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天氣如今是往冷里了走,福毓突發奇想地想搬幾盆花放到明珠樓里養著,便差幾個丫鬟吩咐下去。


  京城,在這個時候,晚間已經有些涼快了,白日里倒也熱的不大厲害了。


  外頭的小廝丫鬟正在搬花,福毓抱著一本書歪在美人塌上看。


  「姑娘,二姑娘身邊的翠英來了。」青陵一進來便見姑娘側躺在美人榻上,正看著一本書,她輕聲道。


  「可說了何事了?」她抬了抬眼皮,莫非是鄭福柔又什麼事兒?不然翠英怎麼會來明珠樓?

  青陵走到她身邊,彎下身子耳語。


  福毓一挑眉,眼裡明亮起來,「既然是有事,就叫進來罷。」她合上書,眼裡不掩性質,她便說過,這個翠英,遲早會鬧出事兒來的,鄭福柔也是心大,這麼一個嬌美的丫頭也敢往三哥那兒送?

  過了一會兒,青陵便領著翠英進來了。


  福毓第一眼就是往翠英的肚子上看,估摸著是才一兩月,小腹平平坦坦地。只見她一隻手撫在肚子上,倒是有幾分孕婦的樣子,看的福毓覺得好笑。


  「奴婢見過三姑娘,給三姑娘見安。」見三姑娘望著她,她立馬收了手,垂著頭行禮。


  福毓看了青陵一眼,青陵才虛扶了她一把。


  「多謝三姑娘。」她縮在袖子里的手緊握著,這事兒二姑娘和柳姨娘都不能知道,知道了自己就沒有活路了,不然她也不會求道三姑娘的頭上來。


  「你的事兒,我也聽青陵說了,你可知道,像你這等不規矩的丫鬟會是什麼下場?」這等勾。引主子的下作丫鬟,國公府斷不會留下的,即便是有了主子的骨血,那又如何?三哥還未娶妻,祖母和柳姨娘都不會讓她生下這個庶長子的。


  翠英自然是知道的,以往有個丫鬟勾。引四公子,被二夫人知道了,那丫鬟被打的半死不活,被二夫人罵是想男人的下賤蹄子,就叫人賣到窯子里去了,如今也不知生死。那窯子是個如何的地方,翠英雖然沒去過,但是也是聽說過的,哪裡每日都會死人,個個都是如花似玉的姑娘,那都是被活生生地折磨死的!「撲通」一聲在福毓面前跪了下來,「求三姑娘救救奴婢!求三姑娘救救奴婢!」她不想死,她還要做三公子的姨娘,她才十七歲,要是能做姨娘,她的好日子就來了!她不想死!銀牙一咬,額頭便重重地磕了下去。


  那磕頭聲一聲聲磕在地上,在屋子裡十分地響,到底是個大丫頭,平日里也養的嬌,沒幾下額頭便紅了一片了。


  「你這求我也無用,我若是能幫定是會幫你的。」她笑了笑,翠英的那點心思,她怎麼可能猜不到?又是一個想借著爬上主子床飛上枝頭過好日子的丫鬟,這樣子的丫鬟,在鄭府裡頭多了去了,見的多了,自然是知道的。則個翠英如果不是想做三哥的姨娘,怎麼會來求她?


  「求求三姑娘,奴婢願做牛做馬報答姑娘!」她磕頭的力度更加大了,想到要是落在二姑娘手裡必定是死路一條,心一橫,咬牙道:「奴婢願意將二姑娘所做之事一一稟告給您!只求三姑娘救奴婢一回!」


  又是一個為了榮華富貴出賣主子的,青陵鄙夷地看了她一眼,以往翠英的那點兒傲氣,此刻全然不復存在了。翠英一向仗著自己大丫鬟的身份欺凌下頭的人,那走起路來,腰臀扭得可帶風情了,果真是的,這不轉眼就爬上了主子的床,還想做姨娘?


  「罷了罷了。」福毓嘆了一聲,作秀般地撫了撫袖子,對著青陵吩咐道,「去把姜嬤嬤請過來。」空口無憑,既然是說有孕了,那也叫人看了才知道是真是假,防人之心不可無,要是被鄭福毓倒擺了一道,她不就是得不償失了?

  姜嬤嬤是國公府里會些醫術的婆子,每年府裡頭進了自人牙子手上買來的丫鬟,都是姜嬤嬤經手檢查,看看這些丫鬟是不是乾淨的,這要是乾淨的,才能留下來,這不幹凈地,立馬就要退回去,這國公府是世家大族,哪裡會將身子不幹凈的丫鬟留在府里?


  提起姜嬤嬤,翠英身子一抖,這姜嬤嬤可是個狠角色,難不成是叫姜嬤嬤來驗她的身子?青陵扶著她站起身來,才去請姜嬤嬤。她將手放在小腹上,若是是個男孩兒的話,那就是三公子的長子,如果是女孩兒的話,那便是長女,即便是庶出的,但是那也是佔了一個長字。


  青陵的腳程快,很快就去請了姜嬤嬤了,一直是在國公府里伺候的,一直是給府裡頭進來的丫鬟驗身的,加之又懂些醫術,所以有些下人有個病痛的,也會找這姜嬤嬤瞧瞧,姜嬤嬤在這其中倒是餓賺了不少的銀子。


  不過一會的功夫,青陵便領著姜嬤嬤過來了。


  姜嬤嬤是個膀大腰圓的婆子,約莫五十上下的年紀,圓臉,人有些胖,看得出來養的十分不錯。


  「老奴給三姑娘見安了。」姜嬤嬤立馬行禮,目不斜視,聽到鄭福毓讓她起來她才起來,不愧是府裡頭的老人了。


  她看了一眼翠英,心中露出不屑來,這樣的丫鬟她是見多了,那個不是想做主子?方才青陵在路上已經將三姑娘差她過來的由頭都講了個清楚明白了。


  把過脈之後,姜嬤嬤才回話。


  「三姑娘,翠英並未有身孕。」


  沒有?不可能!「不可能!」翠英臉厲聲呵斥,一想到這屋子裡頭的人是三姑娘,而不是幾個唯唯諾諾的小丫鬟,她立馬低下了頭。


  福毓瞥她一眼,說道:「哦?」


  「奴婢不敢欺瞞三姑娘!奴婢確確實實是有十多日未來月事了!」她爭辯道,捂著肚子的手微微顫抖,怎麼可能?她立馬跪了下來。


  姜嬤嬤面色也是一僵,被一個丫頭這麼說,她自然是面上無光了,「翠英姑娘這月事推遲也是有原因的.……」她面色為難地看了福毓一眼。


  「嬤嬤但說無妨。」


  「這.……這,房事……」姜嬤嬤只說了這幾個字,後面的話實在是不宜講給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聽,所以便沒有說下去。


  福毓倒是也聽明白了,吩咐青陵取了一袋銀子過來,然後送姜嬤嬤出去。


  翠英一下子癱坐在了地上,姜嬤嬤說的那樣的話,她自然是聽明白了,只是她不願相信,怎麼沒有孩子呢?怎麼可能沒有?


  ***

  養了半月有餘,尤氏的身子慢慢康健了,而吳氏也該將掌家的權還回來了。


  尤氏正帶著大病初癒的敏哥兒往老夫人那兒去,便在路上遇到了吳氏,巧了吳氏也正是往嚴氏那兒去的,兩人便是一起過去了。


  這段時候吳氏過得可不順心,先是張姨娘有了身孕,再是長房一個默默無聞的庶子竟然中了解元,壓了自己兒子的彩,再加之二爺這回來的十多天里,在她這兒也只歇了兩夜,其餘時候要麼在書房,要麼就在張姨娘和洛姨娘那兒,她堂堂一個正妻,哪裡受得了這樣的屈辱?

  兩人落座之後,嚴氏先是抱著敏哥兒做一個心肝肉兒右一個心肝肉兒的,看到敏哥兒手上還留著疤,便心疼不已,抱著問疼不疼,又問想要什麼,這也是刺的吳氏腦仁疼。


  吳氏這回來,是為了主動歸還掌家的權的,這樣既表現了自己沒那份搶權的心,又在嚴氏那兒賣了個乖。


  「大嫂身子已經好了,媳婦也該將掌家的權歸還給大嫂了,上回已經將這段時日府下的各個鋪子的賬本交給大嫂了,不知大嫂可對了?」


  「弟妹這話說的便是見外了,弟妹還能其中作假不成嗎?」尤氏笑了笑,又對著老夫人說道:「這段日子還要多謝弟妹。」


  嚴氏聽得心裡也舒坦,畢竟這吳氏做的她是看在眼裡的,再加上吳氏是主動歸還掌家權的,她心裡對吳氏也滿意了幾分,又多問了幾句吳氏兩個兒子的事兒。


  這回安國公府是在京裡頭風光了一回,幾位公子都中了舉,而且還有一個是中了解元,這捷報那是一個個地接連進國公府的,那流水席便擺了兩天,鑼鼓喧天,場面壯大十分。


  嚴氏也是面子極足的,跟著這些時候的心情也是十分好,她雖不喜那個庶子,但是他帶來的榮耀也確確實實是不可磨滅的,兒子說了,能這麼沉得住氣,鄭浩之日後定是成大器之人,她卻是越想越心慌,看著鄭浩之時手心裡便也出汗。


  「兒媳倒是有一事不明,這柔姐兒……」吳氏只將話說了一半,便沒說了,當時她也是被驚了一跳,按著襄老王妃那意思,是有意選柔姐兒做世子妃?她實在是想不通其中的道理,這柔姐兒即便再如何如何的好,那也是是個庶女呀!襄老王妃怎麼就看上她了呢?


  提到這事兒上,嚴氏也是不明,襄老王妃確確實實是當眾問了柔姐兒,但是也沒有將意思說明,雖然是帶著顧世子一同過來的,但是按照柔姐兒的身份,是差了許多的,老王妃也不過見柔姐兒兩面,怎麼突然就.……況且她還問過了柔姐兒,柔姐兒更是不知。


  嚴氏一想,便又想到上回顧世子來府上的事兒,那提親該提的也是毓姐兒啊?


  「興許老王妃不過是隨口一問罷了,這才生了誤會了,聽聞襄王府里正有一位郡主,正和兩個姐兒的年紀相仿,估摸這是想讓姐兒給郡主做個伴兒。」尤氏接話道,她不過也是這般說,但是這其中到底是怎麼個事兒,誰又知道?


  「大嫂說的也是.……」吳氏笑了幾聲,她也是不信的,而且她心裡也是不希望這是真的,這長房已經壓了他們一頭了,這要是柔姐兒真的嫁去了襄王府,成了王妃,那豈不是又要壓他們一頭了?況且,這還是個庶女。


  她看了一眼正和老夫言笑晏晏地尤氏一眼,心裡一陣氣悶,她身份比不上尤氏,也比不上秦氏,這秦氏好不容易走了,但是這尤氏可走不了,病成那樣子也沒死成,吳氏只能說她命好了!

  安國公府的榮華富貴,是多少人羨慕的?但是羨慕的都是表象,誰知道在這榮華下又是什麼?她出身低微,所以被人看輕,剛嫁進國公府時,她處處小心,才發現,原來國公府和她搜生活的環境全然不同,衣食住行,許多東西在她眼裡都是稀罕物件,看到尤氏,再到後來的秦氏,她無疑不羨慕,那時她便在心裡立誓,榮華富貴,她也要!


  尤氏的那個位置,總有一日她也一定要坐上,看看那些曾經看輕她的人還敢不敢看清她?她抓緊了手中的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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