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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生死一吻

  滿月樓,一個女子從段祈煜二人房間走出來,對麗娘道:「細軟金銀都沒有帶走,應該是不會離開坪洲。」


  麗娘冷笑一聲,看著外面來來往往的男女:「正是因為什麼都沒帶走才可疑,命人仔細盯著。」


  那女子點點頭,忽而又疑惑道:「剛剛那兩人身上沒有一點內力,明顯是不會武功的,難得真的是咱們要找的人么?」


  麗娘眸光暗了暗:「公子走的時候把這件事交給了我,小心一點總沒錯。」


  那女子應了一聲走了下去,麗娘眼眸漸漸深邃起來,那會兒的爆炸聲震的滿月樓都在晃動,可見段祈煜在那院子里埋了多少火藥,但他為了達到最大的效果,定然是把所有的火藥都用在了那裡,所以他身上必然沒有防身的火藥,再加上他現在失了武功,對付他輕而易舉。


  東市,段祈煜帶著文錦繡不緊不慢地走著,不一會兒的功夫,二人手裡多了許多有趣的小玩意兒,二人十指交握,彷彿真的只是出來閑逛一般。


  文錦繡手裡拎著一個蓮花花燈,製作的並不是很精緻,比之京城的花燈並不好看多少,但她難得見到這些東西,便愛不釋手地拿在手裡,段祈煜時不時帶著她在小攤前閑逛,遇到好玩的好吃的都會停下來,不一會兒二人手裡就塞了滿滿的小玩意兒。


  「哎,你這人是怎麼回事,走路也不看著點,撞壞了我的玉,你賠的起嗎?」


  二人正站在一個賣面具的小攤前駐足,忽而聽到一聲叫罵,文錦繡微微蹙眉,朝那叫罵的小攤看去,只見一個年約四十的中年大叔正一手叉腰,一手指著眼前的男子叫罵不休,那男子長的頗為瘦小,面對他的指責有些無所適從。


  「這,你的玉又沒事……」


  他話音未落,那攤主便立刻又不依不饒起來,手裡拿著一塊成色並不好的翠玉貔貅,快速在手心裡拍了拍:「沒事?這是沒事的樣子嗎?這大月誰不知道玉最是通靈性,你這般莽撞豈不是嚇到了我的玉神,這可是我家祖傳的玉,用來給我招財的,被你驚到了,以後怎麼保佑我們?」


  他說著轉身出了小攤,站在大街上大罵起來,那男子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臉色漲的通紅:「你這人怎麼這樣,這不是強詞奪理嗎?」


  「哼,強詞奪理,坪洲城還沒人敢說我強詞奪理,你驚到了我的玉神,今天沒有五百兩銀子,休想活著離開燈市!」那攤主說著朝左右揮了揮手,立刻有七八個手拿長棍,身穿短打的壯年男子將二人圍了起來,圍觀群眾越來越多,不知不覺便將小攤圍了個水泄不通。


  文錦繡二人駐足的面具攤離那攤主不遠,很快便被圍到了人群之中,段祈煜握緊了她的手,將她整個人拉到胸前,防止有人撞到她。


  文錦繡蹙眉看著那攤主,四十多歲的年紀,臉上全是橫肉,她目光落到他的攤子上,攤子上擺著的是一些簡單的小玩意兒,胭脂水粉,手卷羅帕,零零碎碎擺了一整個小攤,也沒有分門別類,一堆一堆堆在一起,在那攤子最前方擺著一個半個手掌大小的塗金方台,顯然是剛剛擺玉的。


  她看了那攤主一眼,眸子微微冷了下來,先不說那攤主為何把那麼重要的玉擺在最容易被人撞到的位置,光是那攤子上的東西便可以看出他根本不是靠擺攤為生,試問什麼人擺攤賣東西會把自家的貨物一團亂地混在一起?看那攤主遊刃有餘的模樣便知道,他一直做的都是這樣訛詐欺騙的生意。


  那被圍住的男子氣急敗壞地跺了跺腳:「哪有你們這樣欺負人的,這坪洲就沒有王法了嗎?我並沒有碰到你的玉,怎麼是我驚到了你的玉神呢?你這分明就是欺詐,諸位給我評評理,哪有這樣的!」


  那男子臉色漲的通紅,不知是急的還是氣的,周圍的人見此情況面上都露出不滿,然而剛準備開口,卻看到周圍圍著的幾個壯漢,頓時都住了口,文錦繡順著他們的目光朝那些大漢看去,手指不由攥緊了,段祈煜一直握著她的手,自然是察覺到了她的變化,不著痕迹地握了握她的手指,隨後步子悄無聲息地後退,然而人群熙熙攘攘,二人向後退的速度慢了許多。


  「哼,我在這坪洲燈市擺攤多少年了,從來沒有人敢說我欺詐,你這有眼無珠的狗東西,爺爺不給你點厲害瞧瞧,你便不知道你姓甚名誰!」那攤主說著向前走了幾步,一把拉住那男子的衣領,照著他的眼眶就是一拳,周圍圍觀的人有的見狀不好要離開,那攤主使了個眼色,周圍的大漢頓時凶神惡煞地看著他們。


  「今天這事情不給我交代清楚了,誰也別想走!」那攤主說著又給了男子一拳,不知從什麼地方又冒出了十幾個大漢,將外圍的人也圍了起來。


  段祈煜帶著文錦繡退到了人群中央,聽到這話眼眸頓時冷了下來。


  人群中頓時熱鬧起來,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抱怨著,然而卻沒有一個人敢動,外圍的大漢手裡都拿著長刀,個個都生的人高馬大,沒有人敢去觸霉頭,橫豎他們只是看熱鬧而已,不能離開就待在原地,難道這攤主能命人殺了他們所有人?


  人群中央,那攤主對著那瘦小男子拳打腳踢,邊打邊罵罵咧咧:「哼,惹到了本大爺,你還想躲過去,也不問問本大爺的拳頭答應不答應!」


  自稱吳二的攤主邊打邊罵,那瘦小男子被他打的不住痛呼,捂著被打傷的地方艱難道:「你,你欺善怕惡,恃強凌弱,你會遭報應的!」


  他此言一落,周圍的大漢都呵呵笑了起來,人群中有人不忿吳二的行為,怒聲指責起吳二來,然而那些大漢目光一沉,掄起手中的長棍便朝剛剛開口人的頭頂打去,那人急忙躲閃,卻仍是被那長棍打傷了額頭,鮮血頓時流了出來,人群中也頓時混亂起來。


  段祈煜悄然抽出了袖子中的匕首,兩隻手把文錦繡圈起來,唇角露出一抹冷笑,文錦繡敏銳發現了周圍幾道不同尋常的氣息,眼眸也瞬間變冷。


  「公子,公子救救我吧!」


  那瘦小男子不知何時沖了過來,圍著的人忙不迭讓開路,誰都不想沾染麻煩,那男子徑直跪到段祈煜身前,一手便要去抓他的袍子,段祈煜冷哼一聲迅速向後退了一步,然而那男子出手極快,一把拉住了他的袍子角。


  「公子,求公子救救我吧,小人是外鄉來的,名叫張和,是來坪洲尋親的,不想攤上這樣的事,求公子幫幫忙,救救我吧!」


  文錦繡眼眸中殺機一閃而過,圍觀的有這麼多人,然而這男子卻一眼看到了他們,不管不顧地拉住了段祈煜的衣袍,若說不是故意連鬼都不相信,而且這張和剛剛出手速度極快,段祈煜現在的狀況雖說使不出一點內力,與沒有武功的尋常人無異,但他畢竟練武多年,底子還在,想要躲過一個瘦弱男子的觸碰輕而易舉,可他卻沒有躲過,這說明什麼?

  眼前的男子絕不是看起來那般瘦弱不堪,而是一個武功高手!

  段祈煜手中的匕首迅速出手,卻不是刺向那男子,而是迅速劃破了自己身上穿的衣袍,張和眼眸一閃,迅速丟了衣袍碎片哭嚎起來:「這都什麼世道啊,不願救人竟然要殺人,你說,你是不是跟他一夥的,好啊,你們合起伙來謀財害命,跟我去見官!」


  他說著站起來,伸爪就要抓段祈煜的衣服,那攤主也快步跑過來,一把扯住他的后領,朝一旁的大漢招招手,大漢們頓時圍了上來,吳二怒聲道:「什麼謀財害命,我看是你們倆一夥,驚了我的玉,還想倒打一耙,哪有這麼好的事,別讓他們跑了!」


  那些大漢齊齊應了一聲是,頓時將文錦繡二人的退路堵死,文錦繡眼眸中冷意森森,這攤主跟叫張和的男子根本就是設計好的,不然為什麼那麼多人都在一旁,張和偏偏向他們求救?還有這些大漢,一個個都不是等閑之輩,一個擺攤的攤主,哪裡有這麼大的本事!


  文錦繡看了一眼被丟在地上的衣袍,那衣裳碎片極快變成了黑色,可見上面是染了劇毒的,如果段祈煜沒有割斷那袍子一角,說不定現在已經中毒了,她眼中陰鬱之色越來越濃,段祈煜拉著她向後退了一步,二人面前頓時閃過幾道黑影,將二人牢牢護在身後。


  「喲呵,還有幫手,弟兄們,上!」吳二厲聲喝了一聲,率先上前抄起攤子一旁的大刀就朝影衛沖了過來,人群一見這樣的情況紛紛嚇得四散而逃,張和所在的位置離段祈煜最近,吳二動手的時候他也迅速以手為爪朝段祈煜喉嚨抓了過來,段祈煜眉頭一皺,手中匕首頓時橫在那伸過來的手掌間,張和迅速收了手,影衛見此情況忙一劍朝他刺來,卻被他就地一滾躲過。


  周圍擺攤的攤主連滾帶爬朝外跑去,周圍的小攤一個接一個地翻倒,噼里啪啦落了一地,段祈煜拉過文錦繡的胳膊,帶著她往人群逃散的反方向走去:「走!」


  文錦繡忙跟著他的步子朝人群中走去,這些人是故意沖著他們而來,所以他們的身份定然是被發現了,暗處定然還有無數的眼線盯著他們,如果他們跟著人群走,雖然會安全一點,但這麼做無疑是把危險帶給百姓,段祈煜是不會這麼做的。


  二人剛剛走出人群,頓時唰唰又出現幾道黑影,同時房頂上也有無數黑點跳動著靠近,樹上,攤子邊,甚至花燈之中也有一道道暗器衝出來,影衛將二人護在最中央,手中長刀在空中發出咻咻地破空之聲,兵器的碰撞之聲頓時響徹夜空,段祈煜握緊手中的匕首,隨時注意著有人突出影衛的包圍。


  文錦繡十指冰冷,如果這些人使用的是陰謀詭計,逞的是口舌之利,那麼她還有些辦法,可這些都是亡命之徒,他們唯一的目的就是殺了他們,哪怕她再能讀懂他們的心思又有什麼用?


  周圍的黑衣人越來越多,影衛的刀都卷了刃,滴答滴答地往下滴著鮮血,文錦繡站在最中央,只能看到黑壓壓的一大片朝他們湧來,她的心不斷下沉,這些人不光有皇后的人,江家的人,甚至還有南離的人,各方勢力都湧現在坪洲城,他們都想要段祈煜的性命!


  段祈煜一手握住她的手,察覺到她十指冰涼,低聲道:「怕不怕?」


  文錦繡搖搖頭:「怎麼會有這麼多。」


  她話雖這麼說,心裡卻十分清楚,皇后將段祈煜受傷的消息散出去,多少在他手裡吃了虧的人等著這一天?段祈煜十幾年來手段凌厲果斷,多少人對他又恨又怕,想要除之而後快,如今他落到這樣的境地,無異於老虎被拔了牙,剪了爪子上的利刃,連南離都派人前來刺殺!


  段祈煜冷笑一聲:「不過是螻蟻罷了。」


  他說著眼前唰唰又是幾道黑影,疾鋒帶著十八個影衛迅速加入戰鬥,段祈煜的影衛手法凌厲,那些刺客中不乏有武藝高強之輩,但有許多都是各方並不精銳的勢力,根本無法匹敵段祈煜的影衛,與此同時,刺客後方又響起了一陣馬蹄聲,只見左衛先鋒帶著一隊侍衛快速趕來,迅速指揮侍衛加入戰鬥。


  他並沒有認出中央的段祈煜二人,只是皇帝命他肅清蛇影盟餘孽,他在坪洲查探了幾日都沒有找出一個刺客,甚至都要懷疑餘孽早已肅清,剛剛卻收到東市鬧起來的消息,立刻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遠遠地看到一大批黑衣人,心頭頓時沉了下來,忙指揮著眾人與刺客打鬥,務必要將所有刺客斬除。


  有了左衛先鋒的幫忙,影衛們的壓力頓時小了些,疾鋒等八個影衛緊緊護在段祈煜身後,其餘影衛迅速在一旁殺出一條血路,疾鋒等人立刻護著段祈煜從這條路向外而去,段祈煜的影衛雖然厲害,但數量卻比刺客要少得多,他們硬碰硬的話,遲早要被刺客們的車輪戰拖累死。


  段祈煜帶著文錦繡迅速跟著影衛朝外走去,刺客們前赴後繼地湧上來,刀劍甚至連看都不看便朝著二人砍來,疾鋒等人殺的眼睛都紅了,段祈煜冷眼看著周圍不斷衝上來的黑衣人,不時注意著有人偷襲。


  「主子!」


  耳邊忽然傳來一道馬蹄聲,文錦繡抬眸,只見斬風騎著一匹快馬趕了過來,到了二人身前迅速翻身下馬,抽出腰間的長劍抬手便斬殺了一個撲上來的黑衣人:「主子快走!」


  段祈煜反手抽出剛剛黑衣人手中的劍,一把將文錦繡推出來:「帶她走,務必安全送回京城!」


  他現在使不出武功,這些刺客數量如此之多,他現在所有的影衛加起來還沒有刺客的一半多,如果他帶著文錦繡離開,根本護不住她,反而會讓她落入危險之中,那些刺客的目標是他,只要他不跟她在一起,文錦繡便會安全許多。


  文錦繡猛然瞪大雙眼,在他的手快要脫離自己的時候一把握住他的手指:「要走一起走!」她怎麼會不知道段祈煜的心思,正因為知道,所以她不能讓他留下,她知道,但凡有一點辦法,他都不會跟自己分開,這樣的情況下她怎麼可能丟下他一個人?


  段祈煜還想說什麼,黑衣人已經一窩蜂地朝他們這邊湧來,影衛們拚死擋住,給他們留下足夠的時間,幾個呼吸之間,斬風已經殺了五六個刺客,眼見涌過來的黑衣人越來越多,不由急道:「主子,您快跟郡主走吧,不然來不及了!」


  他說著迅速飛身而起,將二人周圍的黑衣人逼退,段祈煜看了黑衣人一眼,心中已經有了決定,立刻翻身上馬,將手遞給文錦繡,文錦繡也不猶豫,借著他手的力道坐到他身前,斬風在二人上馬瞬間一拍馬臀,馬兒頓時撒開四蹄朝前奔去,疾鋒與斬風迅速靠近,所有影衛迅速合在一起,紛紛從袖中掏出一枚嬰兒拳頭大的黑色珠子朝刺客擲去,只聽轟轟幾聲,刺客頓時倒下一大半,眾人眼前冒出一陣白煙,白煙散去之後,影衛紛紛不見了蹤影。


  「追!」


  刺客中有人喊了一句,刺客們頓時如數道黑色閃電隱匿在夜空中,剛剛的吳二和張和都受了傷,左衛先鋒身邊也不乏武藝高強之人,再加上有大皇子的支持,手中兵力不少,很快便將二人抓了起來,事情是因為這二人而起的,他們自然而然被定為主謀,勢必要逼問出來。


  段祈煜帶著文錦繡騎馬朝著城外狂奔而去,背後不斷響起破空之聲,數道暗器流箭貼著二人身側飛過,段祈煜將文錦繡包在寬大的披風中,手中的馬鞭抽的更加大力,身下的馬是渾身雪白,額頭上的紅毛在夜風中肆意飛揚,這是他的流雲駒,速度極快,不一會兒就將刺客甩在身後,但他絲毫不敢放鬆心神,皇后的手段他最是清楚,流雲駒能甩脫一般的刺客,卻絕甩不掉她的人。


  「嗖——」


  「嗖——」


  身後破空之聲更加響亮,段祈煜臉色沉了下來,這說明射出暗器的人內力比之前的人更加深厚,這些是皇后的人,確切來說,是她的精銳。


  他將文錦繡護的嚴嚴實實,他比文錦繡高的多,身形又比她寬大,她生的嬌小,他遮住一個她綽綽有餘,文錦繡被他護在懷裡,察覺到靠著她背的胸膛越來越熱,頓時心急如焚,段祈煜原本就在發熱,如今只怕是更嚴重了,她忽然很後悔,今晚就不該聽他的話帶他出來,如今又是追殺又是病,他要怎麼熬過去?

  「噗——」


  一支流箭飛來,精準地射中了段祈煜的後背,他面色霎時一白,剛剛箭至身前的時候他有所感覺偏了一些,不然這支箭射中的便是他的後背心,如今只比心臟偏了一點,稍不注意便會刺破心臟!


  他心中冷意森然,若說在之前他還對著皇后抱有幻想,想要說服自己他們是母子,她不會真的要了自己的命,但剛剛那一箭讓他意識到,皇后是真的要殺了他,不是試探,不是威脅,而是真真切切要他的性命。


  文錦繡自然聽到了箭矢射中皮肉的聲音,她心中狠狠一跳,下意識攥住了段祈煜拉著馬韁繩的手。


  段祈煜喉頭一陣腥甜,他薄唇緊抿,將喉頭的血腥咽下去,扯出一個蒼白無力的笑容:「我沒事。」


  天知道他此刻的笑容有多讓人心疼,文錦繡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聽到他的聲音虛浮無力,頓時心急不已,只希望身下的馬快些,再快些,能讓他們將身後的刺客甩脫,他的傷勢一定要儘快處理,不然一定會死的!


  馬背顛簸對如今段祈煜的傷勢來說無異於催命符,他心口處傳來的鈍痛越來越強烈,他強行壓下喉嚨里的腥甜,將文錦繡的身子壓的更低了些,道:「阿綉,你還,記不記得你,答應我……的話?」


  夜風呼嘯,他的聲音被風撕裂成碎片,然而文錦繡還是聽到了,但她什麼都沒說,握緊了那拉著馬韁繩的手,段祈煜手上已經漸漸沒了力氣,半晌聽不到文錦繡的回答,不由扯了扯唇:「你都不理我。」


  依舊是哀怨的語氣,說著玩笑的話。


  文錦繡眼前有些模糊,她不是一個愛哭的人,但每每涉及段祈煜卻總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她壓下心頭的情緒,冷聲道:「你不要說話,等出了城,我給你處理傷口。」


  段祈煜輕輕點了點頭:「好。」


  城外,談叔等人解決了攻擊馬車的刺客,便按照段祈煜的吩咐在城門口接應,絲毫不知道城中已經亂成了什麼模樣,連媽以及別院其他的下人都按照不同地路線駕著馬車混淆視聽,所有人都在等待著,今晚坪洲城有大變故,他們都不敢掉以輕心。


  「這麼久了主子都沒有消息傳來,會不會出什麼意外?」談叔心急如焚地等在城門口,周圍的影衛均目光冷凝地盯著門口,主子沒有發話讓他們過去幫忙,他們哪怕再想知道裡面的情況也必須留在這裡,斬風和疾鋒也沒有消息傳出來,他們沒有回應談叔的話,但心裡卻也有些擔心。


  「小心!」談叔剛準備說什麼,卻見一道黑影向幾人沖了過來,不由提劍擋住,而影衛們也迅速反應過來,與剛剛的黑衣人交起手。


  別院,邱翟聞著濃烈的火藥味道,眉頭緊緊擰了起來,這別院中沒有一個人了,周圍住的人也沒有人跟別院里的人有過來往,所以也查不出是誰的別院,但看到那挖出來的黑衣人,邱翟臉色陰沉下來,能出動這麼多刺客的人,身份一定不低。


  他此時有些後悔來淌這趟渾水,就目前情況來看,出動刺客的人身份很高,被刺殺的人身份也很高,都是上位者之間的爭鬥,卻偏偏將他一個小小知府牽扯其中,邱家現在跟皇帝是綁在一起的,那麼皇帝的意思呢?究竟是要向著哪一方?

  「大人,這情況咱們處理不來,依學生看,還是寫一封摺子上報陛下。」


  邱翟身邊的小吏想了想道,邱翟蹙眉深思片刻,既然摸不準皇帝的意思,那便將這些情況如實地報給皇帝,他這麼想著,立刻便準備回府寫摺子,卻忽然見一個青衣侍從跑過來,氣喘吁吁道:「大人,東,東市,出事了!」


  等邱翟忙不迭趕到東市,左衛先鋒已經帶著一隊侍衛追著那些刺客離去,而剛剛激戰的刺客都不見了,只剩下一地的屍體,十幾個侍衛在一旁收拾屍體,這些都是蛇影盟餘孽,要清點之後上報皇帝的,邱翟忙走過去,將剛剛發生的事情問了一遍。


  聽完事情的經過,邱翟低頭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黑衣人與影衛,侍衛的都有,他目光落在影衛手上的銀色護腕之上,整個人頓時愣在原地,那是段祈煜的影衛,那晚蛇影盟襲擊邱家,他曾經見到過這樣的護腕,如今他們出現在這裡……他不敢想下去,忙上前仔細查看那些護腕,果然在護腕上發現了雕刻著的錦鯉,他一張臉刷地白了。


  錦鯉是段祈煜影衛特有的標誌,這些影衛都是段祈煜身邊的人,這是毫不懷疑的,他們都死在這裡,只能說明遭遇刺殺的是段祈煜,那麼那座別院自然也是他的,他顧不得思考段祈煜為什麼會在坪洲這件事,太子在坪洲遇到刺殺,不管有沒有生命危險都要治他治安不力之罪,他一個人死不要緊,怕的是皇帝因此遷怒邱家……


  這封摺子他不能遞!


  邱翟當機立斷做了決定,皇帝沒有告訴他太子在坪洲,就是要瞞著他的消息,那麼皇帝究竟是何打算?是要保護太子還是要藉此機會將他除掉?他不得而知,但這封摺子以遞上去,太子在坪洲遇刺,皇帝不管出於保護這個兒子的目的還是帶著除去他的心思,都會將他滅口,繼而牽連整個邱家,他不能遞這封摺子上去。


  但是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如果他不說,過幾日也會傳到皇帝耳朵里,到時候他會落一個包庇刺客的罪名,一樣是死。


  身邊的小吏聽了他的話不由皺起眉頭,這摺子既不能遞,又不能不遞,不管遞不遞都會在皇帝手裡留下邱家的把柄,著實愁人的很。


  「大人……」小吏忽而眼前一亮,湊到邱翟耳邊說了幾句話,邱翟頓了頓,最終點了點頭。


  另一邊,段祈煜與文錦繡快速朝城門口奔去,身後影衛已經追了上來,幫著二人擋住埋伏在路上的人,皇后此次出動的人數很多,沿著出城的道路一路都有埋伏的刺客,段祈煜後背已經中了三支箭,最先中的箭已經刺破了心臟,他臉上已經沒有一點血色,夜空中顯得十分駭人。


  斬風與疾鋒手持長劍護在二人身後,不斷用劍斬斷射向二人的流箭,影衛的數量越來越少,他們武功再高也不免有些吃力,斬風的武功要比疾鋒高出一個層次,眼見黑衣人追的越來越近,索性丟了手中的劍,隨手抓過地上的石子朝黑衣人眼睛射去,眼睛是人面上最脆弱的地方,他的內力雄厚,射出去的石子自然攻擊力很強,嗖嗖幾聲便解決了幾個黑衣人。


  段祈煜下巴靠在文錦繡肩膀上,低聲笑道:「我還從沒有這麼狼狽過。」


  文錦繡聽他的聲音已經有點力氣,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有了上一次的經歷,她絕對不相信是什麼好事,不由道:「你不要隨便動用力氣,等出了城我給你看傷口……」


  段祈煜忽而鬆開了馬韁繩,雙手大力地將她的身子扳過來面向自己,卻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雙眼,他不想讓她看到他此刻的模樣,會嚇到她的。


  文錦繡見他鬆了馬韁繩,頓時心中升起一陣不祥的預感,見他這樣更是確定了心中的猜想,她急道:「你怎麼樣,不要隨便動好不好,會牽動傷口的唔……」


  她話沒說完,雙唇就被他封住了,被捂著眼睛,她看不到他的臉色表情,只能感覺到他口中有著濃濃的血腥氣,想要掙開他的手看看他的情況,段祈煜的手卻更加用力,生怕他再用力會牽動傷口,文錦繡不敢亂動,任由他索取採擷。


  段祈煜見她安靜下來,眼中劃過濃濃的不舍與貪戀,最終閉上眼一點點加深這個吻,文錦繡坐在他身前,迎合他的吻便要側過身子,這個姿勢極其的不舒服,但她一點都不敢動,或許是察覺到段祈煜心底的難過,或許是擔憂他的傷勢,她眼眶酸澀的難受,最終主動伸手環住了他的脖子,迎合著他。


  段祈煜的身子僵了僵,隨後更加瘋狂地攻城略地,彷彿要將她整個人都揉碎在自己的血肉之中。


  城門越來越近了,身後的刺客也越追越近,他心頭苦笑,文錦繡一直說出了城替他看傷口,其實也是自欺欺人罷了,他們都清楚,這些刺客不會因為出了城就放過他們,更有可能的是,城外還有刺客。


  皇后做事向來喜歡將一切可能性都想到,她不允許有超出自己預料的事情發生。


  「快追!」


  「別讓他們跑了!」


  「攔住他們!」


  「保護主子!」


  影衛與刺客的聲音交疊在二人耳邊,然而他們彷彿什麼都聽不到了,流雲駒像是知道主人的心思一般,四蹄像是生了風,在夜空中如同一道銀色的光,馬背上的二人久久沒有分開,文錦繡的心一下下沉到谷底,什麼新仇舊恨,什麼群敵環伺,什麼國什麼家她都不要了,只要眼前這個人平安,只要他跟自己永遠不分開,只要這一刻變成永遠,她什麼都可以不要……


  文錦繡睫毛微微顫抖著,忽然感覺到口中一甜,不知什麼東西滑入了她喉間,繼而落入她腹中,她只感覺到右肩傳來一陣灼熱的疼痛,隨後很快變得冰涼,她眼皮也有些沉重起來。


  「阿綉,一定要記得我的話。」段祈煜慢慢鬆開她,望著近在咫尺的城門,不舍地吻了吻她的唇角。


  文錦繡忽而一驚,急忙抓住他將要離開自己的手,雙眼還被他捂著,她看不到他的表情,聲音里已經帶了顫抖:「不,我不記得,你再說一遍,再說一遍好不好……」


  流雲駒長鳴一聲掠出城門,談叔在看到他們的瞬間立刻上前:「主子!」


  影衛立刻將早已準備好的馬車趕了過來,附近還有許多黑衣人,他們必須趕快離開。


  段祈煜一把將文錦繡推下去:「帶她走!」


  影衛立刻將文錦繡接了過來,一個閃身跳了馬車上,文錦繡不敢置信地看著段祈煜,他說好要一起走的……


  她目光落到他的背上,夜空中,他背上明顯地插了三支箭,但他卻像是沒有痛覺一般調轉馬頭,厲聲道:「走啊!」


  影衛不再猶豫,立刻帶著文錦繡揚起馬鞭,馬車快速向前駛去,文錦繡想要掙扎,可渾身卻使不出一點力氣,眼睜睜看著段祈煜被一群刺客包圍,她耳邊一點聲音都聽不到了,眼前也越來越黑,最後只看到無數長劍刺向段祈煜,而他卻面向自己,嘴唇蠕動了兩下。


  「不——」


  她凄厲喊了出來,隨後眼前徹底黑了下去。


  「如果我死了,你不許跟別的男子眉來眼去,不許嫁別人,不許忘了我,哪怕要守活寡,也要守我一輩子,等我下輩子再找到你。」


  「雖然這樣對你很不公平,但就是不可以,不然我死都不會瞑目的。」


  「阿綉,你答應我。」


  「好,我答應你。」


  ------題外話------


  章節名真是個愁人的小妖精……


  附贈小劇場——


  太子:為什麼受傷的又是我?

  阿醉:因為讀者寶寶們不愛我!


  太子:那跟孤有幾毛錢關係?


  阿醉:讀者寶寶不愛我,我就要虐你!


  太子&錦繡:無恥!


  ╮(╯▽╰)╭好在有個吻戲,也不是很虐~表打我,頂鍋蓋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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