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一十二章 來自背後的惡念
一切發生得太快了，或者說阿北的拳頭太快了，快到所有人都還沒有反應過來，這場一邊倒的戰鬥就已經結束了。
漫天黃沙還在洛川的身邊縈繞不去，他身邊的馮笑已經血染長袍，生死不知。
一切就好像是在看一場默劇，又好似是翻開了一卷泛黃的畫冊，洛川在事發的那一刻被風沙遮擋了視線，所以在他的眼中，就像是一簇簇野花在綻放出最美的容顏之後，頃刻衰敗。
但事實上，那並不是野花的顏色，而是鮮血。
猩紅的血雨紛繁而下，給這片撕裂的大地再添了一抹悲意。
洛川突然覺得有些冷，不是因為天氣轉涼，而是他的心有些發涼。
之前群情激昂、眾志成城的畫面猶在眼前迴轉，至今卻已枉為笑談。
白夜行所傾力展開的十四道星域暫且沒有被撼動分毫，阿北的拳頭已經給這場毫無懸念的戰爭畫下了句號。
結束了。
一切都結束了。
哪怕今日來到月影秘境的只是白夜行的一縷力量投影，哪怕此時的他不得不將全部的心力都集中在與世界規則的對抗上，這依然是一場不平等的戰爭。
因為他是啟星境，而眾人是洗星境。
兩個大境界之間猶如天蟄一般不可跨越的距離足以讓所有人都為之絕望。
至於阿北……
他在出拳的剎那甚至都沒有引發半點星力波動！
這意味著要麼他是一個純粹的煉體者，要麼就是他的實力已經強大到即便不動用星力也能碾壓眾人！
沒有嘗試，永遠都不知道結果。
但現如今一眾青州天驕已經做到了最好，已經向死而生，已經奮戰到了最後一刻，現實卻給了他們一個迎頭痛擊。
所有的希望都已破滅。
就算馮笑、南宮輕旋、袁小花等一眾洗星境巔峰強者還活著，也再也沒有了一戰之力。
半空中只剩下了洛川。
可現在的他還能做什麼呢？
十四把劍，他一把都擊不破。
別說白夜行，就算是阿北也足以輕鬆將他碾壓。
洛川之所以還活著，之所以還能傲立在半空當中，不是因為他的實力有多強，而是因為白羽欠了他三條命，以及一個天大的人情。
但就算能活下來，又有什麼用呢？
燕國大軍就在眼前。
大梁國土就在身後。
他早已沒有了退路。
洛川抬起頭，卻沒有看向白夜行，也沒有看向白羽或阿北，而是在看著空中那輪若隱若現的血月。
那是他的本命星。
他從來沒有像此刻這般渴望力量，亦從來沒有如此清晰地感覺到過自己與星月的血脈相連。
如果他也是洗星境巔峰的話……
不，哪怕是洗星一重境也好……
冥冥之中，洛川似乎抓住了一絲虛無縹緲的力量法則，卻偏偏無法看清眼前的路。
他看不到自己的命運。
自然也就無法與本命星完全契合。
洛川有些悵然地低下了頭，看著腳下的蒼茫大地，以及那三道氣質截然不同的倩影，心中有歉意，有不甘，亦有不解。
他讓夏馨月失望了。
因為他沒有辦法讓思思出手。
可，為什麼師姐也沒有出手？
洛川並不知道莫有雪失憶一事，因為白羽還沒有來得及告訴他，但此時的他卻看到了莫有雪眼中的一片茫然。
也許，莫有雪便是大梁帝國最後的希望。
因為她是凌劍宗七大親傳弟子中最強的那一個，亦是在場所有一眾天驕中距離聚星境最近的那一個。
念及於此，洛川放棄了與空中那十四把長劍的不死不休，而是身形一沉，重新回到了地面上。
他找到了南宮輕弦和袁小花等人所墜落的地方，並將山海壺中的靈藥如不要錢一般傾囊而出，好消息是，這五位洗星境巔峰強者都還活著，雖然都受了程度不同的重創，另外那位來自星殿暗衛的男子也僥倖逃得一命。
壞消息是，其他人全都死了。
錢老五死了。
朱椿死了。
揚擒虎死了。
白景庭死了。
齊青山，也死了。
洛川跪坐在揚擒虎和齊青山身前，臉上並沒有太大的悲傷，只是顯得格外的沉默，他伸出顫抖的手掌，為兩人合上了雙目，只在心中說了一句話。
「我會為你們報仇的。」
然後他轉過頭，盡量壓抑著自己的情緒，開口問道：「剛才你說，因為什麼狗屁血契，所以你不能對白夜行出手，那麼，那個叫阿北的少年呢？你也不能出手嗎？」
思思目色一怔，隨即皺緊了眉頭道：「應該是可以的。」
洛川突然笑了，只是笑得比哭還要難看，然後他伸手指向地面上一具具死不瞑目的屍首：「所以，這些人的死，有一部分要算在你頭上。」
思思有些疑惑地搖了搖頭：「可是我不認識他們。」
「是啊，你不認識他們……」洛川的笑聲中透著淺淺的悲涼：「幫我殺了阿北，你欠我的。」
說完這句話，洛川站起身來，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相比起思思的袖手旁觀，他更恨自己的弱小，因為到頭來，他仍舊需要藉助思思的力量。
還有莫有雪的。
下一刻，洛川走到了莫有雪的身邊，沉聲道：「師姐，青山殞落了。」
莫有雪的眉目間滿是迷茫，但眉頭卻下意識地皺了起來，一片片寒雪在她的腳下凝結成了好看的霜花。
然後她想了想，開口道：「我好像認得你。」
這句話中涵蓋了太多的遺憾，囊括了太多的悲愴，直至此時，洛川才終於明白，為什麼在先前的生死一戰中，莫有雪連劍也沒有出。
他伸出手，搭在了莫有雪的腕間，目光就此變得無比的陰沉。
是七絕斷腸草。
洛川的手中沒有解藥，更沒有煉製解藥的藥方，但他知道，莫有雪那裡有一顆可以扭轉乾坤的大丹。
他也有。
反正都是最後一搏了，哪裡還有什麼舍不捨得呢？
因此在下一刻，洛川手腕一翻，將一枚火紅色的靈丹托到了掌中，緩緩開口道：「師姐，將此丹……」
洛川的話還沒有說完，便突然感覺渾身的寒毛都立了起來，一種生死間的大恐怖在一瞬間讓他如墜冰窖，甚至就連心跳也就此漏了兩拍。
一股決然的殺意突然來到了洛川的身後，直刺他的小腹。
其勢之烈，讓洛川放不設防。
其意之絕，彷彿已在此等候了多時。
來的是一把劍，而且是一把在速度和隱蔽性上無與倫比的劍，洛川根本不用回頭便知道出劍的人是誰。
因為他曾經見過一模一樣的一劍。
那一劍曾在最後關頭逆轉戰局，改變了凌劍宗大逃殺的結果。
只是洛川怎麼也沒有想到，此人會選擇在這個時候，在這樣的局勢下，突然出劍偷襲自己！
白夜行與燕國大軍的威脅就在咫尺，大梁帝國的覆滅或許就將從今日始。
在這樣的大前提下，就連寧春與袁小花都放棄了各自的恩怨，同仇敵愾，攜手共戰。
因為每一分有生力量都是彌足珍貴的。
尤其是洛川。
因為他的手中有一張白羽給他的免死金牌，所以他可能才是能左右這場戰爭最後結局的人。
但卻偏偏有人選擇了在最不可能的時候，對洛川出劍！
這個人隱忍了太長時間，等待了太久的機會，不出手則已，一出手果然便在時機的把握上秒到了毫顛。
恰似當日他在大逃殺中對許清雲出的那一劍！
陳童！
洛川確實把他給算漏了。
仔細想想，之前在青州一眾天驕攜慷慨赴死之勢殺向白夜行的時候，人群中便沒有陳童的身影！
卻沒想到，他等到現在，竟是為了要洛川的性命！
洛川沒有料到這一劍，所以他此時再想閃躲已經來不及了，生死一瞬間，一直沉寂在他星海上方的那一簇火苗突然爆發出了強烈的灼熱，連帶著半空中的那輪血月也驟然放大了無數倍，惹得整個月影秘境的空間法則都開始劇烈顫抖。
洛川在這一刻做出了最正確的決定，他沒有躲閃，也沒有試圖反擊，而是一抬手，將他剛才展示給莫有雪看的那粒醉生夢死吞了進去！
陳童的劍鋒終於刺入了洛川的後背，但卻只刺入了半寸之後就再難近分毫。
因為恐怖的白色炎浪，以及浩瀚無比的星力猛地從洛川體內噴薄而出，彷彿形成了一條明媚奪目的光帶，盡數砸在了陳童的劍尖上！
這一刻，洛川一直苦修的白焰皮如水到渠成般大成，焰浪順著劍鋒倒卷而回，直刺陳童面門！
陳童怪叫一聲，不得不暫且避退，只是此時的洛川背對著他，遲遲未曾轉過身來，所以他看不到洛川雙瞳中的那道金光。
但他可以感受到如天威般的力量從空而降，他可以看到一道猩紅的血光自蒼穹之頂急墜而下，直接將洛川包裹成了一團厚厚的蠶繭。
「這是……」
陳童的臉上出現了駭然之色，然後猛地搖了搖頭：「不可能，這不可能……就算是破境也不可能有如此大的聲勢！」
白夜行第一次輕輕皺起了眉頭，指尖開始微微顫抖，因為就在他的身後，有整整四十九道星光破空而來，輕而易舉地洞穿了他所布下的十四道星域，再重新匯聚到一處，融進了那道血意盎然的光繭中。
洛川，在戰中破境了。
而且不是降星九重巔峰，而是……
洗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