人。”
蘇彌聞言,慚愧地垂首,微不可聞地嗯了一聲,又為自己找補:“也是因為他是謝瀟言啊,太熟悉的朋友怎麽好下手。”
話沒聊完,有人在外麵撳門鈴。
來的人是簡潮。
他常年在大灣區工作,有時間飛回燕城就會回來看一看簡笙,簡單吃一頓飯聚一聚。
簡潮從外麵回來,收起手中的折疊傘,在門口抖落身上的雨水。
蘇彌夠著腦袋往外看一看:“下雨了嗎?”
簡潮說:“對,春天的第一場雨。”說著,他又聞一聞廚房裏香噴噴的大蝦,他笑問:“在聊什麽?”
簡笙說:“在聊她的老公。”
“謝瀟言啊,”簡潮笑著,看向蘇彌,輕飄飄地評價,“絕世好男人。”
他將門關上,外麵刷刷的雨水被隔絕在另一個空間,簡潮帶著風雨裏的潮氣進門,習慣性地抬手碰了碰蘇彌的腦袋,意味深長說:“你們兩個,可別再錯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