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何公子
第18章 何公子
微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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戶部侍郎何家,世代清流。何家前兩位公子都已成婚,隻有三公子未婚。
三公子何庭淵是庶子。
何宗將何庭淵喚進屋中:“你瞧瞧這畫像。太後娘娘心善多思,特意為你說了個姑娘。這姑娘原是江老將軍數十年前收養的,如今在信王府上住著。與信王以叔侄相稱呼。”
何宗在朝廷裏哪裏受到過如此重視,飄飄然道:“信王殿下身份矜貴。若是能與他有聯係,那以後,我在朝中,也沒什麽可怕的了。”
何庭淵隻匆忙打量了一下畫卷。半響,才囁嚅道:“父親,小娘身上的病還沒有好利落。能不能請郎中來為小娘看看,等她好一些了,我再親自去信王府裏拜訪?”
何宗斜眼看了這個庶子一眼。他最恨男子隻會武文弄墨,身無長物,性子懦弱如螻蟻之人。他伸手便是一個耳光:“荒唐!”
“你的兩個哥哥都性子剛強,有勇有謀,怎麽隻有你連說話都說不清楚,吞吞吐吐。我怎得有你這麽個不成器的兒子!”
何宗牢牢揪住何庭淵的衣領,麵目扭曲:“你記住。老子生你出來,就是讓你來給老子辦事的。這件事你若是辦不好,也不用再來見我。你那小娘的賤,命,握在你手中。”
何庭淵低頭,雙拳緊緊攥著,唇角滲出來鮮血,拚命壓抑著心底滋生的陰暗情緒。半響,他低聲說:“是,父親,兒子知道了。”
第二日,天氣陰沉。江柔安隻著素衣,淨麵,坐上側廊停著的馬車。
===第17節===
朝中分六部。若是排名,便是戶部,兵部為首。戶部侍郎何宗膝下共三子,太後所說這位,是三庶子何庭淵。
馬車緩緩停在橋前。湖水柔波,遠處山色起伏連綿,湖邊亭裏站著個穿鼠灰顏色衣袍的公子。
江柔安撩開垂簾下車。
那公子聽見馬車聲音,作揖:“是江姑娘麽?”
“是。”
何庭淵聽著聲音,如三月黃鶯,嬌聲恰恰。他本來不情願來的,一抬起頭,對上姑娘的眼,便愣了片刻。
江柔安回禮,兩人繞著拂堤緩緩行走。
夏深,天氣炎熱。好在湖邊涼風習習,吹散了一些黏濕感覺。
何庭淵本不情願來。他的哥哥已經成婚分了府邸住,父親命令他,此行必須過來,是太後的旨意。
何庭淵是庶子,母親在家裏不甚受寵愛。他把破了補丁的衣袍袖口往裏藏了藏,隻說:“江姑娘現在在信王府裏住著?”
“是。”
“如此甚好。信王殿下乃我朝之良才。小生久仰多時,卻無福見過。”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繞著堤壩走了半圈,回到原點。
“時候不早,小女先回去了。”江柔安道。
書生打扮的公子沒有多說什麽,和聲道:“姑娘路上慢些。”
江柔安隻點頭,上了馬車。
她撩開簾子行禮。隻覺得這位公子十分靦腆,溫文爾雅,很守文人的禮節。不過對著她話不算多,怕是也是家裏逼著來的,沒那個心思罷了。
這樣也好,省去了些不該有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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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王殿裏,東哥道:“柔安姑娘從宮裏回來後一直悶悶不樂的。”
窗前端坐著神情淡薄的信王。李邵修開口:“太後說了什麽?”
東哥垂頭,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眼主子的神色,才說:“太後娘娘,給柔安姑娘說了個公子。是戶部侍郎家的三庶子,何庭淵。”
李邵修的動作一頓。
東哥戰戰兢兢:“因是太後娘娘的旨意,江柔安無法回絕,今兒下午便出去見人去了。”
隻聽“哢嚓”一聲響,李邵修手中的筆折成了兩半。
東哥立即回答:“不過隻見了不到半個時辰姑娘便回來了。回來之後姑娘也沒顯得高興。”
李邵修抬眸:“叫她過來。”
東哥說是。
江柔安捧著木奩,裏頭擺著晚清涼解暑的糕點。因得昨日太後娘娘傳她入宮,已經有兩日未來請安了。
殿裏窗扇半開,日光明亮。風吹竹林,發出颯遝微響。端坐於窗前習字的男子手提狼毫筆,側臉俊逸分明,不惹塵埃。
“世叔安。我做了碗解暑的糕點來,請世叔嚐嚐。”
江柔安乖順的將玉碗放下來。
李邵修卻沒有接她的話。隻道:“字練的如何了?”
聽見“練字”這兩個字,柔安莫名其妙的覺得腳底發軟。
前幾日信王殿下清閑,見她字寫的不好,便教導她練了幾遍。江柔安答應信王,日後必定認真習字。
她心虛小聲回答:“練得還可以。”
“是麽?”
李邵修抬眼,輕輕望過來,臉上明明沒有表情,柔安卻察覺出他似乎有些不高興。恐怕是因為她自己沒有老老實實的在府中習字的緣由。
她腳更軟了,忙說:“世叔。我錯了。我不該出府卻沒有告訴您。這幾日我便不出去了,安心在家中習字。”
“你見的那位公子,如何?”他聲音淡薄。
公子?是戶部侍郎家的三公子何庭淵麽?
江柔安老實道:“那位公子,是個好相處的。”
“哦?”男子麵容陰沉幾分,“府上規矩。未出閣的女子不便去外頭見男眷。你是知法犯法,是麽?”
府上還有這種規矩?她怎麽沒有聽說過?柔安為難起來。可那是太後娘娘所囑咐,她又不能直接回絕。左思右想,她不說話了,低著頭咬著下唇。
嫣紅的唇瓣被牙齒咬著,失了血色。江柔安對手指頭,又認錯:“我錯了。世叔,以後我出府去,一定先經過您的允許。”
還有以後?
李邵修停下手中的筆。看向她。
柔和的日光為柔安攏上層清淺的亮色。額前幾縷發絲垂下來,落在臉頰兩側,很快被她拂到耳邊。
嫣紅潤澤的唇瓣,被牙咬著,姿態嬌柔豔麗。
李邵修喉頭微不可察的滾動了一下。
“這幾日,你在家中刻苦習字。三日之後,我會查你。”
江柔安苦惱,隻點頭:“是。世叔。”
江柔安很聽話。聽了信王的吩咐,她老老實實在側閣裏練了三天字。
可竟然未成想到,何庭淵以麵諫信王的理由找到了府中來。
青年男子低著頭,很是守禮節。
“太後娘娘吩咐我,也該時不時的攜帶禮物來王府中拜訪才是。”
江柔安不知所措,張了張嘴:“是麽。”
何庭淵臉上薄紅,道:“窗外晴光如許,姑娘可否賞臉,到花園裏走一走?”
江柔安本來想拒絕,可見男子神情緊張,對她的回答很在意似的,她便被推著點了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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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邵修遠遠站著,麵色喜怒不辨,看著廊前那男子獻寶似的掏出一本書,向身後坐在秋千上的姑娘讀了起來。
江柔安並不知道遠處有人在看著她。尷尬之餘,需得找個話茬兒說一說才行。她隻笑著稱讚:“何公子當真是良才。我聽聞阿公說過,您不到加冠時,便寫出傳唱汴京的《台閣賦》,一時之間,大街小巷之人爭相效仿。”
陽光明媚,氣氛卻微滯,一時間安靜許多,似乎連蟬鳴聲音都小了大半。
何庭淵雙手微垂。
父親說的沒錯。江柔安在信王府裏住著,若是能娶了她,自己也能和信王多一層關係。
想起父親的怒罵與輕視,何庭淵胸口起伏,後又恢複平靜。
他要往上爬。
看著麵前容貌嬌美的少女,何庭淵想,娶了她似乎也不差。
他裝出羞紅了臉的模樣,擺了擺手謙虛道:“不不不,姑娘謬讚了。小生隻略懂皮毛而已。”
東哥兒鬼鬼祟祟看著遠處一雙人影,眼睛睜的比銅鈴還大,八卦道:“誒呀呀,太後娘娘真是一雙慧眼,這位何公子屬實不錯。與柔安姑娘站在一起,一雙璧人。他們兩個人年紀相仿,家世也相仿…關鍵是都年輕嘛,能說到一處去…”
冷風襲來,東哥兒很快就不說話了,氣氛陷入一段詭譎的僵硬之中。
仿佛有一柄數米長的大刀架在頭上,東哥咽了咽口水,戰戰兢兢的回過頭,迎麵對上信王殿下那陰沉的能殺了人的目光。
“你是說,他們都還年輕?”
東哥立即擺手:“不不不!他們不年輕,不,殿下您不老,呸,您還年輕…”
眼見越描越黑,東哥恨不得給自己三個嘴巴子,叫你嘴快多說!
李邵修頗為淡漠的收回視線,手中暗自摩挲著白玉扳指。
他們年紀相仿,確實如此。
胸口似乎有火在灼燒。
心思難言,心火亂燒,他站在廊前看了許久,密密匝匝的藤蔓纏住胸腔,酸澀難言。
察覺到殿下不虞,東哥縮著脖子,屁顛顛立即跟上。
(公眾號梅館小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