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戲只唱到了一半,便有人過來請她。


  「姑娘,說是表姑娘那頭出事了!」青陵步履飛快,走到她身邊便小聲地說道。


  表姐?她皺了皺眉,立馬就想到了嚴家姐妹的那個無賴哥哥了。她看了一眼祖母,祖母正看著戲,同身邊的幾個老夫人說著那唱的多好多好,她捏了捏帕子,真正是挑了個好日子來鬧。


  這事固然是不能鬧大的,又不能讓祖母知道了,畢竟今日是祖母的壽辰,誰願意受這份晦氣?她站起身,對月和郡主說道:「郡主,勞煩您一件事。」


  月和郡主對唱戲沒多大的興趣,只不過是陪著祖母看看罷了,她回頭看了一眼大哥,他不知望著哪兒,「怎麼了?」


  「母親那頭有事喚我過去,若是祖母問起便說我去母親那兒了,這會兒也不好擾了興緻。」她面露難色。


  「好。」她笑著點了點頭。


  嚴家姐妹本來也是跟著在這頭看戲的,這才剛看了一會兒,便有人來通報,說是有人自稱是兩位姑娘的哥哥的人來了,因為是男子,怕驚了女賓,特意請到了後院去。因為自稱是兩位姑娘的哥哥,下人們也不敢怠慢了,也是好生伺候著自偏門迎進了府里。


  「上回叫人打了我,兩位妹妹也真是下得去手啊!」坐在一把太師椅上捧著一杯茶的男子冷笑了幾聲,他穿著普通,面容稱得上清雋,但是舉止皆是市井,眼裡頭儘是打量著這屋子裡的東西,「妹妹們日子可是過得好,這茶怕是也是要上好幾兩銀子吧?」


  「我們上回已經給了你幾千兩銀子了,都是我們姐妹湊來的,如今我們真正是沒有銀子了!」嚴蕊冷聲道,看著嚴廣的眼裡儘是鄙夷。


  嚴廣愛賭,以至於二十來歲還未娶上媳婦,在老家那邊欠了銀子,他家裡頭沒銀子還,他才一路逃到京城裡來的,正巧想起京城裡還有兩個妹妹,才找上門去要銀子的,這銀子是要到了,也還了一些出去了,但是他一有了銀子就花天酒地地,日日住在樓子里,懷抱軟玉,又往賭坊里去,這銀子,沒幾天就花完了,這要債的人又來找他要銀子,他又第二回找上了兩個妹妹,哪知道被打了一頓,這銀子沒要到,被打了一頓不說,又被追債的人打了一頓,要不是他這段時候在京城裡找了個相好的,才養了許久的傷,不然還沒那口氣來要銀子。


  在他看來,這安國公府可是家產萬貫,他也不過是要了幾千兩銀子罷了,還被打了一頓,都是兩個妹妹不願意給罷了。「你們沒有銀子?我呸,這國公府是什麼地方,瞧瞧你們這穿的,嘖嘖嘖,怕是極貴吧》」他嘿嘿一笑,將目光放到兩個如花似玉的堂妹身上,「這飛上枝頭變鳳凰,攀上了國公府就不認我們這些窮親戚了?」


  「你!」嚴蕊氣的小臉一白,緊緊地拉住了嚴卿的手。


  「要是不想有什麼流言蜚語害了名聲,就乖乖地把銀子拿出來,這些銀子對你們來說又算得了什麼?日後嫁進到門大戶做奶奶,還不知是什麼錦衣玉食的日子呢!」


  兩姐妹氣的眼眶發紅,全身發抖。


  「男人都喜歡你們這樣的姑娘,為了哥哥,不如就犧牲一回?」他將目光在他們兩身上一掃,發現這以前瘦瘦小小的兩個堂妹,如今身子那叫一個玲瓏,那要是放在床上去,還不知什麼滋味兒。他雖然是無賴,但是倫理還是知道幾分的,「你們兩姐妹論姿色,給人家做姨太太那也是好的,這國公府不是還有個世子爺嗎?」


  「你!你這個混蛋!」嚴卿是又羞又氣,羞的是堂哥說出那等子露骨無賴的下流話,氣的是自己攤上了那麼一個親戚,兩眼一翻就要暈過去,手裡捶著胸口才緩過氣來。


  「給我三千兩銀子,我立馬就走,若是不給,你們也應當知道的。」嚴廣笑嘻嘻地一張臉,猥瑣的目光在兩個,妹妹身上掃來掃去。


  「三千兩?嚴家的表公子可真是獅子大開口啊。」福毓正進院子,便聽到了這麼一句,一個無賴,還真是反了天兒了。


  嚴廣只聽到一個少女清脆的聲音,抬頭便看到一個衣著華貴不已的十來歲的少女,一下便想到了國公府里的兩位姑娘,原來也只是聽說,沒想到還能見到真人了。


  少女一身的貴氣,嚴廣立馬起身迎了上去。


  青蕊擋在前頭的,冷冷地看著嚴廣。


  嚴廣眼珠子只轉,將目光落在這翠衣丫頭身上,這大戶人家就是不一樣,連個丫鬟都生的如此貌美,他往青蕊胸前掃了掃,覺得依著口乾舌燥地,這些時候他有錢就要到窯子里去逛,那裡那個女人沒在他身下快活過?這嘗到了女人的味兒,哪裡還離得開?


  青蕊只覺得那眼神噁心,只想一口唾沫吐過去。


  「既是阿蕊和阿卿的表妹,那也算得上是我表妹了,那我就喚你一聲妹妹。」


  「你以為你是什麼身份?」青蕊呸了一聲,這一個無賴還想在這兒攀關係?


  嚴廣也不氣,搓著手退到了邊兒上,口裡直說:「姑娘說的對,我這是什麼身份,該打該打!」說罷,他便抬起手打自己的臉。


  「嚴公子是要三千兩銀子?」她瞥他一眼,然後又去看嚴卿和嚴蕊。


  她們二人面色漲的通紅,有個這樣的哥哥,實在是面上無光。


  嚴廣心裡一喜,覺得這銀子就要到手了,立馬說道:「這不是就跟您拔根毫毛一般呢,那也比我們重呢!」


  這話聽得她冷笑了一聲,三千兩還跟拔毫毛一般?

  嚴廣的話說的粗鄙,嚴卿和嚴蕊羞憤至極。


  「那可是三千兩銀子!」嚴卿說道,因為氣憤和羞愧,臉漲的通紅,就是要她姐妹兩今日把命交代在這兒了,那也拿不出三千兩銀子!

  「姑娘,要不要.……?」青蕊問道,這種無賴就該直接打了出去,三千兩銀子?果真是獅子大開口,反正外頭有小廝,直接拖出去打他個幾十板子就是。


  「這樣吧,想要三千兩銀子,那也不是不可以。」她出聲道。


  嚴廣一聽,眼睛一亮,「是是是,您這是要我做些什麼?」


  「寫個欠條。」


  欠條?嚴廣的面色立馬就拉了下來了,他可是來要銀子的,哪裡是要借銀子的?


  「連帶著上回借的銀子,一路寫個欠條,這銀子可不少,嚴公子若是不還,我可是找誰要去?」她笑了一聲,叫了幾個五大三粗的小廝進來。


  「姑娘這.……這是開玩笑呢……」看著那幾個孔武有力的小廝,他咽了咽口水,上回被打的痛,他可是還記得的,然後又轉頭看向了兩個堂妹,「兩位妹妹可是想清楚明白了?」


  「嚴公子嗜賭,欠債無數,莫非還要找兩個妹妹還?這還想拿著兩個妹子的名聲做要挾?」她冷笑了一聲,「這等話說出去也得有人信才是。」


  嚴蕊和嚴卿立馬就明白過來了,堂哥是想毀她們名聲,若是她們先發制人,到時候堂哥再到外頭去傳,也沒幾個人會信的了。


  「將欠條取過來,好讓嚴公子畫押。」他對幾個小廝吩咐道。


  嚴廣也知道今天這錢是拿不到了,連忙起身,賠笑道:「瞧您說的,我這管妹子要錢,哪裡有借不借的理兒?」


  「這錢是兩位表姐找我借的,這哪裡不是借了?」她笑道。


  「本就同哥哥說了,我們姐妹哪裡有錢,真是向表妹借的,今日哥哥畫了押,日後就直接將錢還給表妹就好了。」嚴家兩姐妹見勢立馬附和道。


  「你你們.……」嚴廣乾笑了兩聲,手心裡的汗只往衣裳上蹭,知道這錢是拿不到了,立馬說道:「我那兒還有些事兒,就不打擾姑娘和兩位妹妹了。」說著便要往外頭去。


  可惜門口堵了兩個高大的小廝,絲毫沒有讓路的意思,他臉色也難堪極了。


  過了一會,便有一個小廝過來了,手裡拿著一張紙,和一盒硃砂。


  「嚴公子可別急著走,上回借的幾千兩銀子可還未按手印兒呢。」她對邊上的人使了個眼色,其中一個小廝就擼起了袖子。


  在嚴廣的叫喊聲中,那小廝強行按著他的手在一張欠條上安了個手印。


  小廝將按了手印的欠條遞給她,她看了看,才滿意地點頭,「嚴公子可要記得還錢,這不還的話,就只有衙門見了。」


  嚴廣還沒說話,便被兩個小廝架著出去了,一路上大吼大叫,最後被人把嘴裡塞了一塊破布堵住,從後院的後門扔了出去。


  「毓表妹……」


  「下回再來鬧,直接叫人攆出去,這等人,你也是退步他越是張狂。」她將那張欠條遞給嚴卿,「這個你好生收著,到時候要真是鬧起來,直接送到衙門裡去。」


  「多謝毓表妹。」嚴卿紅著眼睛,將那欠條好生地收了起來。


  ***

  顧懷城方從酒席那邊過來,便看到兩個高大有力的小廝拖著一個穿著普通,嘴裡被塞了一塊破布的人,那人嘴裡囫圇不知說著什麼,奮力掙扎著,但是這兩個小廝更是用力了,一腳便踹到那人的腿上,那人疼的嗷嗷直叫。


  「大哥,那人著實可憐了些。」顧懷城嘆道。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顧懷慎抬了抬眼皮,看了一眼。


  顧懷城一愣,不知如何接話了,見那兩個小廝將那人拖走之後,他才訕笑道:「大哥說的極是。」


  「見過鄭家的五公子了沒?」他問道。


  不提起鄭家的五公子還好,這提起來,他便是氣,這本該是他的解元之位,竟然被人奪了去了,他在顧懷慎面前還洋洋得意,這會兒就打他的臉面了。


  他輕咳了兩聲,答道:「見過了,確實是個出彩的人。」


  其實兩人也並沒有搭上話,他只見那人被眾星拱月一般地,而自己卻是冷冷清清地站在一旁,若不是有這個鄭公子,那解元之位就應當是他的,那該被眾星拱月的人也應當是他!

  「不過以往怎麼從未聽說過這位鄭五公子?」他也是後來才知道鄭家有這麼個五公子的,是個婢生子,在鄭家的地位低下,怎麼就一躍成為解元了呢?

  「莫非有些本事,就一定要在人前表現不成?」顧懷慎哼了一聲,轉身便往另一頭走了。


  顧懷城臉色一變,知道顧懷慎說的哎表現之人就是他,心裡頭恨不得將顧懷慎踩在腳下,他要做人上人,他要將顧懷慎和所有瞧不起他的人全踩在腳下!他冷笑一聲,跟在顧懷慎的後頭走。


  他緊緊握著拳頭,鄭家的那位姑娘,他一定要娶!有了安國公的助力,再加上自己,難保不會將顧懷慎拉下馬,父親最喜歡的兒子是他,只要顧懷慎死了,那世子之位就是他的了,即便小林氏生了嫡子,那又如何,小林氏要生的孩子也只會是他的!


  想到此,他抬頭看著前頭那個高大的身影,眼中布滿了殺氣。


  福毓再回去的時候,她點的戲已經唱完了。


  「剛唱完你就來了。」蔣新月起身拉著她。


  「我這不有事兒?這戲日後又不是瞧不成了。」


  蔣新月將她拉到一處去,小聲說道:「我二哥方才也過來了,可惜你不在,又被那靈芝郡主纏著了。」她嘆了一口氣,指了一個方向,「二哥可是來尋你的。」


  鄭福毓被她直言直語逗的好笑,抬手敲了一下她的頭,「不許胡說!」


  蔣新月嘻嘻一笑,「我哪裡有胡說了。」她四周看了一眼,然後又壓低了聲音,「你方才是沒瞧見嫣姐姐,看顧世子那眼神可熱乎了。」


  說著她語氣又懨懨的,「你說嫣姐姐是怎麼回事兒?有時對我笑臉有加,有時又是冷著一張臉,我莫非惹了她不成?」


  「可能有什麼憂心事兒。」她淡淡道,看了一圈,也未看到顧懷慎,心裡才鬆了些。


  「也不知她是怎麼了。」她嘆了一聲,又搖了搖頭,「不想了不想了,下一出唱《女駙馬》,這個可要好好看看了。」


  福毓看著蔣新月的模樣,心中難免難受起來,離她和四皇子定親也不遠了,只願她日後還會有這般的笑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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