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天氣往冷里了走,時候一轉,這艷陽天一下子就變了。


  大早起來,福毓就指揮幾個丫鬟將屋子裡洒掃了一遍,這些時候的天氣變了,福毓怕有些東西受潮了,又將前些天換的緞被重新換了。


  十月的時候,已經冷起來了,特別是早上,那水簡直是凍的人的骨子發疼。說來天氣也怪著,前些天還是大艷陽天地,這幾日就接連好幾日下大雨,這天兒,就這麼一天天地冷了下來了。


  「嗬,這天兒也真是要了人的命了!」青陵自庫房裡出來,外頭的大雨不斷,風兒一吹,那便是冷的十分厲害。她縮了縮脖子,抱著胳膊,護著手裡抱著的東西就往姑娘的屋子裡去。


  屋子裡,福毓將手中的茶杯放下了,看著一旁的青蕊打絡子。


  「姑娘。」青陵推了門便進了屋,待身子暖和了些,才往姑娘那頭去。「這些時候屋子裡受了潮,上回五公子送來的一副山水畫已經生了霉了。」青蕊將那副畫拿了出來,那畫的邊角已經生了霉,一打開,便是一股子地霉味兒。


  那畫是鄭浩之畫的,福毓覺得不大好掛在屋子裡,便叫丫鬟收了起來,今早聽說庫房漏雨了,才叫幾個丫鬟過去看看裡面的東西,其他的東西倒是沒有什麼事兒,不過這畫偏生是掛在滴水的那面牆邊上的,青陵去瞧的時候,見已經生了霉了,還是濕的。


  福毓拿著畫仔細端詳,然後叫青陵生個爐子進來烤著,這可是解元畫的,日後鄭浩之有了出息,那可是一字千金難求了,她拉著臉皮才討了這麼一幅畫過來,要是叫他知道了,那還得了?

  「烤了就捲起來,收在柜子的下頭,時不時翻出來晒晒。」免得又長霉了,福毓如是想著。


  青陵得了命令,便出去吩咐外頭的人生爐子進來了。


  已是十月,天氣愈發地冷了起來,江浙一帶的水患已經治理好了,修建水壩的工程最後還是落在了工部,這太子去了一回江浙一帶,倒是得了不少民心,這接連有大臣上摺子明裡暗裡地誇太子。


  萬正恩的案子也算是有了著落,因為是被冤枉的,所以被放出來之後,皇帝又賞賜了許多的東西,以示安慰,其中朝里落馬的臣子數十人,皆是朝中重臣。官員貪。腐,皇帝龍顏大怒,又好生整頓了一番,受到牽連的大臣都被關押在牢,流放地流放,斬首的斬首。


  福毓也是道聽途說了些,不禁唏噓不已。


  外頭的雨剛停了一會,門外的丫頭便撩開帘子進來了,說是表姑娘來了。


  尤老夫人字鄉試過後,便帶著孫子孫女回金陵了,如今這丫鬟口中說的表姑娘,便是嚴家姐妹。


  上回嚴家姐妹的那個哥哥來鬧,已經被打出去了,估摸著打的有些重,這段日子倒是沒有聽到什麼上門來鬧的事兒了。


  嚴卿和嚴蕊進來的時候,只見一穿著金絲挑牡丹長褙子的少女坐在羅漢床上,悠悠地喝茶,抬頭一見是她們,便笑道:「表姐怎麼來了。」


  嚴卿和嚴蕊這回過來,是來謝她的,特意地帶了些東西過來,「前兩日家鄉那邊過來了人正好是要上京辦事,特意捎了些東西過來,送過來給毓表妹嘗嘗合不合胃口。」


  說著,身邊的丫鬟便將東西遞給青蕊了。


  「那多謝表姐了。」她笑道,抬了抬手叫青蕊把東西收起來,再看兩人的荷花繡鞋上的水漬,說道:「這外頭還是濕的,怎麼也要過些時候過來,這濕了鞋可怎麼好?」


  「不礙事,這哪裡不是有水了。」兩姐妹笑著說,她們此番是來謝福毓的,上回哥哥找到國公府里要錢了,還是福毓將人打了出去,這才沒鬧到老夫人那兒去,雖然後頭老夫人也是知道了,但是好在有她在中解圍,嚴氏才氣的稍微輕些,兩人早該來的,只不過是因為這些時候府裡頭的事兒也一直忙著,才耽擱下來了。


  姐妹幾個如今在跟著尤氏學管家,都是大姑娘了,婚事雖然還沒定下來,但是嚴氏已經先要她們幾個跟著學管家了,按著嚴氏的意思,這幾個孫女,那是都要做正妻的,怎麼都是國公府里出來的姑娘,只要規矩學得好,這到哪兒都是好姑娘。高嫁不了,那就低嫁,這低嫁,在婆家日子還過得舒坦些。


  「上回就該來謝謝表妹的,我那個哥哥實在是……」說著,兩姐妹面上露出難色,「實則是多謝表妹,不然姑祖母還不知如何看我們。」


  她們在鄭府裡頭,本來依附的便是嚴氏,也正是因為嚴氏,這府里的下人才將兩姐妹當做姑娘看,若要是在嚴氏那兒失了寵愛,她們倆在京城的日子也就過不下去了,那又得送回老家去。她們是享受過榮華富貴地人,哪裡還願意回去受白眼?父母早亡,就留下她們姐妹倆,身邊又沒個兄弟可以依靠,這回去了,還不得被叔嬸隨便說了人家?她們才不想過這種日子。


  「表姐說這話就見外了,本就是姐妹,我不幫你們又幫誰?」她嘴角噙笑,手似有似無地捧著矮几上的茶杯,嘆道,「祖母也說了,姐妹之間就該互助的。」


  這話說的,嚴氏兩姐妹心中自然是有數的,話里藏話,幾人雖是姐妹,那也是有個表字在那兒,這鄭福毓幫了她們,即便是不求回報,那她們也應當知恩。


  「表妹說的極是。」嚴蕊附和道。


  ***

  煙雲閣里點了香,四角小香爐里生出裊裊香霧。


  鄭福柔披了件披風,正看著從母親那兒拿過來的賬本,一一對應著看。


  十四歲的她纖細柔美,本就清麗地臉上因為身子不爽利而泛了紅,看著楚楚可憐,著實驚艷,可惜沒有男子在場,不然她必會是眾人的焦點。


  「姑娘,歇會再看吧。」伺候在身邊的翠英提醒了一句,這二姑娘本來就身子弱,別到時候又病了,受苦的可就是她們這些丫鬟了。


  自上回襄老王妃問過她之後,後頭便沒有過消息了,但是她已經全然將自己當做是襄王府未來的女主子了,跟著母親學習掌家時聽得看的也是十分地認真,把覺得重要的還一一記錄了下來,從尤氏那兒拿了幾本賬本回來看,十分認真。


  「知道了,你下去把。」她擺了擺手,叫翠英退下去。


  翠英在心裡冷笑了一聲,最後還是勸阻了幾句,見二姑娘皺了眉,她才退下去。


  這襄王妃的位置可不是一般人能坐上的,鄭福柔最怕被人看不起,所以不管在任何方面都要強人幾分才心安。身份上,她確實是比不過鄭福毓,但是怎麼說她也是國公府里的姑娘,日後顧世子娶了她,一樣可以借國公府的力。


  她拿著賬本的手一頓,想起上回祖母問的,若是襄王府真的來人給顧世子提親,她可願嫁到襄王府里去。


  願意,她自然是願意的!那個位置,才是她想要的,而不是像祖母說的那樣,低嫁給一個小門小戶,她寧願給高門大戶里的公子做妾,也不願給小門小戶里的嫡子做妻。她自小長在國公府,吃穿用度說不上比得過公主郡主,但是那也是尖尖上的了,她哪裡願意去過苦日子?


  這就是庶女的悲哀,鄭福毓想得到的,只要動動口,東西就會送到她的面前,但是她不一樣,一個庶女,若是沒有出彩地地方,誰會知道你?很小的時候,她便明白這個道理了,所以不論在什麼上,她都要壓鄭福毓一頭,但是這身份,卻是永遠都越不過去的。


  她伏在桌上哭了一會兒,覺得上天不公,心裡少不了埋怨,但是仔細一想,若是真能嫁到襄王府里去,那她豈不是一輩子榮華富貴?那還會有誰看輕她?

  嚴氏的意思是不同意地,畢竟顧世子是個如何的人,她聽說過了,即便襄老王妃是自己以往的閨中密友,她也不能將孫女一輩子的安穩隨意地安排了,鄭福柔一個女兒家,自然是不好說什麼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是沒有選擇的權利,所以只說一切憑祖母的安排,但是心裡頭早已千回萬轉了。


  哭了一會兒后,她拿著帕子擦淚,便有人來敲門了。


  聽聲音,是紅袖。


  「姑娘,襄王府那頭來了帖子啦!」紅袖一進來,便驚喜地笑著說道。


  鄭福柔也是一驚,襄王府那頭來了帖子?

  「什麼帖子?」她急忙問道。


  紅袖剛送來的帖子遞與她,興奮地說道,「說是月和郡主下帖子請姑娘和三姑娘過去做客呢!」想想她便覺得美好,若是二姑娘能做襄王府未來的王妃,那她們這些丫鬟不就是也一起跟著飛航騰達了?


  月和郡主是顧世子的親妹妹,鄭福柔也只見過一兩回,年紀和她相差無多,已經和鎮南侯世子定了親了。


  她反覆的將帖子看了幾遍,手微微地顫抖著,月和郡主邀她和鄭福毓七日之後去襄王府做客,以往兩家姑娘是沒有多少聯繫的,這突然下了帖子,是人都要明白幾分了。


  這頭,明珠樓這頭也得了消息了。


  福毓那是愁的腦仁疼,這個月和郡主,若真是想看鄭福柔如何,何苦拉上她作陪?她可不想在王府里遇到顧懷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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