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福毓在嚴氏那兒小坐的時候,見到了許久不見的鄭福柔。
鄭福柔已經十四歲了,雖然身子不好,但是出落的極好,外頭便有人說過,安國公府的女兒不僅僅是規矩學得好,還有就是生的好,這話,用在鄭福柔身上確實是不假的。
不知道在和嚴氏說著什麼,將嚴氏逗得開懷大笑,她嘴角也漸漸上揚。
「毓姐兒來了!」嚴氏一見她,便招手讓她坐過去,拉著她在身邊坐下。
「不知二姐在同祖母說什麼呢,這般開心。」她做出疑惑的模樣,問道。
嚴氏聽了也是一笑,「柔姐兒方才講了幾個從書上看來的典故,倒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兒。」
福毓笑了笑,看了看坐在嚴氏另一邊的鄭福柔,她也低著頭,嘴角掛著淡淡地笑,讓人看著有一股嫻靜的美。她穿著一身新制的鵝黃色的衣裙,這顏色,極襯她肌膚,如玉般白皙,耳後垂下來几絲青絲。
「許久不見三妹妹了。」鄭福柔抬起頭,迎上她的目光。
她作出思慮的模樣,眨了眨眼睛,笑道,「是呢,不知二姐姐這段時日在忙些什麼?」
距離上一回,兩姐妹已有十多天沒見面了,福毓這忙著在敏哥兒。五哥和母親三邊忙,敏哥兒身上出了痘子,已經將近七八天沒出過門了,尤氏那邊擔心不已,但是尤氏在養病,本就身子差,所以也不得靠近了,福毓倒是跑的勤快,雖然不得近身去看,但是每日都會聽幾個奴才彙報著事兒,再者,五哥這段時候準備著秋闈考試,她時不時會過去瞧上一瞧。
「倒也沒忙什麼。」鄭福柔笑了笑,「喏,瞧瞧,忙著做這些呢。」
她遞給福毓看的是一個綉著牡丹花紋的荷包,繡的十分精緻,上面用的是五彩金線,栩栩如生,鄭福柔的女紅做的好,福毓是早就知道的。
「二姐姐的女紅向來做的好,這叫我看了好生慚愧。」她眯著眼睛,將荷包放在眼邊看,用的是蘇綉,上面繡的除了各式各樣的牡丹,還有其他的花紋,十分精巧。
嚴氏點了點她的頭,笑道,「好意思說,瞧瞧你二姐姐做的,再瞧瞧你做的。」
福毓慚愧一笑,在女紅方面,她確確實實是不如鄭福柔的,以前府裡頭請了專門教女紅的娘子,那可是將鄭福柔當*徒,對於她么,態度平淡,她畢竟沒那個天分。
「祖母快莫說了,再說我就鑽個地洞多起來了。」她捂著臉,埋在嚴氏的肩膀上撒嬌。
嚴氏罵了一句「潑猴」后,便呵呵地笑了起來。
三個孫女,她都是喜歡的,不過,鄭福柔和鄭福毓才是自己親親的孫女,所以較二房的大姐兒疼愛了許多,不論是吃穿用度還是奴才的人數,都是無可挑剔的。
「如今天氣涼了起來,二姐姐可要好生注意著身子。」她將荷包還給鄭福柔,然後笑道,「不然到時候又該病了。」
「毓姐兒說的極對,你呀,自來身子弱,可要好生注意著身子。」嚴氏拉著鄭福柔的手關心道,這兩個孫女兒,她最擔心的就是柔姐兒的身子。
「孫女曉得的,祖母莫要擔心了。」她也笑,抬頭便對上福毓的眼神,看到她眼裡儘是嘲諷,眼神便是一凜。
兩個孫女暗中較勁,嚴氏自然是不知道的了,她一直當兩姐妹關係十分好。
鄭福柔在討好祖母,她自然是知道的,討好了祖母,祖母什麼都短不了她的,在祖母這兒,兩個孫女,都是同樣的好,嚴氏沒有女兒,這兩個孫女,自一聲下來,她就是及疼愛的。
兩姐妹在蘭桂園裡坐了一會,見嚴氏有了倦色,便雙雙告退了。
行至蘭桂園外的一處亭子邊時,福毓停了腳步。
「二姐姐,我們也是近十日未見了。」
「是啊。」鄭福柔嘆道,「這幾日忙著,和三妹妹去給祖母母親請安時都未能碰上。」
她已經十四歲,明年便及笄了,所以這段時候往蘭桂園和正院跑的十分勤快,她如今還未定親,嚴氏是一路挑挑揀揀的,就是為了給孫女挑個好夫君,本來是瞧中尤家的兩位表公子的,嚴氏便對柳姨娘講了這事,柳姨娘怕她嫁過去受苦,畢竟她這身份,怕尤家瞧不上,嚴氏思前想後,倒也覺得柳姨娘說的有幾分道理,尤家也是大家,怎麼會讓嫡子娶個庶女呢?只是在嚴氏看來,自己的兩個孫女哪兒都好,不過就是鄭福柔身份差了些。
「聽說,祖母有將你嫁到尤家去的意思?」她問道,最後作罷的事兒,她自然是知道的。
鄭福柔隱在衣袖裡的手微微握緊,但是面上依舊是不動聲色,轉頭對身後的鄭福柔笑道:「三妹妹可不要胡說了,讓別人聽了去可就不好了。」
她自然是聽柳姨娘說過了,她自然是不想嫁到金陵去的,她想留在京城,她雖然是庶女,但是也是出自安國公府的女孩兒,她怎麼可能瞧得上尤家的兩個表哥?
「倒是妹妹的錯了,我是為兩位表哥問的,畢竟……」她垂了垂眼眸,然後抬起來,眼裡儘是流連婉轉的笑意,後面的話,她說了個口型便看到鄭福柔的面色慢慢垮了下來。
鄭福柔的氣性如何高?她還不清楚?她怎麼可能願意嫁到金陵去,況且那頭還是尤家。
「是!三妹妹說的極是。」她怒極反笑,「莫非三妹妹中意兩位表哥中的一位?」
「二姐姐說話可要小心些,讓別人聽了去,還以為二姐姐恨嫁呢。」她走近,揚高了聲音,嘴角掛著譏笑。
鄭福柔面上一冷,冷笑道,「多謝三妹妹地提醒了!」然後一摔衣袖便帶著丫鬟怒氣沖沖地走了。
看著鄭福柔的背影,福毓慢慢勾起了嘴角,好啊,她要嫁的好,就讓她嫁的好,她倒是要看看,鄭福柔有個什麼好法!
青陵站在邊上,看著姑娘,只覺得一股寒意爬上背脊,姑娘這樣子,哪裡還有方才在蘭桂園裡和二姑娘姐妹情深的模樣,如今這樣子,分明就是想將二姑娘生吞活剝了一般。
福毓閉了閉眼,將那股寒意慢慢壓了下去。
***
晚間,廚房裡頭又給張姨娘那兒送了一盅補湯過去,吳氏氣的直摔杯子。
「那個賤人,真當自己是什麼貴人了!」吳氏恨得牙痒痒,想到張姨娘懷孕后,便被鄭淳以安胎為由免了她來給吳氏的請安她便恨,一個下作的小賤人罷了!
「夫人可莫要氣,張姨娘什麼身份,您又是什麼身份,可不要為了這麼一個下作的氣壞了身子。」邊上的侯嬤嬤對邊上的丫鬟使眼色,那幾個丫鬟連忙收拾著屋裡的瓷器碎片。
「那個賤人的樣子,我實在氣不過!二爺還免了她來這邊請安,真當我是什麼洪水猛獸?莫非是張姨娘在二爺耳邊吹了什麼風?」她咬著一口銀牙,二爺已經回通州了,還給那個賤人的院子里配了兩名膀大腰圓的嬤嬤,這樣子莫不是做給她看的?難道真是張姨娘在二爺耳邊說了什麼不成?她越想越覺得是這樣的,怪不得二爺在府里的那幾日,對自己一直是冷冷淡淡的。
「夫人這怕什麼,張姨娘不論肚子里是個什麼玩意,那也是庶出的!「侯嬤嬤說道。
吳氏只是氣不過,張姨娘生了一個姑娘,二爺是十分地疼愛,跟著連同張姨娘生的兒子也疼愛,如今張姨娘又有了身孕了,二爺這般做派,不是活生生地打她的臉面么?
「一個庶出的,還能壓了咱們公子不成?」侯嬤嬤露出鄙夷的臉色來。
這嬤嬤舌燦蓮花,東一句西一句將她哄得心裡好受了些。
她如是想著,侯嬤嬤說的倒是不錯,這張姨娘即便得寵又如何,二爺還不是愛的她那張臉?她才是正室,等到張姨娘人老珠黃,她倒是要看看,這張姨娘還能有什麼盼頭。
如今鄭家的掌家權在她手裡,雖然每回安排事兒還要去長房那頭取對牌,但是這如今她在鄭府裡頭的位置可謂是水漲船高,這巴結的人是一波一波的。
「夫人可不要因為這麼一個下作的東西氣壞了身子了。」侯嬤嬤端了一杯溫熱的茶,奉到吳氏的手邊,「柳姨娘還是老夫人的侄女兒呢,這生出來的孩子還不是庶出的?即便這三公子和二姑娘再得老夫人的喜歡,那也是庶出的。」
庶出的是入不了族譜的,除了是主母開了恩典,這鄭福柔能夠入了族譜,那是因為這一輩鄭家的姑娘少,那鄭言之是老夫人護得跟眼珠子似的,這尤氏那頭也沒同意入族譜,想到此,她心裡有明朗了幾分,可不能就這麼被一個小小的張姨娘給氣著了,以往她這尷尬的身份在鄭府裡頭受的氣還少,么?還不是一點點地忍了過來了,才有今天揚眉吐氣的時候。
吳氏躺在美人榻上,兩個丫頭一個給她捏肩,一個給她捶腿,她闔著雙眼,心裡頭盤算著事情。
她的長子鄭池之今年已經十六了,因為一心撲在學習上,所以還未說親,她心裡頭盤算著,如今她和二爺的身份,能給池之說個什麼樣的親事,若是庶女呢,她自然是瞧不上,若是小門小戶地嫡女,她更是瞧不上了,她家二爺日後還會向上頭陞官,池之日後走的也是科舉之路,日後可不是什麼沒用的東西,這兒媳婦的娘家,自然要與她們平齊。
想了半晌,她又把這事放下了,如今池之娶妻的事兒倒也不急,到時候再去老太太那兒問問情況,心裡就有底了。
屋裡頭點著玫瑰香,香味不濃不淡,味道正好。
「夫人,柳姨娘身邊的浣紗來了。」
聽到柳姨娘,她便皺眉,又是那個同張姨娘一樣的下作東西!
「她又來做什麼!」她不耐煩地睜開眼,揮手示意兩個丫鬟退到一旁去。
「是柳姨娘身邊的大丫鬟浣紗,說是來送東西的。」
送東西?吳氏轉了轉眼珠子,倒是想起一事來,聽說老太太有意和尤家結親,這到了年紀的也是柳姨娘所出的柔姐兒,莫非是為了柔姐兒來的?
「拿進來吧。」
柳姨娘這送的東西可不是什麼凡品,是一小盆紅寶石做成的紅珊瑚,精緻的不得了,吳氏見了也不免生愛意。
這麼大手筆?這柳姨娘討好她也做的太明顯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