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月和郡主這頭,早就聽說太子進了王府了,各個都坐正了身子,這太子日後是要榮登大寶的,如今東宮裡除了太子妃,就只有兩個妾室,若是能做太子側妃,那日後也必定為宮妃,這太子如今尚未有子嗣,若是能先生下長子,那可是皇長孫了,母憑子貴,論在皇家來說,那是再好不過的了。


  「哼,這頭都是女眷,太子又不會不知禮地過來,真不知這些人搔首弄姿做什麼。」蔣新月聽丫鬟說起,再看這屋子裡的女眷,在心裡頭翻了個白眼。


  「哎喲我的姑娘,這話可不要讓人聽了去了!」那小丫鬟立馬壓低了聲音,四周張望,發現身邊的人都整頓著著裝或是同人說笑,倒也沒有注意到姑娘說話,心裡頭不由得鬆了一口氣,這皇嗣,哪裡是能隨意議論的?況且這話讓人聽了去,還不知道要招多少恨來。


  小丫鬟在心裡嘆了一口氣,抬著頭往門邊張望,心裡頭嘀咕道:這鄭三姑娘怎麼還沒回來?要是有鄭三姑娘在邊上勸著也好!

  蔣新月素來性子直爽,口無遮攔,在嘴舌上也吃了不少的虧了,但是就是不漲記性,這被家裡頭的人都說了許多回了,她當時是記得的,這氣一下子上來,就什麼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這是今年杭錦樓出的新樣式,遠看著似是百隻蝴蝶花下飛舞,這近看那,其實就是簡簡單單地團簇成一處的絹花。」一個少女指著自己的衣裳上的花說道,語氣中不乏炫耀,在場之人也無一不艷羨的。


  這杭錦樓的料子和綉娘,那是極為出名的,這衣裳做的好,自然是受京中貴女喜愛了,但是這一件好的衣裳,制起來可不是什麼簡單事兒,所以,這杭錦樓的有些衣裳那也是難求,這杭錦樓出的新樣式,一出就能買到,這不是招人嫉妒就是招人羨慕。


  「倒是好看極了。」月和郡主淡淡一笑,將手中的茶杯放下了,目光似有似無地看向了門口,這個鄭三姑娘,這出去了便也就沒回來,她還差人問了蔣新月,說是有些悶才出去,這人多她也顧不過來。再看這個鄭二姑娘,和邊上的幾個貴女言笑晏晏,舉手投足,那都是大家閨秀的作風,也怪不得有人誇安國公府的女孩兒了。


  「前些時候倒是聽說鄭二姑娘得了一把十二月扇,我倒是沒見過。」另一個穿了粉色長褙子,下頭穿著荷花紫色馬面裙的少女突然說道。


  這時眾人才都望了過去,才想起這鄭二姑娘來,前些時候,鄭家出了個解元,那可不是什麼小事兒,這一想,這中舉的人還是鄭二姑娘的兄長呢!

  「說起那十二月扇,那可是宮中貴人也難求!」另一少女驚喜道,「據說是扇面薄如蟬翼,這隻聽說還未瞧見過呢!」


  鄭福柔微微一笑,從容大方,倒是沒有庶女的半分小家子氣,「還得謝蔣姑娘所贈,確實是個稀罕物件。」


  這扇子,是她作詩贏來的,但是卻說成是蔣新月所贈,在場還是有人知道這其中原委的。


  「上回鄭二姑娘一首詩驚艷四座,這扇子也非鄭二姑娘莫屬了。」另一人附和道。


  這女孩兒多的地方,除了是非多,那就是攀比多,這方才還被人圍著看衣裳的那位姑娘被搶了風頭,當即就沉了臉色了,不就是一個庶女嗎?這顧世子還不知道娶誰呢,這還未定下的事兒,這些人就都去巴結了!「不就是一把扇子?既然眾姐妹都未見過,下回就請鄭二姑娘帶過來瞧瞧了。」


  蔣新月聽著這人滿嘴的諷刺,不由得偷偷笑了起來,這鄭福柔還不是想踩著她往上爬?這下好了,這前頭擋路的人可多著呢。她又望向方子嫣那邊,方子嫣本是和周家的靈芝郡主說得正開心,這會兒也跟著沉了臉色了。心下覺得還是方子嫣比這個鄭福柔好的多了。


  這人諷刺,鄭福柔自然是聽得出來了,但是她只是低了低頭,並未搭話,這在外人看來就是被人欺負了,這楚楚可憐的樣子,也難以叫人怪罪,況且,她本身也未有什麼過錯。


  「府里請了新的廚子,這棗泥鮮花餅做的還是不錯的。」月和郡主拿了一塊餅,放在嘴邊咬了一口,笑道。


  這主人家都這麼說了,其他人心裡頭也明白,只當是月和郡主幫著鄭福柔,心裡暗自揣摩,看這樣子,這鄭二姑娘世子妃的位置是坐穩了?

  丫鬟們上了許多糕點,方才的不快也慢慢散去,皆誇這糕點好吃了。


  鄭福柔手裡拿著一塊糕點,輕咬了一口,抬頭望的時候,正好對上月和郡主的眼睛,月和郡主一笑,她便覺得自己像是被人看穿了一般,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便低下了頭。


  「紅袖,我有些頭暈,你陪我至外走走。」她做出扶額的模樣,放了手中的糕點,被紅袖扶著出去,才覺得好一些,才發現手心裡都是汗漬。


  眾女眷又討論著其他上頭去了,還有幾人問起鄭福柔,都被王府裡頭的丫鬟說是透風去了,幾個少女一臉失望,她們還指望著和兩個鄭家姑娘攀攀關係,這鄭家不是出了一個解元還未娶妻么?這倒好,這兩姐妹都不知道往哪頭去了。


  ***

  太子過來,還是小廝來報的,顧懷慎也並沒有提前知曉。


  顧懷慎行至大門時,太子踩著一個小太監的背下馬車,邊上的另一個小太監舉著一把油紙傘。


  「太子殿下。」顧懷慎上下拱手行禮,後頭跟著的小廝忙行跪拜之禮。


  太子穿了一件墨藍色的蟒袍,玉冠高束,俊朗十分,也怪不得前仆後繼會有許許多多的女子往他身上撲。


  太子自上回賑災一事後,在朝中名望大漲,連著皇上也和顏悅色了幾分,這回,太子也算是辦了件兒好事兒,這得了皇上的心,也讓一干大臣有話說了。


  「進去再說。」太子說道,便往裡走。


  萬正恩一案的賬本雖然只追回了一半,但是其中涉案官員之廣,那是不可思量的,這皇上發那麼大火,也是情有可原,這才知道下面養的不是酒囊飯袋就是好貪官污吏,這該斬的斬了,該流放的流放了,這幾邊的勢力都受到了削減,但是這次最受益的,就是太子了。


  「這剩下的賬本也不必追了。」太子突然停下了步子,目光落在顧懷慎肩上,「那回你重傷,本宮也有則。」


  「是子騫大意了。」他答道,太子不信他,他自然是知道的,不然不會在他身邊安插眼線,這賬本,是太子最後拿出來的,雖然只有半本。這賬本,太子早就拿到了,口中一直不松地讓他和蔣津遠去追查,還真是一出大戲。太子這是在測試他是否忠心,做戲誰不會?


  「此番得罪了周瑾,周瑾此人一向小氣,你可要注意些了。」


  這周瑾的背後是右都督秦施恩,這將周瑾得罪了,那定是得罪了秦施恩,如今周瑾還不知闖府的人是他,但是如此也大意不得,這周瑾肚子里雖沒什麼心機,但是這秦施恩可不是什麼好對付的人。左右都統,都是皇上一手提拔上來的,如今,兩都統暗裡爭的不可開交,為了兩邊的勢力,更是水火不容,皇上那是心知面不知,就怕這兩人不爭權,兩人若是不爭,那才是隱含的禍害。


  「臣知曉了,太子放心吧。」他點頭,「四皇子近日也並無動作。」他又道。


  「嗯。本宮知道了。」太子雙手背在後面,邊上的小太監小心翼翼地撐著傘。


  兩人是表兄弟,自小是一同長大的,但是一個是太子一個是世子,兩人的身份就已經劃分了,顧懷慎從未想過讓太子十分信他,畢竟,親兄弟都可不為手足之情自相殘殺,何況,他和太子之間,還隔了一個表字呢?


  過了一道迴廊,太子突然頓住了腳步,望向了前頭的一道長廊。


  因為下了大雨,看的並不真切,只看到一個穿著粉色衣裙的少女坐在邊上的亭子里,手裡拿著一把大傘,而身邊的綠衣丫鬟正焦急地轉來轉去。


  「那是何人?」太子指著那頭問道。


  顧懷慎眯了眯眼睛,突然就想到了鄭福毓,和她剪下的那塊給他包紮的粉色的布,應當不會是她把?「月和宴請了幾家姑娘做客,許是哪家的姑娘罷?」


  太子看了一會兒,只看得輕那女子嬌小的身姿,玲瓏的曲線,可惜離得遠,看不清楚臉。


  「殿下,請。」顧懷慎出聲,伸手將太子往另一頭引。


  太子頓了頓,只覺得那少女的身姿撩得他一陣邪火,下腹一緊,他看了幾眼,咳嗽了幾聲,說道,「走罷。」


  而那亭子里的人,並沒有注意到這一幕。


  「姑娘,你可小心傷寒了!」青蕊給她系好斗篷的帶子,心裡焦灼的很,這姑娘這大半天倒是往哪兒去了,這王府的下人來來回回好幾趟,都問了她好幾回了。


  鄭福毓將才一會兒才出來,手裡頭緊緊握著一塊暖玉,一隻手指輕輕描摹那上面刻的字,一個「淵」字,長淵,正是顧懷城的表字,兩人就說了一會兒話,顧懷城就將自己隨身佩戴的玉送給她了。她不由得在心底冷笑,上一世怎麼就沒看清顧懷城這幅嘴臉?送玉?還是貼身的?兩人豈不有了私私相授的事兒了?不過幸好,她進去出來時都刻意留意了有沒有人。


  她閉著眼睛做了一會兒,將心中的一口濁氣吐了出來,將手裡的玉放進袖口裡,站起身對青蕊吩咐道:「進去罷。」


  她們進去時,蔣新月就迎了上來了。


  「你去哪兒了,去這般久。」她語氣有些埋怨,看來方子嫣並沒有過來與她說話。


  「就在廊下坐了一會,覺得好多了。」她拉著蔣新月的手,走到椅子邊坐下,抬頭便看到了月和郡主正望著她。


  「你走了我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她覺得委屈,交好的,除了方子嫣和鄭福毓來了,其他的都沒請,這些人,大多是認識的,但是終歸是說不上什麼話,她只得聽她們談論詩詞歌賦,儘是些她聽了就要打瞌睡的東西。


  鄭福毓微微一笑,然後頷首示意,才收回目光,安慰道,「本就是來玩兒的,可不要這幅鬼樣子。」


  「可是.……」她想了想,又不知道怎麼說了。


  「放心吧,嫣姐姐應當是心情不爽快,過些日子就好了。」她拍了拍蔣新月的手,抬頭看向方子嫣那頭。


  方子嫣正和邊上一個稍顯的有些壯實的少女說話,那少女鄭福柔是第二回見,正是周將軍周瑾的愛女,今年皇上親封的靈芝郡主。方子嫣今日穿了一身鵝黃色的掐腰襦裙,心形的衣領綁著一根紫紅的帶子,那帶子上圈著一朵花,正好顯露出她身姿妙曼,她本就生的好看,這笑的時候更是讓人如沐春風,她也是一種柔弱的美,和鄭福柔一樣,卻又不同。就連鄭福毓也在懷疑顧懷慎是腦子壞了還是眼睛瞎了才會選鄭福柔,這個方子嫣同她樣貌是同等的,都是出名的才女,只是她較豐滿些,鄭福柔較孱弱些,可是兩人的身份那可不是差了一點兒半點兒的。莫非說,顧懷慎就是喜歡鄭福柔那副柔弱的樣子?


  說起鄭福柔,她看了一周,也未瞧見她在哪兒,便問蔣新月,「你可瞧見我二姐姐了?」


  「走了,走了約莫半柱香的時候了。」她想了想,答道,「你那個花花腸子的二姐,可是個心思玲瓏的,我雖不聰明,但也不至於被當傻子看。」


  她將先前的事兒說了一遍,說是鄭福柔當她是傻子,聽不懂鄭福柔是踩著她往上爬,表面上還要捧她一把。


  這襄王府這般大,鄭福柔又未走過,她想來想去,只想到這二姐會不會是去找顧懷慎了?鄭福柔自來不安分,為了嫁進王府,拋棄禮儀制度也並不是不可能的事兒,她如今怎麼說也只是個半大的孩子,心思即便玲瓏,那也有被蒙了心的時候。


  祖母還交代了她的,莫非鄭福柔真是找顧懷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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