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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蘇醒

  第18章 蘇醒

    在江藜蘆昏睡的時間裏,宋筠月一直握著她的手,在她旁邊守著她。看著江藜蘆的麵容,宋筠月不由得心疼起來。


    她當日把這丫頭帶出掖幽庭的時候,雖還有別的原因,但她的確是說過,要試試能不能把仇恨自己的姑娘馴服為最忠心的鷹犬,說白了就是給她打發時間找點樂子。卻沒想到,最後竟弄成了這樣的局麵。


    江藜蘆以為公主是自己的獵物,卻沒想到自己一直在公主的局裏。宋筠月一開始隻是想玩一玩,卻沒想到最後把自己搭進去了。


    兩人本來都心懷不軌、目的不純,在一起隻是逢場作戲,可最後竟然都假戲真做了。


    “殿下,”靈鷺上前,道,“杜公公去請太醫來了。”


    “好,”宋筠月鬆開手站起身來,道,“請太醫直接來這裏,給她看病吧。”


    “殿下,”靈鷺有些著急,“殿下你也受傷了。”


    “小傷不礙事,”宋筠月說著,又看了江藜蘆一眼,這才自顧自地向外走去,“讓太醫知道我受傷了不好。若是傳揚出去,被我那好弟弟抓住大做文章,就不值當了。”


    靈鷺有些猶豫:“可殿下的傷看起來很嚴重,要不要找……”


    “不許找人來,”宋筠月的語氣嚴肅起來,“你隨便給我找點金創藥就行了。”


    說罷,她便走出了屋子,去書房坐著。畢竟江藜蘆就躺在自己的臥房裏,她得躲一躲太醫。靈鷺見狀,唯有一聲歎息,連忙跟出去了。


    杜公公帶了太醫進房。床幔垂下,隻露出了一隻手來。太醫細細地診了脈,又寫了方子,這才被杜公公送出了門。杜公公還給了太醫一袋銀子,權當是公主府的酬勞。


    “如何了?”宋筠月坐在書房裏,聽見杜公公進來,忙問了一句。書房裏連燈都沒有點,黑漆漆的。


    杜公公頷首道:“太醫說江姑娘是氣血不足,常年憂思鬱結,一時情緒激動才昏了過去,並無大礙。隻要好好休息,調養一番,自然就好了。”


    宋筠月總算鬆了一口氣,又問:“都打點好了嗎?”


    杜公公點了點頭,答道:“殿下放心,老奴有分寸。上次說是給公主的侍女瞧病,這次隻說是公主身體不舒服,沒人知道是江姑娘。”


    “那便好。”


    宋筠月說著,又站起身來,在這一片黑暗裏摸索著向外走去。路過杜公公時,他才發現這裏似乎有血腥味,定睛一看,才發現公主的肩頭竟然有不少血跡。他忙道:“殿下,這是怎麽回事?”


    “無妨,”宋筠月說著,又補了一句,“公公莫要聲張。公公年紀大了,今晚還這麽勞累,實在不好。公公不如早些回自己的園子歇著,我這裏沒事的。”


    杜公公道:“殿下莫關心老奴了,殿下自己還受著傷呢。殿下從小到大,幾時受過這樣的傷啊?”杜公公看著她長大,看見如此,自然擔憂不已。


    隻怕故去的先帝和太後都未曾像杜公公一樣關心過她。


    “沒關係,是我自作自受。”宋筠月說著,便急匆匆地出了門,直奔自己的臥房。她掛念著江藜蘆,她對江藜蘆心中有愧。她沒想到,江藜蘆的反應會是那樣激烈。


    她回了房間,先去看了江藜蘆,見她還未醒,便讓靈鷺替自己簡單處理了下傷口,又換了身衣服。天都快亮了,宋筠月一夜未睡,隻是守在她床邊,靜靜地看著床榻上的小姑娘。


    “對不起,是我的錯,”宋筠月喃喃說著,“如果不是遇見我,你應當會比現在過得好,最起碼不會這麽難受。”


    而江藜蘆依舊昏睡著。


    靈鷺實在看不下去了,又上前來勸:“殿下,再過不久又要上朝了,還是抓緊時間歇一歇吧,小心熬壞了身子。江姑娘就躺在這裏,跑不了的。”


    宋筠月苦笑一聲,又伸手握住了江藜蘆的手,輕聲說道:“你們常常讓我防著她,說她心思深沉圖謀不軌,可在我眼裏,她是最單純的了。這十一年來,她就隻想著報仇一件事,別的幾乎沒有想過,以至於稍稍發生了點意料之外的事,她便不知該如何是好了。這樣的小姑娘,唉,都是我害了她。”


    “殿下……”


    “今日不去上朝了,我要守著她,等她醒來。”宋筠月說著,又拿出帕子來給江藜蘆擦了擦汗。


    靈鷺無法,隻得應了一聲,下去安排了。往日裏公主身上不舒服時,都很少告假。今日公主卻為了這叛臣的女兒不去上朝……靈鷺覺得有些不值,可她終究是拗不過公主的。


    宋筠月就這樣一直守在江藜蘆身邊。


    她記得,當日江藜蘆把她敲暈之前說了什麽。江藜蘆說她恨她,她想殺她。宋筠月把這一切記得很清楚,她知道一個人的恨意不可能這麽輕易地消散,她也從未懷疑過那晚江藜蘆眼中的恨意,可那一夜,江藜蘆最終還是沒能下手,僅僅是把她敲暈在床。


    她知道自己讓江藜蘆為難了。


    說起來,她養了江藜蘆八年,江藜蘆的父母也養了她八年。同樣是八年,同樣有著難以磨滅的痕跡。


    宋筠月本以為,自己僅僅是把江藜蘆當成一個玩物,一時的心動隻是錯覺。可在江藜蘆離開公主府後,她同樣陷入了無休止的思念之中。每到夜裏,她總會想起那個小姑娘,壯著膽子跳入浴池的模樣。她還記得她為小姑娘拔下簪子,一頭烏發傾瀉而下的場景。雖然當時,她是擔心這小姑娘故技重施拿簪子做武器,可後來回想時,她卻全然沒了當時的擔憂。


    宋筠月隻記得是她為小姑娘拔下了發間的簪子。


    待到日上三竿,江藜蘆終於睜開了眼睛。她一睜眼,便看見宋筠月在床榻之旁昏昏欲睡,還緊緊握著自己的手。她想把手抽出來,可剛一動,便驚醒了宋筠月。


    “小江兒,你醒了。”宋筠月擠出了一個笑容來,故作輕鬆地說著,但依舊難掩她麵容上的疲憊。她又連忙招了招手,便有侍女端上了一碗藥來,道:“快喝了這藥,剛熬好的。”


    江藜蘆隻是看著宋筠月,一言不發。


    宋筠月倒是習慣了她這樣沉默,便鬆開了手,接過了藥碗,要親自喂她:“乖,張嘴。”她柔聲勸著。


    江藜蘆紅了眼,卻依舊閉口不言,隻是往後縮了一縮,還避開了宋筠月的視線。宋筠月見她如此,更是心酸。於是宋筠月放下藥來,又勸道:“我知道你恨我,可你不能和自己過不去。你把身體養好,才有力氣殺我。”


    “究竟是誰和我過不去,”江藜蘆終於開了口,看向宋筠月,卻依舊眼神躲閃,“是你把我從掖幽庭帶回來,把我養成現在這個樣子。你一直在誘導我,若不是你,我何來今日?”


    江藜蘆這樣控訴著,卻沒來由地有些慌亂。她知道這不全然是宋筠月的原因,她若非自己心智不堅,又怎會這樣輕易地被宋筠月攝了魂魄?

    她愛上了仇人,終究是自己的過錯,怨不得旁人。


    宋筠月聽罷,悠悠地歎了口氣。她想開口說些什麽,可她也知道自己無從辯解,的確是她毀了江藜蘆。更何況她如今也不能再多說什麽了,她怕再多說些,又會刺激到江藜蘆。這丫頭現在還很脆弱。


    於是,宋筠月又湊近了些,輕輕抱住了她。這次,江藜蘆卻沒有躲,隻是任由著公主將自己攬在懷裏。


    “我是真的喜歡你。”宋筠月輕聲說。


    “我也是真的恨你。”江藜蘆答。


    宋筠月微微怔住,轉而苦笑不止。她鬆開了手,看著江藜蘆,小丫頭看起來倔強的很、冷漠的很。


    “我先走了,你記得喝藥,”宋筠月說,“等你把身體養好,你想去哪便去哪,想做什麽便做什麽,我不會攔你了。”


    說罷,宋筠月起身便走。可她卻聽見江藜蘆在背後問了一句:“我想殺你,你也不攔我嗎?”


    宋筠月停了腳步,回頭答道:“都隨你。當年我的確對不起你江家,是我做下的事,我不否認,我認罰。”說著,她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江藜蘆坐在榻上,不由得抓緊了被子。侍女見狀,有些畏懼她,也走了。整個屋子裏隻剩了江藜蘆一人,她兩眼隻望著宋筠月離開的方向,咬牙說著:“為什麽你不辯解?哪怕你騙一騙我,說當年之事是我誤會了你,也好啊……”


    她說著,不覺又滴下淚來,她連忙拿袖子擦了,又看向了床頭放著的藥碗。她歎了口氣,終於還是拿起藥碗,忍著苦一飲而盡。


    她坐在榻上,呆呆地回想著自己過往的人生,尤其是過去的那十一年。如今想來,她竟不知道自己過去十一年在忙些什麽?

    報仇嗎?

    她隻是成了一個玩物,一頭被馴服的鷹,成了這公主府中的一個笑話。她什麽都沒做成,還把自己搭上了。


    宋筠月真的把仇恨她的姑娘馴服了。


    她又想起宋筠月方才那句“都隨你”,不由得苦笑一聲:“你明知我下不了手,我怕是這輩子都下不了狠手了。”


    她還記得自己在掖幽庭對著母親的屍身立下的誓言:“我會殺了瀛陽長公主……不是她死,就是我亡。”


    既然她試了這麽多次,都沒辦法下狠心殺了仇人,那便還是,自我了斷吧。


    苟且偷生這許多年,她早該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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