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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清瑜死了

  將軍府,文錦織獃獃站在窗子前,手裡緊緊握著一朵玫瑰,那花枝上的刺扎破了她的手,她卻像是沒有感覺一般任由血液流了下來。


  浮香小心翼翼走進來,自從嫡夫人去世之後,文錦織整個人都變得陰沉起來,以前的撒嬌耍潑都不見了蹤影,但這樣的小姐,才更讓她覺得可怕。


  「怎麼不進來,我有那麼可怕?」文錦織看到浮香,臉色忽然陰沉下來,浮香身子一顫,忙快步走進來,看到文錦織流血的手,不由驚呼一聲:「小姐,您的手受傷了,奴婢替您包紮一下吧。」


  文錦織冷冷抬手:「不必,讓你打探的事打探的怎麼樣?」


  浮香咽了一口口水低下頭:「回小姐,侯爺夫人確實是想要瑜小姐嫁過來,不過——」


  她話還沒說完,只見文錦織已經一把掀翻了桌子,她雙眼閃爍著陰毒的光芒,雙拳死死攥了起來:「外祖母果然還是更疼孫女呢!」永明侯夫人兒子多,孫子孫女更是一抓一大把,之所以喜歡她,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看在她母親的份兒上,如今嫡夫人死了,江家又接二連三的出事,永明侯夫人自然顧不上她這個外孫女的想法了。


  浮香瑟縮著身子不敢說話,文錦織咬牙,深吸幾口氣還是壓不住胸膛的怒火,豁然轉身,一把推到了屋子裡的喜鵲登梅蘇綉屏風:「我早就告訴過他們不要打這樣的主意,他們卻偏偏不聽,非要和我作對!一個個都非要和我作對!」


  她說到後面直接吼了出來,浮香一急,忙起身扶住她搖晃的身子:「小姐,今時不同往日,這些話不能說啊!」


  文錦織死死掐住她的胳膊,像是著了魔一般:「你說,為什麼,為什麼她們都跟我作對?文錦繡跟我作對,蘇青箏那個賤人也跟我作對,現在連外祖母都要違逆我的心思,你說,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我得不到的她們隨隨便便就能得到,她們根本不配!」


  浮香被她的樣子嚇傻了,她伺候文錦織多年,見過她蠻橫的樣子,也見過她溫柔的模樣,甚至心機深沉的樣子都看到過,卻從來沒看到她像這樣癲狂,彷彿一隻墮入地獄的惡鬼一般,她面上露出懼怕:「小姐……」


  文錦織閉了閉眼,一把鬆開她跌坐在椅子上,伸手不住地揉捏著額心,秀眉緊緊蹙了起來。浮香見她有些不舒服,猶豫著上前替她按壓著額頭,斟酌道:「其實,瑜小姐若是能嫁進來,定然也是會幫著小姐的——」


  文錦織冷冷看了她一眼,嚇得她下面的話頓時卡在了嗓子眼裡,文錦織頓了片刻,眼中寒芒慢慢沉澱下來,才嘲諷地扯了扯唇角:「你想的太簡單了,江清瑜不會真心幫我,她跟她娘是一條心,她娘這些年可沒少想著怎麼扳倒舅舅。」這些都是永明侯夫人對她說的,永明侯夫人戰場上待得久了,性子也有些多疑起來,原本何氏並沒有這樣的想法,何家的榮耀已經足夠,根本不需要什麼世子的位置,可永明侯夫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硬生生逼著何氏心裡有了怨恨。


  浮香手指微微抖了抖:「不會吧,奴婢瞧著二夫人還是很關心小姐的,況且侯爺夫人定下的婚事,自然不會虧待了小姐呀!」她說著強自帶出一抹笑:「小姐不是跟瑜小姐關係挺好的嗎?」


  文錦織眼眸微微眯了眯:「外祖母老了,只知道顧及江家榮華,哪裡會管我的死活,我只不過是一個外孫女,再親也比不過孫女。萬一江清瑜進來跟文錦繡一條心想著扳倒江家,那咱們可就真的死無葬身之地了,不行,這件事一定得想辦法阻止才行!」


  她說著就要起身朝外走去,浮香見狀忙跟了上去,一把拉住文錦織勸道:「小姐,哪怕您說的是真的,可是現在還有誰能幫我們呀!」


  文錦織愣了愣,文凜每天都在忙忙碌碌,老夫人被文錦繡吃的死死的,府中真正的掌權人趙敏蘭巴不得文錦織不好過,江家的目的又跟文錦織相反,現在根本沒有人會幫她們!她現在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開始自己已經成了一個孤家寡人,若非江家還在,她在這府中根本連一席之地都沒有了,想到這裡,她對文錦繡的怨恨便又多了幾分,如果不是她,自己怎麼會淪落至此?

  浮香嘆了口氣:「小姐,咱們還是別管這些事了,您如果好好的,誰還能主動來害您嗎?夫人不在了,您不能再這麼衝動了啊!」


  文錦織怔怔站著,浮香的話她根本沒有聽進去,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阻止這件事,就在她幾乎快要放棄的時候,腦中突然浮現多年前偶然聽到嫡夫人與林媽媽的談話,她面上頓時帶出喜色:「有了,我知道誰能幫我了,她一定會幫我的!」


  浮香一怔,不明白她這話從何說起,整個府中還有人會幫她們?然而不等她發問,文錦織已經快速跑了出去,等她反應過來要跟上去時,卻發現已經看不到文錦織的身影了。


  定國公府,酒過三巡,賓客們都有些醉意了,大長公主見狀,便下令在湖心升起一方大理石搭建的高台,命舞女上高台表演,這高台原本就是建在湖底的,建造的時候特地設了機關,可升至兩米多高,可降至湖底,也是碧水園一大奇觀之一。


  那些舞女身穿艷紅色舞衣,個個都是身姿窈窕,而且跳的又是合情合景的百花爭春,賓客們漸漸看得都有些痴了,這時不知誰嘆了一句:「記得當初嘉寧郡主與平威將軍箭中一舞,郡主當時便是身穿紅衣,燦若雲霞,美若天仙,自看過那樣的舞蹈,此後再見到紅衣,總有些隔靴搔癢的味道。」


  段祈煜微微眯了眯眸子,蘇青箏對這樣的宴會感到十分無聊,尤其是她跟文沐宸離得這樣遠,更是無趣的很,此時聽到這樣一句話,頓時來了興緻:「嘉寧郡主那支舞,還被陛下誇讚女中豪傑呢,這些怎麼比。」


  大長公主微微笑了起來,看到蘇青箏一雙眼睛一直向文沐宸的方向瞟去,更加堅定了要在今日定下文沐宸婚事的想法,想到這裡,她慈和地看了蘇青箏一眼:「箏兒若是喜歡,母親便讓她們換支舞,如何?」


  蘇青箏撇了撇嘴,興緻缺缺:「還是算了吧,不過東施效顰罷了。」


  大長公主似乎是能看透她心裡在想什麼一般,微笑著朝身邊的媽媽吩咐:「請平威將軍來。」


  蘇青箏面上頓時帶了喜色:「母親請他來做什麼?」


  大長公主掩住心頭的冷意,面上更加和藹:「他不是箭術極佳么?這舞蹈既然無趣,不如請他射箭給咱們玩,豈不是更好?」


  她一說完,蘇青箏心中頓時有些不高興起來,大長公主的意思,彷彿就是命文沐宸耍給他們看一般,他是將軍,又不是賣藝的,怎麼能做這樣的事?


  她剛想跟大長公主說些什麼,文沐宸已經走了過來,朝大長公主行禮:「微臣見過公主殿下,不知公主傳喚微臣所為何事?」


  態度恭敬,不卑不亢,大長公主半眯著眸子看了他一眼,隨即慢慢勾起一個淡淡的笑容:「平威將軍箭術百步穿楊,曾與嘉寧郡主作箭中舞,讓本宮至今仍念念不忘,箏兒剛剛提起想看將軍的箭術,本宮便命人請將軍過來表演一番,想必將軍不會拒絕吧?」


  聽到這話,文沐宸的表情有一瞬間的怔愣,下意識朝蘇青箏看了一眼,蘇青箏急著想跟大長公主說些什麼,大長公主卻抬手阻止了她,笑容溫和:「來人,去取國公的神臂弓來。」


  蘇青箏跺了跺腳:「母親!」


  大長公主一個眼神止住了她的話,根本不給文沐宸拒絕的餘地,高台上舞女已經退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排精緻的箭靶,每個箭靶下方都用絲帶掛著一枚銅錢,風一吹,那銅錢便微微擺動。


  眾人見此情景紛紛安靜下來,一眨不眨地看著文沐宸,有些人的看出了大長公主是故意給他難堪,面上都帶了幾分幸災樂禍的笑容,也有些人已經開始竊竊私語起來,一些武將面上都帶了幾分同情之色,對於他們這些武將來說,武藝是用來上陣殺敵的,如今卻要用來表演,真是屈辱!

  文沐宸淡淡看了那些箭靶一眼,面上平靜無波,大長公主已經命人將神臂弓拿到了他面前,蘇青箏擔憂地看著他,急的不知該說什麼好,萬一他真的認為是她讓母親這麼做的,那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了,原本文沐宸對她的態度就是淡淡,若是因為這件事再有些什麼誤會,那她真是要哭死了!


  大長公主微微笑了笑:「將軍,請吧。」


  文沐宸伸手拿過弓,眼中絲毫沒有屈辱之感,其實在他看來,武藝用來做什麼並不重要,只要問心無愧就是,餘光掃到滿面焦急擔憂的蘇青箏,他心中不由輕輕一笑,若是她真的想看,那他就做一回賣藝的又何妨?

  文沐宸的速度的確很快,他甚至沒有刻意去瞄準,只是隨意搭弓射箭,那支箭就穩穩射入了一個箭靶的靶心,他的力氣很大,那支箭直直穿透了箭靶,烏黑的箭頭在陽光下泛著隱隱寒光。


  「好!」


  一人突然喊了起來,接著眾人便都紛紛鼓起掌來,數息之間,文沐宸已經連發三箭,皆是箭箭直中靶心,蘇青箏也被他吸引了,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的動作,文沐宸緊緊盯著靶心,剛準備射箭,只聽大長公主卻笑了起來:「本宮記得,平威將軍有一招五箭齊發的絕技,不如也一併展示出來吧。」


  蘇青箏回過神來,蹙眉看向大長公主:「母親,這裡賓客這麼多,五箭齊發,萬一傷到什麼人怎麼辦?」


  大長公主冷笑一聲:「不會傷到人的,傷到了也只能說明平威將軍箭術不精,平威將軍,看到箭靶下面掛著的銅錢了沒有?可要射准了,射中了本宮有賞,射不中本宮也是要罰的。」


  文沐宸看了那銅錢一眼,湖面寬廣,高台位於湖泊中心,而且高台足有兩米高,射箭的時候要抬頭仰望,如今的季節太陽雖然不刺眼,可是這樣的角度,陽光卻恰好直直照在他眼中,射靶都有些困難,而且那銅錢被風一吹便微微擺動,想要一下子射中五枚談何容易?


  蘇青箏頓時皺起眉頭:「母親,你這不是為難人嗎!別說平威將軍,在場中的武將恐怕沒有人做得到吧!」


  四皇子一直關注著這邊的情況,見狀不由冷笑:「箏兒不必在意這些,若真是箭術精妙,縱然閉著眼也能百發百中,何況在戰場上敵軍可不是站在那裡讓你殺的,不過是幾枚銅錢而已,難道比得過戰場上千萬敵軍?」


  蘇青箏立刻瞪了他一眼:「你有本事你怎麼不去!堂堂皇子連箭術都不會,還好意思挖苦別人!」


  四皇子被她一噎,面上頓時漲的青白,一眼看到文沐宸氣質清貴的模樣,他雙拳不由緊緊握了起來。


  段祈煜微微笑了笑,眸子里精光一閃而過,大長公主看了他一眼,見他依舊事不關己一般地坐著,心頭微微鬆了口氣,雖然京中有段祈煜與文錦繡的傳言,但她從沒見過二人多麼親密的模樣,她還是不想相信那些傳言的,若是今日段祈煜表現出一點對文錦繡兄妹不同的地方,那她就不得不考慮文錦繡的結局了,她可不是那些婦人之仁的女人,能坐到今天的地位,大長公主也是個狠角色。


  文沐宸微微蹙眉,隨即眉心很快展開,大長公主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他走上前搭了五支箭,微微仰頭朝高台上的箭靶瞄準,陽光灑在他眼中,讓他眼前多了些光暈,根本看不清高台上的情況,他索性閉上眼,耳朵仔細聽著風聲,銅錢有孔,風從孔中過的時候聲音必然是不同的,文沐宸仔細感知著風聲的變化,整個人在陽光映照下多了些夢幻的意味。


  蘇青箏緊張地攥緊十指,她知道自己母親是說到做到的,而且她現在分明是故意刁難文沐宸,若是他真的射不中,那懲罰絕不會輕,而且若是射不中,他百發百中的名聲可就毀了,外人才不會在意這樣的情況是不是真的很難做到,那些盯著文家的人只會用盡一切手段抹黑他。


  一片緊張中,大長公主微微笑了起來,拿起手邊的扇子扇了扇帶出一絲輕柔的風,一絲清新的香氣便瀰漫開來,眾人聞到這個味道,只覺得渾身都舒暢起來,文沐宸的精神正處於高度緊張的狀態,鼻尖傳來的氣味很好的舒緩了他的神經,與此同時一道清風從他耳後拂過,他眉心一跳,手中的箭猛然鬆了出去,只見那五支箭直直地朝著箭靶而去!


  眾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裡,正當他們都為箭就要穿過靶子而可惜時,卻見那五支箭在臨近高台的時候突然分開,順著風向偏了個不大不小的角度,只聽叮噹幾聲,五支箭正正定在了箭靶的支柱上,高台上幾聲細微清脆的聲音傳來,立刻便有定國公府的護衛上去查看,不一會兒護衛滿面震驚地捧著手裡的東西跪倒在大長公主面前,眾人紛紛湊近,只見那護衛掌心赫然是十枚成半的銅錢,原本的五枚銅錢全部被射成了兩半,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文沐宸微微躬身:「如公主要求,五枚銅錢均已射中。」說話間,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感覺有些頭重腳輕,只是他的驕傲不允許他做出失態的事來,他微微咬了咬牙,聲音平穩。


  大長公主看了他一眼,眼中劃過讚賞,不卑不亢,武藝卓絕,的確非池中之物,可惜跟段祈煜比還是差了一點,段祈煜是未來的帝王,這個地位是不會改變的,而文沐宸再好也不過是臣子,自己的女兒穩穩坐穩后位多好,幹嘛要去做一個臣子的夫人呢?可是蘇青箏的脾氣她了解,一旦認定一件事便不會輕易改變,所以只能對不起文沐宸了,橫豎自己替他選擇的也不是什麼小門小戶的姑娘,也不算虧待了他。


  想到這裡,大長公主微微笑了笑:「果然是國之棟樑,將軍想必也累了,下去休息休息醒醒酒,過些時候再回席上吧。」


  文沐宸垂眸應了一聲,便跟著國公府的護衛走出了走廊,蘇青箏一雙眸子緊緊落在他身上,感覺出哪裡有些不對勁,她剛想要跟上去,大長公主立刻冷聲喝止了她,她還在為剛才大長公主為難文沐宸的事生氣,也不跟大長公主說話,兀自坐在一旁生起悶氣來。


  大長公主看了身邊的媽媽一眼,那媽媽點了點頭,她這才微微放下心來,正準備說些什麼,卻見不遠處一身穿絳紫色衣裳的女子搖搖晃晃闖了過來,大長公主面色一沉,江清瑜!她明明吩咐人看好她,她怎麼會出來的?事實上,她根本沒打算把文沐宸和江清瑜湊到一塊兒,文家是太子的人,她還沒傻到自掘墳墓,只不過是利用江清瑜解決文錦繡罷了,事成之後怕她壞事,她便命人把江清瑜關了起來,國公府的護衛她還是有自信的,他們怎麼會讓江清瑜逃出來?

  她這麼想著,江清瑜已經搖搖晃晃進了走廊,看她這副模樣,還不知道要做出什麼事來,大長公主眉心一立,立刻吩咐侍衛:「江小姐喝醉了,還不快把她拉下去!」


  然而還不等侍衛動手,卻見江清瑜不知抽了什麼瘋,突然尖叫了一聲,隨即瘋狂地向湖心衝去,眾人只覺得一陣風刮過,接著只聽「撲通」一聲,湖面上驟然濺起水花來,大長公主面色一凜,立刻站起身:「快,快去救人!」不管江清瑜是怎麼出現的,她都不能在這裡出事!


  早有熟悉水性的媽媽跳了下去,奈何江清瑜的身子彷彿石頭一般,一入水中便極速向下沉去,一個媽媽根本拉不動她,片刻功夫又有七八個媽媽跳了下去,幾人合力才把江清瑜拉出水面,看到那青白的面色,大長公主一顆心頓時提了起來,等那些媽媽把江清瑜救上岸,她也不管自己的公主身份,疾步走上前,伸出兩指探在江清瑜鼻下,然後面色刷地一下變了——江清瑜,死了!

  ------題外話------


  清瑜妹紙死的好利索,阿醉覺得她是開文以來死的最利索的一個了,是不是?【托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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