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出逃
第17章 出逃
浴堂的那一夜,江藜蘆自然沒能動手殺人。所幸,第二天,她並沒有被扔回掖幽庭。她也有了更多可以接近公主的機會,因為公主常常召她前去一起過夜了。
與此同時,她也真正成了公主的暗衛。可以常常陪伴在公主左右,不用像從前那般動不動就見到青娥了。
於是,她白日裏,便同其他暗衛一起守衛公主。雖然她不能出府,隻是個在府內守衛的暗衛。每到夜裏,她就是公主的情人,與公主在床榻之上翻雲覆雨,把公主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公主為了她過夜方便,還特意把房間裏的暗室留給她。若是她晚上結束之後不想走,大可在暗室之中過夜。除此之外,公主對江藜蘆也越來越好了,動不動就有一堆賞賜,看得其他暗衛眼紅不已。那段時間,幾乎所有暗衛對她都沒有好臉色,背後的冷言冷語更是數不清。
但江藜蘆不在意這些,她隻想報仇。
她一直沒動手,因為她能感覺到公主對她仍有防備。每次她服侍公主之前,都要被公主莫名其妙地摸遍全身……看似調情,實則搜身。江藜蘆也想過把公主掐死在床榻之上,可每次隻要她的手沒放對地方,露出那一點不安分的意思,都會引起公主的警覺。
她本來還想著,若是可以在床榻之上殺死公主,或許公主府的人也會因怕給公主抹黑不敢聲張,到時候她應該還有一線生機。可很顯然,公主根本沒給她在床榻之上殺死自己的機會,沒辦法,她隻能安安分分地當起公主的情人。
反正,公主美豔動人,意亂情迷時抱著她輕喚“小江兒”的時候,江藜蘆倒還很是受用。
江藜蘆想,就當這夜裏的活動是為自己接近公主打通道路了。她相信有朝一日,公主會不再如今日這般如此防備於她,那時候,江藜蘆就該下手了。
因此,每夜裏,江藜蘆都竭盡全力取悅公主,似乎這樣便可以讓公主早些卸下防備一般。她這時的目標還很明確,隻想著報仇。
可她卻沒想到,這報仇的路從她一開始偷偷溜進浴堂便走偏了。她以為可以讓公主在床榻之上放下防備,卻沒想到這努力的過程,卻也是自己沉淪的開始。
肌膚相親,最終成了通向心裏的橋梁。本以為隻是逢場作戲,沒想到最後竟假戲真做了。
那夜,竹影搖曳,江藜蘆如往常一般去找宋筠月。正是夏夜,蟬鳴不止,空氣燥熱。她遠遠地看見,宋筠月在廊下坐著乘涼。她隻穿著紗衣,輕紗之下,她曼妙的身姿若隱若現。月光灑在她麵容上,她眉宇間似有落寞,看起來很是孤獨。
江藜蘆一時愣住了,她隻是站在牆邊,竟然沒有再上前一步。她呆呆地看著宋筠月,一時間眼裏除了她,竟再看不到別的。時間似乎在此刻停住,世界也在此刻安靜下來……除了夏日的微風在流動,一切都停止了。
“小江兒,怎麽不進來?”她聽見宋筠月這樣問著,聲音不似從前端莊威嚴,那是和她獨處時才會有的輕快語調。
她被拉回了神智。
那一瞬間,江藜蘆的心一下子就亂了。她想著方才發呆凝視著宋筠月的自己,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她看向宋筠月,一時竟邁不出步子來,隻是站在牆邊,僵在那裏,如遭雷劈。
她是對宋筠月動心了?
“小江兒,愣著做什麽?”宋筠月站起了身,笑著朝她走來。公主牽起了她的手,引著她一路進了房。
江藜蘆看著宋筠月,以往的戲似乎都有些演不下去了。她方才意識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她知道這床笫之歡終究也把自己拖進了一個深不可測的漩渦,而那本是她設下的陷阱。
她看著宋筠月,一時愣住,竟不知該怎麽做了。
宋筠月看著她,莞爾一笑,在她耳邊輕聲問著:“怎麽今日竟這樣老實?是累了嗎?”
“不……不累。”江藜蘆一時有些結巴。
下一秒,她便被公主欺身壓在身下。公主用指尖細細描摹著她身體的輪廓,目光遊離在她的麵容之上。江藜蘆一時緊張地戰栗顫抖,她甚至不敢再看公主的眼睛,她恐怕自己成了獵物。
“你的反應真好看,”公主輕聲說著,“小江兒,你真是可愛。”
宋筠月說罷,便吻上了她的唇,一寸一寸地品著那鮮紅嬌豔的唇瓣。江藜蘆受不得宋筠月這般舉動,瞬間失去了理智,一下子抱住了公主的腰身,扯去衣物,不住地撫摸著那光滑白皙的肌膚。
她知道自己中毒了。
浪潮一波波地打在岸上,岸邊的石頭不知何時被水流留下了痕跡。江藜蘆覺得有些眩暈之感,她抱著宋筠月,感受著浪潮的襲擊,口中不由得喚了一句:“阿月……”
宋筠月愣了一下,停了動作,略帶疑惑地低頭看向她懷裏的小丫頭,疑惑過後似有些驚喜,但卻什麽也沒說。江藜蘆此刻才意識到自己方才做了什麽,她當場便後悔了,心中泛起一陣苦澀。
她知道最好的解決辦法便是不了了之,最好兩人誰都不在意這件事。於是她將宋筠月拉進了自己懷中,吻著她、引著她、纏著她……果然,宋筠月似乎不在意了,她溫柔地回應著江藜蘆,輕吻著她的麵頰。
那夜之後,江藜蘆徹底亂了。她沒想到自己竟會對宋筠月有這樣的情感,她真切地感受到了內心的悸動。可宋筠月是她的仇人,她不由得陷入了彷徨中。
她開始整宿整宿地做噩夢,她知道那是家人在天之靈在指責她。她再沒睡過一個安穩覺,夢裏盡是逃不過的故人……抑或說,逃不過的執念、逃不過的良心。
她沒辦法舍棄一切去追隨宋筠月,她原本擁有的一切就是被宋筠月奪去的。
“殺了她、報仇!”江藜蘆在心中不住地對自己說著。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了。
那時已是冬天了,地上有著厚厚的積雪。在一個夜晚,江藜蘆在袖中藏了把匕首,就要去找宋筠月,打算拚命一搏。可她在窗外,卻聽見屋裏宋筠月在和青娥說話。
“你快走吧,一會兒小江兒就來了。”宋筠月說。
青娥道:“殿下,那丫頭還是防著為好。你如今和她這般親近,我不放心。”
“你不放心什麽?”宋筠月笑了笑,“這鷹我已經馴服了。她不會再對我下手了。”
“殿下為何如此肯定?”青娥問著,頗為無奈,“殿下,你當日說要把這小丫頭帶回府中玩,要試試看能不能把自己的敵人馴化成自己最忠心的鷹犬,想讓仇恨自己的人對自己俯首稱臣。雖說一晃這麽多年了,可奴婢還是一樣的看法,殿下小心玩火自焚,那丫頭看起來不是好招惹的。”
“你放心,不會出差錯的,”宋筠月輕笑,聽起來她似乎還給自己斟了一杯酒,“如今過了七八年了吧,她早就下不了狠心了。這鷹早就成了我的金絲雀了,還挺好玩的。”
江藜蘆在窗外聽著,心中湧起一股寒意。果然,當年在掖幽庭,宋筠月說的“馴服雄鷹”之言並非戲言,她是真的想磨去她的性子,改了她的心誌,而這一切隻是為了給她解悶兒。
她果然是個玩物。
“殺了她、殺了她……”腦海中有個聲音一直在這樣對江藜蘆說。
青娥走後,江藜蘆進了房。宋筠月如同往常一般迎了上來,輕佻地喚著“小江兒”,把她推倒在了床榻上。
這次竟然沒搜身。
看著公主媚態萬千的模樣,江藜蘆心中一時感慨萬千。
“殿下……”江藜蘆輕聲喚著。
“怎麽了?小江兒?”宋筠月問。
江藜蘆垂了眸,冷冷道:“我恨你,我想殺你。”她似乎是在給自己鼓氣。說罷,她一抬手,狠狠地敲上了公主的後頸,根本沒給公主反應的機會,便將她敲暈在床。
江藜蘆一個翻身站了起來,抽出了手中的匕首,對準了宋筠月的胸口。在匕首將要刺下的一瞬間,她的動作卻不自主地停滯了一瞬,腦海中閃過了她和公主的所有過往。
“小江兒……”她似乎聽見公主在這樣喚她,可公主並沒有醒來,那隻是她的幻覺。
當江藜蘆再次嚐試著刺下匕首之時,她卻怎麽都做不到了。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控製著她的手,明明握著匕首卻止不住地顫抖。
她終於還是下不了手,一切都如宋筠月所說。
她的手無力地垂下,眼睛隻是凝視著宋筠月,千言萬語都堵在喉嚨裏。終於,她不自覺地咬了咬牙:“我恨你。”
沒多想,她便轉身走了。
那一夜,大雪紛飛,她闖過無數道機關,逃出了瀛陽公主府,但她並沒有發現青娥看見了她逃離。青娥當時就在公主的臥房不遠處守著,看見她離開,隻是一個人去察看公主是否安好。在確定公主安好後,青娥也未曾聲張,隻是放任她離去了。
那時的江藜蘆隻想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她想,或許去到遠一點的地方,到一個沒有故人的地方,離宋筠月遠一些,她就可以漸漸忘卻宋筠月。說不定等她再回來的時候,她會和宋筠月形同陌路。
那時候,她應該就能下得了這個狠心,也下得去狠手了吧?
她開始了在江湖上漂泊的日子。她隱瞞了自己的身份,憑借著自己在公主府學到的一身本領,打出了一片天地。
不過短短兩年時間,她成為了江湖上最有名的刺客,成立了江月閣。在大齊王都的過往仿佛都是上輩子的事,這輩子的她隻是一個行走江湖、見慣了腥風血雨的無名刺客。
可她卻沒有想到,分離不僅沒讓她忘卻宋筠月,反而,她體會到了思念之苦。這思念一天比一天深刻,旁人口中神秘的鎮國長公主終究成了她夢裏難舍難分的故人。
她真的喜歡上宋筠月了。不,不僅僅是喜歡,那是比喜歡高出很多的感情。
可這感情,她是注定無法說出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