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沒有希望的未來
消瘦男人點頭說道：「說實話，但凡知道真相的人，心裡都不願接受這個可怕的事實，更不願意採用這種下策。但是，現實的世界就是如此的殘酷無情。我也是這些年才愈發地感覺到，死亡也許並不是件壞事。至少相比活在艱難世道的人，死人不用每天在各種痛苦中煎熬。」
女王陛下哼了一聲，說道：「說的可真是動聽，我有那麼一瞬間差一點就被感動到了。不過想想這話是從你們嘴裡說出來的，除了噁心我實在感覺不到別的東西。如果你們真的如此大徹大悟，還把這個東西給我幹什麼。哪怕還喘著一口氣，只要眼睛不閉上就不甘心放下權力和財富，還要大言不慚的高談闊論，真是符合你們高貴的身份。」
消瘦男人聽完不怒反樂，哈哈地大笑起來。他的笑聲乾澀而陰冷，甚至還夾雜著幾分難聽的哭腔，只聽得他的手下一個個毛骨悚然。只有一旁的胖子似乎對這個笑聲並不陌生，一個人叼著雪茄陷入了無盡的沉思當中。
笑過之後，消瘦男人對著女王陛下幽幽地說：「女王陛下見笑了，老夫早已身患絕症，時日無多。那個盒子里的東西，和我半毛錢關係都沒有。我不過是在生命的最後時光里，忠實地履行自己的職責罷了。畢竟我們這種遊走在陰影里見不得光的人，這一輩子唯一值得驕傲的，也就只有這點的微不足道的職業信仰了。」
女王陛下沉默無語，她完全沒想到消瘦男人會說出這些話，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如何應答。
消瘦男人艱難地用拐杖支撐柱自己的身體，吃力地站了起來，勉強地對女王陛下行了一個鞠躬禮。
「再見了，索菲亞.海蒂。我在年輕的時候你就已經鼎鼎大名，如今我早已一隻腳踏進了墳墓，你還如當年一樣美貌。真希望當一切都過去之後，你依然能保持著這樣的奇迹。我們這個世界實在太需要奇迹發生了。」
女王陛下點了點頭，走到楊庭滿近前，扶起了這個渾身是傷的男人，架著他一步一步地走出了這幢建築的大門。
看著「緋紅女皇」一點點消失的背影，所有的人都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女王陛下的絕世容顏，和給人的巨大壓迫感，即便放眼全世界也找不出第二個人能與之相提並論。胖子回頭狠狠地瞪了一眼他的手下，兇狠的眼神明明白白地告訴他們，獎金沒了，工資減半，休假取消，老子現在心裡很不爽，你們哪兩涼快哪兒呆著去。
消瘦男人也揮了揮手，示意其他人退出去。所有人都沮喪地轉身離開，只有戴維斯走走停停，欲言又止。但是看著這兩個大人物看都懶得看他一眼，已經到嘴邊的話終究還是硬生生咽了下去。
看著人都走光了，胖子又點了一隻雪茄，在重新繚繞起來的煙霧裡憤憤地罵了一句：「這該死的老妖精，就應該把她綁在十字架上活活燒死。這個把男人迷得神魂顛倒的老妖婆，留在世界上根本就是個禍害！」
消瘦男人卻是不動聲色地看著自己這位同事，半晌才說：「『緋紅女皇』可不是個簡單的人物。沒有她我們這些人將來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你還是對她抱有一點感激之情吧。」
「啊~哈~」胖子好像發現新大陸一樣的一臉壞笑，發出陰陽怪氣的聲音。「沒想到啊沒想到，鼎鼎大名終生不娶的大局長居然也被天堂島的『緋紅女皇』迷惑住了。這可真是個大大的新聞，副局長大人聽到這個消息估計要哭暈在廁所里了。」
消瘦男人一臉平靜，只是淡淡地回復道：「如果我們兩個人當中，必然有一個人被『緋紅女皇』的美貌所迷惑，老朋友，那也肯定是你而不是我。」
胖子哼了一聲，反駁道：「我？笑話。我會被那個老巫婆老妖精老處女迷惑？別把我跟那些被迷得神魂顛倒的男人相提並論。」
消瘦男人扶了扶自己圓圓的眼鏡，說道：「每次遇到她之後，你都要在我面前喋喋不休的嚷嚷，好像希望全世界都知道你有多麼討厭她一樣。甚至你都注意到她是個老處女這樣微妙的細節。我的朋友。對一個本來不相干的人表現出如此反常的態度，不過是你不願意承認自己內心想法的過激反應。你我干這行這麼多年了，別說你要否認這一點。當然，你並不需要為此感到難堪。畢竟那可是鼎鼎大名的『緋紅女皇』，天底下所有男人的剋星。」
胖子急切地想要反駁，嘴張開了卻說不出什麼話。半晌嘟囔了一句：「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怎麼想的，並不重要。反正我也是活一天少一天的人了。不過有這麼多人陪著我，倒也不覺得有什麼孤單。」消瘦男人淡定地說著那件深深藏在二人心底，令胖子想想都覺得毛骨悚然的事情。而他閃著寒光的眼鏡下面，那一雙黯淡了許多的鷹一樣的眼睛，卻連一絲一毫的變化也沒有。
胖子臉色變得凝重起來，坐直了身子，問道：「『地獄之門』的情況，已經這麼糟糕了？」
消瘦男人答道：「比你想的要糟糕。我的朋友，我們之前以為保守的估計，還是太樂觀了。看起來，留給咱們這位女王陛下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胖子狠狠地抽著雪茄，好像決定要一口氣吸光一整根一樣。兩個人沉默了好久，胖子似乎是滿足了自己的煙癮，對著消瘦男人繼續說道：「俄國人絕對不會對現狀就這麼善罷甘休。看起來楊庭滿所掌握的技術變得更加重要了，這件本來不怎麼著急的事情比想象中更棘手。咱們就……就這麼隨隨便便放他回去，真的好嗎？我們手裡的牌，可並不多了。」
「我們已經警告過『緋紅女皇』了，她知道怎麼做才對她有利。不過不要指望她完全會按照我們的想法行事。她可絕對不是那種乖乖聽話毫無主見的花瓶。至於楊庭滿嗎，我覺得還是從長計議比較好。把『短吻鱷』帶回來的東西交給他，這樣能幫他清除不少的障礙。只要他的實驗能繼續進行下去，我們不妨暫時先靜觀其變。」
消瘦男人頓了頓，接著又說：「你也看到了，我已經把第一個黑盒子給了『緋紅女皇』。畢竟最優先的還是那個計劃。為了那個計劃我們投入的已經太多太多，絕對不允許任何的閃失。在這個時候和『緋紅女皇』攤牌實在是一件愚蠢的行為。就像我手下那幾個比豬都蠢的卧底，什麼都沒打聽出來就給個毛賊擋了槍子兒，最後還死在那個最爛的地方，都沒人敢去給他們收屍。」
說到這裡，消瘦男人本來毫無波瀾的表情，也因為憤怒而變得猙獰。他舉起長長的手杖狠狠的戳在地板上。敲擊地板的強烈震動順著手杖傳到了他的手心裡，就好像他心中的怒火一樣猛烈而狂暴，過了許久之後才慢慢消失。
消瘦男人深吸一口，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對著胖子說道：「放心吧，別太著急，我們還沒有打光所有的手牌，疲勞戰咱們還玩得起.……」
胖子一聽這話可著了急。他罕見地打斷了消瘦男人，嚷嚷起來：「不急不急，怎麼不急？看看上頭那些人一天幾個電話的催。估計早就沒什麼耐心了，恨不得馬上就……」
胖子說道這裡，雙手捂住了嘴，硬是把溜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對於他來講再清楚不過了。
消瘦男人看了看他，點了點頭，表示「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是這個話題到此打住，絕對不能再說下去了」。
胖子唉聲嘆氣，一臉愁容，嘟囔著：「哎，好日子總算是走到頭了.……你老兄就繼續這樣不緊不慢吧。我看啊，也不用等多長時間，嘿嘿嘿.……」胖子一邊邪惡的冷笑，一邊攤開自己的雙手，比劃了一個爆炸的模樣。
消瘦的男人抬起了頭，看著雪白雪白的天花板發獃。胖子又開始自顧自地抽雪茄，似乎也沒有什麼話好說。兩人滿懷心事，沉默無語。
也不知道這沉悶的氣氛維持了多長時間，消瘦男人緩緩地站了起來，步履艱難地走到窗前，凝望著海平面上點點的星光，意味深長地說道：「畢竟有些事不是我們這些人能左右得了的，我的老朋友。正如你所說的，狂風暴雨即將來臨。而且如果真的不幸走到那最壞的一步，你不覺得，對於我們這個擁有幾千年文明歷史的人類來說，是最大的諷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