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真相大白
「退下!」段祈煜朝眾人看了一眼,目光冷的要凍死人,侍衛們原本已經要上前去拿文錦繡,被他的目光一看頓時嚇得腿腳發軟起來,皇帝眉心擰成了疙瘩,煩躁地擺擺手命他們下去,朝韓忠瞪了一眼:「還不請太醫給太子看傷!」
韓忠忙應了一聲要退下,段祈煜冷聲阻止了他:「不必了。」
他將風刃撿起,風刃剛剛傷了他的手,可是刀刃上卻不見一絲鮮血,刀柄上的花紋因為見了血的緣故顯得更加明亮,他眸子微微眯起,將匕首握緊了看向慕翎宇:「七皇子,這筆賬該怎麼算?」
慕翎宇一愣,這跟他有什麼關係?
段祈煜從喉嚨里發出一聲冷笑:「這是你南離的兵器你不會不認得吧,南離三大寶器之一的風刃,極具靈性,沒有主子的命令絕不會輕易出手,剛剛這情況,七皇子是想刺殺孤么?」
慕翎宇喉頭一緊,慕蘺裳看到段祈煜為了「保護她」而受傷,心中更是確定了他愛著自己的事實,快步撲了上來,指著文錦渡怒聲道:「煜哥哥,是她,風刃是她的兵器,她要殺你!」
沒有人懷疑她的話,因為誰都清楚地看到了那風刃是從文錦繡手裡飛出來的,說她要殺段祈煜根本沒人懷疑。
文錦繡眼中閃過冷意,她剛剛明明沒有要使用風刃的念頭,可是風刃卻自己出現了,沒有主人的命令,風刃絕不會輕易出現,這麼說來,她根本不是風刃的主人?想到那風刃剛剛在段祈煜手裡的模樣,她心頭一沉,有人要借著她的手殺了段祈煜?
她冷冷朝慕翎宇看了過去,風刃是他給的,可是她自始自終沒有要過這把匕首,它是怎麼到自己身邊的?除了它的主人,她實在不知道有誰能有這樣的本事,慕翎宇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想到他從一開始告訴自己父母是被段祈煜殺死的,她心中劃過一絲明悟,他從一開始的目的,便是要自己殺了段祈煜!
「煜哥哥,她要殺你,這個賤人該死,請你立刻下令殺了她!」慕蘺裳雙目赤紅盯著文錦繡,恨不能立刻一劍殺死她,段祈煜隨手從一旁的侍衛身上抽出一把劍指向她:「蘺裳公主,孤說過,孤自有定奪。」
慕蘺裳被他的劍嚇了一跳,不由後退兩步,慕翎宇將她一把拉到身後,面色沉了下來:「太子這是做什麼?」
「做什麼?」段祈煜冷哼一聲,手中劍挽了個花,在空中劃出一道凌厲的弧線,他聲音彷彿從地底掙扎而上:「南離的匕首傷了孤,難不成七皇子覺得此事可以就此揭過?這是覺得我大月好欺負?還有,京中兇殺案還未有個結果,七皇子就這麼急著離開,莫不是心虛?」
慕翎宇喉頭一緊:「你!」
「還有,孤與七皇子之間的賬還未算清,這時候也該好好結一結。」段祈煜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他,原本他是不打算趕盡殺絕的,畢竟慕翎宇是個人才,做了許多過分的事,但他也利用了他,可是剛剛他竟想讓文錦繡殺了他,可想而知他若是死了,罪名一定是她擔著,依照皇帝的性格,定然是不會讓她那麼輕易死去的,慕翎宇打著的就是這個主意,簡直罪無可恕!
慕翎宇手指瞬間變得冰冷,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彷彿今日就要失去什麼東西一般,他下意識握緊了腰間的鎖魂笛,感覺到那笛子溫潤的觸感,心中才稍稍安定下來。
「太子殿下說的什麼,我並不知道,京城兇殺案乃是皇後娘娘親自審問的結果,難不成太子是懷疑皇後娘娘?」慕翎宇腦中很快想出了應對之策,這件事既然是皇后定的,段祈煜若是說那結果有問題,就是在懷疑皇后,這是對皇后不敬,若要重新審理,除非皇后開口,可是依照皇后與太子的關係,她是絕對不會開口幫他的。
他心頭微微鬆了一口氣,好在之前做的許多事段祈煜並不知道,他對自己和慕蘺裳聯手的攝魂術十分有把握,更何況那霧珠確確實實融進了段祈煜體內,他不信他沒有受到影響,此時只當他是有所察覺,影響小了些罷了,只要再給他些時間恢復修為,定能完全把控住他,在此之前,他和慕蘺裳都不能出事。
段祈煜眉梢一挑:「七皇子,京中兇殺案的事先放到一邊,孤要跟你清算的是你企圖用攝魂術傷孤性命,謀大月江山的罪過!」
他話音一落,慕翎宇面上神情頓時僵住了,剛剛鬆了幾分的面色又變得凝重起來,慕蘺裳也完全被眼前的情景嚇到了,段祈煜知道,他什麼都知道!
皇帝面上也露出驚駭之色,在座的人無一不驚訝,皇后眼中多了幾分興趣,身後的鄔篤也出了一身冷汗,他都沒有看出來,段祈煜是怎麼知道的?想到之前在他身上發現的一絲強大精神力,他頓時低下了頭,心中隱隱有個猜測,卻不敢去觸碰。
文錦繡朝他看過去,他的身影正好擋在她身前,將所有人都與她隔絕開來,她微微垂目,目光落到他滴著血的手上,心頭驀然劃過一陣刺痛,再看到慕翎宇發白的臉色,心中更是冷的發顫,慕翎宇一直都在利用自己,她現在才明白,他只是拿她當作殺人的利器而已。
面上泛起一陣陣冷意,她知道這種場合不是自己說話的時候,便安靜地垂首站在段祈煜身後,就憑他幾次三番護著自己,憑慕翎宇對她的利用,她就能斷定,當年的滅門案絕對不是段祈煜做的。
段祈煜餘光瞥到她鬆了口氣的臉上,唇角微微勾起,步子微微移動幾分將她擋住,雙目中閃出凌厲的光芒,極具壓迫感:「七皇子,孤在南離三年,你多次使用攝魂術妄圖將孤改造成你的傀儡,這筆賬你認是不認?若不是孤還殘存一絲理智,此時怕是早就被你的陰謀所害,你藉助孤的力量謀求大月江山,其心可誅!再有剛剛,風刃乃是南離寶器,如何會無緣無故傷人,七皇子身為它的主人,是不是該給個解釋?」
慕翎宇額頭滲出一層薄汗,面上極力保持著鎮定:「太子殿下這話可不能亂說,南離皇室雖然懂得一些奇門異術,也知道這攝魂術如何使用,但何曾對殿下用過?再有,你有什麼證據證明風刃是本皇子的兵器?殿下這般貿然說出這樣的話,是對南離極大的不尊重,難不成你們大月就是這麼對待遠客的嗎?」
若是沒有之前慕蘺裳做出的醜事,興許他這麼說會讓眾人覺得有些掛不住,但慕蘺裳做了那樣的醜事,又試圖毀壞太子的名聲,眾人心中已經對南離的印象差了許多,此時又怎麼會管段祈煜說話是不是過分了?再說,他也沒說什麼過分的話啊!
段祈煜冷笑一聲,他早就知道慕翎宇不會認,攝魂術這種事,用的好的話根本一點跡象都沒有,之前鄔篤都沒有查出來不對,可見慕翎宇的本事足夠,加上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無聲無息地將文錦繡換了個身份,他的確是個不可小覷的對手,但是有一句話說得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難不成他真的以為天下沒有比他更能耐的人?
他掂了掂手中的風刃,眸子微微眯起:「確實是上好的兵器,原本給清音用也使得,只不過這兵器終究是個煞物,她也不需要。」
他說著朝文錦繡笑了笑,一隻手不動聲色地朝她雙耳打過一道內力護著,隨後手中運起內力,只聽剛剛才安靜下來的風刃又立刻開始嗡鳴起來,聲音逐漸加大,眾人甚至都感覺到了刺耳,下意識地捂住了耳朵,慕翎宇心口開始傳來一陣陣的激痛,直疼的他面色發白,嘴唇發青。
「咔嚓!」
只聽一道清脆的響聲傳來,嗡鳴聲戛然而止,段祈煜手中的風刃已經斷成了兩截,慕翎宇喉頭猛地湧上一陣腥甜來,他強行壓了下去,腹中傳來一陣陣火燒似的疼痛。
段祈煜毀了風刃,抬眸見他仍舊強忍著不肯倒下,眼底劃過一抹詫異,隨後淡淡一笑,將斷了的風刃丟到一旁,慕蘺裳則被眼前的情形嚇傻了,南離三大寶器之一的風刃,就被他這樣毀了?
她艱難地咽了口口水,忙扶住慕翎宇:「七哥,你怎麼樣?」
慕翎宇將胳膊從她手中抽出,神情淡漠:「無事。」
他不能被人看出受了內傷,風刃是認主的兵器,與它的主人血脈相連,它受了損傷,作為它的主人他自然也遭到了反噬,但現在絕對不能表現出來,否則風刃是他的兵器這件事爆出來,他想要完好地離開大月皇宮就更不可能了。
他神情微冷:「太子殿下,哪怕這風刃差點傷了你,可你也不該這樣隨意毀了我南離至寶,你口口聲聲說是本皇子的錯,可是眾所周知,認主的兵器與主人同氣連枝,若風刃真的是本皇子的兵器,本皇子還能好好站在這裡嗎?」
他話音剛落,段祈煜就輕輕拍了拍手:「不錯不錯,有骨氣,倒是能忍住這反噬之痛,只不過有些事不是七皇子你嘴硬就可以解決的,這些事孤若是沒有證據,如何會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
皇帝蹙眉看了幾人一眼,眼下的情景越發的混亂了起來,眾人心頭也止不住發寒,原本只是慕蘺裳失貞這樣的事,不想卻牽出了四皇子,更沒有想到的是,太子殿下重提京城兇殺案,現在又扯出南離攝魂術,甚至還有三年前的往事……這一連串的變故,簡直讓人目瞪口呆,不知該說些什麼,看到慕翎宇的臉色都變了。
多諷刺,今日原本是迎接他們的宴會,卻接二連三爆出醜事,若是南離皇帝知道,恐怕都得立刻氣的歸西。
慕翎宇不敢妄動,他說的硬氣,身體卻早就撐不住了,只是僵著一口氣罷了,段祈煜目光在眾人身上掃過,淡淡抬手吩咐道:「去請弗安方丈來,還有,去大殿將南離使臣帶過來,省的說孤冤枉了什麼人。」
他話音一落,韓忠便接到了皇帝的示意,快步朝外走去,眾人都不敢多說什麼,生怕這個時候再引火燒身,皇帝眯眸打量著段祈煜,目光在他身後的文錦繡身上停留片刻,眼中劃過一抹暗光,四皇子面上極快地劃過一絲陰沉,隨後消失不見。
韓忠很快回到了大殿,身後跟著十幾個南離使臣,看到慕翎宇和慕蘺裳的模樣,眾人心頭都是一顫,想起剛剛宴會上那宮女說的話,他們心中隱隱有了猜測,然而看到皇帝鐵青的臉色,都默契地不敢詢問發生了什麼事。
皇帝陰沉著臉讓人看了座,一個南離使臣掃視一眼,最終硬著頭皮上前問道:「不知大月陛下請我等前來所為何事?」
他們來之前還以為是商議慕蘺裳的婚事,然而眼下的情形,哪裡是那樣的好事?
皇帝冷哼一聲,眾人心頭又是一跳,這時門口緩緩走進一人來,他穿著一身青灰色僧袍,手上握著一串佛珠,不急不緩走了進來,面色無喜無悲,眼中也是一如既往的平淡。
皇帝的臉色頓時激動起來,騰地站起了身子,皇後手指也迅速收緊,面上卻沒有表現出多麼激動的模樣,所有人都一眨不眨地盯著走進來的僧人,不由自主帶了肅穆之情。
「弗安!」
皇帝的聲音壓抑著,眼中露出的驚喜怎麼都掩蓋不住,弗安方丈多年不曾進宮,他費盡心思去請也無法請的他出來,他當初離開時才四歲,如今都已經過去了十多年,若不是有人每年都會畫一幅他的丹青給他,他都要忘記這個侄子的模樣了。
「阿彌陀佛,陛下安好。」
弗安方丈十分平靜地行禮問安,皇后看到皇帝的模樣,再一次冷笑一聲,弗安方丈看到她,眼中微微一動:「娘娘聖安。」
皇後點了點頭:「多年未見,方丈可好?」
她雖面色淡然,說出口的語氣也是十分淡然,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明顯是激動的,當年皇后與弗安方丈的父母情誼似海深,面對這唯一的遺孤,她就是再冷情也不由多了幾分憐惜,更何況因著皇帝做的事,她對弗安方丈又多了幾分愧疚。
弗安方丈雙手合十微微行禮:「勞娘娘掛心,一切皆好。」
「快,快給弗安方丈看座!」皇帝忙吩咐一個小太監,好不容易再見到他,他心中激動的幾乎說不出話來,弗安方丈淡淡看了他一眼,又行了一禮:「阿彌陀佛,貧僧今日來乃是應太子殿下所託,前來查清一件事情。」
他沒有坐下,淡淡轉向段祈煜:「太子殿下所說之事,貧僧皆已準備好,今日便可使真相大白於天下。」
他說著看向他的手,眉心微微一動,隨後嘆了口氣:「風刃所傷,傷口難愈,殿下該小心些才是。」
段祈煜淺淺一笑:「不必掛心,小傷而已。」
他雖如此說,弗安方丈卻並不在意他說了什麼,直接朝他走了兩步,握住了那隻沾滿鮮血的手,眼眸微閉剛要說些什麼,段祈煜已經將手抽了出來:「我欠你太多,一點小傷,不必你耗費精力為我療傷。」
皇后聽到這話,眼底極快地閃過一抹震驚,皇帝則面色刷地一下白了,下意識握緊了椅子的扶手,韓忠忙扶住了他的胳膊:「陛下,小心龍體。」
弗安方丈眼底也有些震驚,卻沒有多問,微微嘆了口氣:「什麼欠不欠的,總敵不過一個甘願。」
聽出他話里意有所指,段祈煜垂下眸子,隨後抬眸一笑,卻是轉移了話題:「今日的事勞煩方丈了,此間事了,孤許你一個心愿,不論什麼,都會儘力幫你辦到。」
弗安方丈微微一頓,隨後淺笑點頭:「好。」
南離使臣奇怪地看著突然走進來的和尚,面上都帶了幾分薄怒,皇帝這是什麼意思,把他們晾在一邊卻跟個和尚敘舊?這和尚看起來也不過二十多歲的年紀,他一來卻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過去,簡直是打了他們的臉!
慕翎宇手指攥緊,他是知道弗安方丈的聲名的,不然也不會讓玲瓏去阻止他,原本已經得到消息說他遇刺身亡,可是他卻好好的出現在這裡,他又一次失算了!
慕蘺裳獃獃地看著弗安方丈,她並不像慕翎宇那樣對大月進行過徹底的了解,即使了解也絕不會在意一個和尚的事情,因而現在看到弗安方丈,下意識露出鄙視的目光:「煜哥哥,你叫他來幹嘛?」
她話里的鄙視意味極重,大月眾人聽到之後,眼眸不由眯了起來,段祈煜眼底劃過一道寒芒,全然不似剛剛面對弗安方丈時有些無措的模樣:「怎麼,蘺裳公主對孤請來的人不滿?」
慕蘺裳面上露出不滿,在她看來,剛剛段祈煜幫她擋刀的行為就已經說明了心裡有她,所以現在自然而然地對他使出幾分小女兒的嬌態:「不過一個和尚而已,能做什麼?」
她話音一落,大月眾人不由對她怒目而視起來,南離使臣卻覺得她說的沒錯,眼中都露出贊同之色,剛剛韓忠去請的不光是南離的使臣,還有大月一些重臣,現在聽到慕蘺裳這門貶低弗安方丈,眾人面上都露出怒色,若不是顧忌她公主的身份,早就有人上前去給她點教訓了。
段祈煜抬手止住了眾人即將爆發的怒氣,聲音極淡:「弗安方丈乃是我大月最為尊貴之人,連父皇都不會給他難堪,南離公主,你這般鄙視大月的貴人,是覺得你比任何人都高貴么?孤倒是忘記了,忘記了公主自以為是的本事爐火純青,指鹿為馬的能力出神入化。」
大月之人聽了他的話,剛剛還壓制不住的怒氣立刻消散了大半,這話直戳慕蘺裳的痛楚,自以為是,是說她自以為是的認為段祈煜心中有她,不顧廉恥也要貼上來,指鹿為馬是說她明明跟段祈燁有了苟且,卻還妄圖推到段祈煜身上,這兩句話直說的她面色發白,嘴唇都顫抖起來。
南離使臣來得晚些,不知道剛剛殿內發生了什麼事情,有大月人十分「好心」地將事情經過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直說的他們面紅耳赤,這才堪堪作罷。
文錦繡有些疑惑地看了段祈煜一眼,他這是在維護弗安方丈?她目光落到弗安方丈身上,他站得筆直,身量比段祈煜略低一些,二人站在一起一個氣勢凌厲,一個渾身散發著溫潤之氣,看似是兩個極端,卻又帶著莫名的和諧,她眉心微微蹙起,一個不靠譜的念頭頓時朝她腦中湧來……
慕翎宇聽著周圍人的竊竊私語,只想一掌拍死慕蘺裳,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他咬了咬牙:「太子殿下,好好的請弗安方丈來做什麼?」
段祈煜冷哼一聲,他的異術此時不能展現出來,要不然還能輪到慕翎宇說話?他朝影衛擺了擺手,影衛立刻上前壓住了慕翎宇,慕翎宇沒了修為,原本武功還在,可是剛剛段祈煜毀了風刃的時候他受了反噬,現在站在這裡都是勉強,又怎麼敵得過他的影衛?
南離眾人一看到他被壓住,頓時都坐不住了:「太子殿下,你這是做什麼!」
「這樣對我國皇子動手動腳,難道大月是要仗勢欺人嗎?」
「就算是在大月皇宮,也不能這樣折辱我們南離的皇子!」
「對!」
……
段祈煜眸子微微眯起,皇帝重重一拍桌案,立刻圍進來兩隊侍衛,刷拉拉地抽出長刀,剛剛還說得起勁的南離大臣頓時住了口,皇帝冷哼一聲:「朕還未向你南離討公道,你們先七嘴八舌聒噪起來,若是查明慕翎宇傷我大月太子,哪怕傾盡全國之力,也要讓你南離跪地道歉!」
自從這些使臣見到皇帝,還沒有見他這樣疾言厲色的時候,不由都嚇了一跳,慕蘺裳更是嚇得不輕,偷偷瑟縮著往後躲,下意識握緊了手中的鈴鐺。
慕翎宇被人壓制著一動不能動,胸腹里一陣陣的絞痛幾乎快要將他整個人淹沒,他倔強地咬著牙不肯發出一聲呼痛的聲音,段祈煜將折成兩段的風刃撿起,用刀刃在慕翎宇指尖劃過,他指尖迅速冒出一陣陣的血珠來,一點點朝地上落去,然而剛剛落到半空,那血卻像是有了方向一般升起,朝著大殿中央飛去。
眾人都順著血滴的方向看去,只見大殿中央弗安方丈身上漫處一層淡淡的銀芒,那血正是朝他的方向飛去,他面前很快出現了一個帶著銀光的圓圈,慕翎宇的指尖血漸漸融進那圓圈之中,一點點顯露出畫面來。
慕翎宇被眼前的情景驚得忘記了反應,這是他替段祈煜修改記憶時才會出現的圓幕,弗安方丈怎麼可能會?
他壓下心頭的驚駭:「你,你是什麼人?」
沒有人回答他,弗安方丈面前的圓幕一幕幕顯現出他替段祈煜修改記憶的場面,甚至還有他與慕蘺裳合謀的樣子,只不過這圓幕沒有聲音,只能從顯示出來的情景上看出他們在做什麼,他身上的溫度一點點變得冰涼,他謀劃了多年的計劃,就此夭折了。
慕蘺裳也沒有想到他們會的東西弗安方丈也懂得,她雙腿發軟地倒在地上,目光落到被壓制著的慕翎宇身上時,劃過一道陰狠,不動聲色朝他挪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弗安方丈身上的銀光漸漸黯淡下來,他面上也開始泛起蒼白,段祈煜眉頭皺緊,輕輕扶住了他的胳膊,一道蘊含著光力的內力一點點朝他體內涌去,弗安方丈沒有拒絕他的好意,閉著的眼沒有睜開,面上卻帶出几絲淡淡的笑意,淡的幾乎看不出來。
圓幕逐漸變得黯淡消失,眾人都傻傻的回不過神來,就在眾人以為這就完了的時候,弗安方丈手中的佛珠卻突然朝慕蘺裳拋去,她一時不備被佛珠打了個正著,啊地慘叫一聲,手腕上的鈴鐺卻開始不住晃動起來,發出一陣陣細碎的聲音,似乎還夾雜著哭聲與慘叫聲。
段祈煜手中的內力更加快速地朝弗安方丈體內涌去,他心中隱隱猜出他要做什麼,因此當看到那鈴鐺上紅光大盛,並且從中引出一縷縷紅色的霧氣時並沒有多少驚訝,倒是皇帝等人吃驚不小,都忘記了呼吸。
那些紅色霧氣一縷縷朝佛珠中湧來,直到鈴鐺變成銀色,那佛珠才重又回到弗安方丈手裡,他慢慢睜開雙眸,先是感激地看了段祈煜一眼,隨後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多謝殿下相助,使得冤魂得以超度。」
眾人都是一愣,不明白他這是說的什麼意思,皇帝皺起眉頭:「弗安,你剛剛……」
「回稟陛下,這些皆是京中兇殺案的冤魂,因受攝魂鈴所害,無辜身死,精魂都隱於鈴中,因著怨氣深重,才使得攝魂鈴威力無窮,如今這些冤魂已盡數被貧僧收於此佛珠當中,待回到寺內,貧僧會辦一場法會為其超度。」
弗安方丈淡淡開口,慕翎宇心口越發火燒的厲害,看著段祈煜的目光更多了幾分氣恨,他沒有反駁皇后的話,也沒有要重新審理那件案子,卻使得眾人都明白了文錦繡是冤枉的,真正的兇手是慕蘺裳,他再也忍不住,噗地一聲噴出一口鮮血來。
段祈煜冷笑一聲:「七皇子,你口口聲聲都是清音害了那些人命,可是眾人都看的清楚明白,那些冤魂乃是從蘺裳公主的攝魂鈴中湧出,你們兄妹二人心懷不軌,傷孤事小,傷了我大月十幾條人命,此事絕不能就此輕易揭過!」
「太子殿下說的是,依臣看,應當立即修書一封,讓南離給我們一個交代!」
「沒錯!南離這樣對待我們大月,說不定謙王殿下也是被她所迷惑,這樣的妖女殘害百姓,如何還有資格成為大月的王妃?」
「南離欺人太甚!」
大月大臣們都抑制不住渾身的怒氣,他們本來就不喜歡南離,只不過看在停戰的份上才給了幾分面子,不想他們竟然如此算計他們,若不是段祈煜智謀過人,他真的被慕翎宇控制的話,大月江山豈不是要姓慕?
還有慕蘺裳,害人不淺還想嫁給段祈煜,見過無恥的,沒見過這麼無恥的!
皇帝冷眼看著這一切,一雙陰戾的眸子轉向慕蘺裳:「蘺裳公主,你最好給朕一個交代。」
這幾個字他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一般,文錦繡默默垂眸,聽到他的話心中不由劃過一絲笑意,皇帝還真是會挑軟柿子捏,他若是問慕翎宇,慕翎宇說不定還會有什麼託詞,可是慕蘺裳就不一樣了,草包一個,心狠手辣是有,可是卻沒有慕翎宇的淡定從容以及足智多謀,逼問她比問慕翎宇容易多了。
慕蘺裳被弗安方丈的佛珠打了一下,正是渾身都疼的時候,聽到大月大臣的話腦中一陣陣發懵,等看到自己手腕上的鈴鐺已經回歸銀色,而且表面已經有了裂紋的時候才知道事情敗露了,又聽到皇帝問話,渾身立刻顫抖起來,一骨碌爬起來向後縮著:「不,不是我,不是我!」
她一個勁兒向後縮著,皇帝目光卻是越發陰冷,她此時才知道害怕,若是這件事傳到南離,父皇一定不會饒了她的,她向後退著,卻猛然撞到了慕翎宇。
她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回眸看了一眼,立刻尖叫出聲,指著他道:「是他,是他讓我做的,他要修改煜哥哥的記憶,所以讓我幫忙,是他要我做的,我是無辜的,我是被他逼迫的,陛下你信我,我是被逼的!」
她邊喊邊落下淚來,慕翎宇指甲都嵌到了肉里:「閉嘴!」
「不,是你逼我的,是你要害人,是你要我去殺人的!」慕蘺裳憤恨地指著他,文錦繡看著這二人的模樣,心頭不由有些煩亂,平心而論,她雖恨他們不分青紅皂白便要推自己出來頂罪,可當真的看到他們狼狽的模樣時,心中卻並沒有多麼痛快的感覺,只覺得可笑,或者說可悲。
段祈煜看到她的表情,心頭微微一動,不動聲色地將她的視線擋住,不讓她看到這二人的模樣,文錦繡眸子微閃,不自覺地笑了一下。
慕翎宇氣恨地咬了咬牙,段祈煜他一直就知道,或許從自己第一次對他進行攝魂術的時候他就清楚,可是他何其能忍,竟足足隱忍三年將自己引來大月,又一直沒有發作,直到耗盡自己渾身的修為,甚至連文錦繡被換了身份他都——
不,不對!
他猛然抬起頭來,他既然什麼都知道,又為什麼會任由自己將文錦繡抓去,任由自己毀了她的至純血脈,換了她的身份?
「你一直都在利用我!」
他終於想明白這些事,咬牙看著段祈煜,段祈煜眼底劃過寒芒,神情極為無辜:「孤何嘗利用過你?當初孤在坪洲遇刺,為何會到達南離?七皇子,當時你可是一直在暗中注視著一切,趁機將孤帶去南離,這是孤在利用你么?」
他說到這裡,眾人心頭都明白過來,怪不得段祈煜會三年沒有行蹤,原來是被慕翎宇有目的地帶到了南離,三年受盡苦難,他竟然好意思說是段祈煜利用他?還能不能再無恥一點?
「你說孤利用你,南離攝魂術有誰能逃得過?孤犯得著賠上身家性命來利用你?」段祈煜說的極其誠懇,彷彿他十分無奈一般,眾人聞言都點了點頭,慕翎宇手指攥緊,他說的明明不是這些!
段祈煜唇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意,眼中寒芒閃爍的更加明顯:「再說,孤利用你做了什麼?從始至終都是你們在挑戰孤的底線,真的當孤是傻子什麼都不知道嗎?」
慕翎宇喉間的話一頓,他能說什麼?他能說段祈煜利用自己換了文錦繡的身份嗎?若是說出來,憑皇后的聰慧定然能猜出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她若是知道了,大滿也就知道了,那他之前做的一切豈不是沒了意義?
他現在才知道,段祈煜一開始打著的目的就是在此,不著痕迹地換了文錦繡的身份,成功將她從容家的視野中解脫出來,至純血脈摻了雜物,哪怕容家人有通天的本事都無法找出她的行蹤,何況還換了容貌記憶,碰到會讀心術的都不必擔心,他費了那麼大的力氣,終究是給他人做了嫁衣!
他目光落到段祈煜身後的文錦繡身上,忽然笑了起來:「你知道,你一直都知道,段祈煜,你真狠!」對自己狠,對她也狠,可惜沒有人知道他到底做了什麼,不,他什麼都沒做,只用了一條命便引得他做了這一切,可惜這條命還被他救了回來,多可笑!
段祈煜淡淡看著他,唇邊劃過一抹冷酷的笑意,是他設計的又怎樣?誰能想到他以命為賭注,設計他一個南離皇子呢?慕翎宇以為這是結束,可是這僅僅是個開始罷了。
慕翎宇看到他的模樣,心頭又是一陣翻湧吐出血來,卻沒有注意到慕蘺裳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挪到了他身旁,他抬眸看著段祈煜:「你——」
一個你字剛出口,腰腹間卻猛然一痛,他不由低下頭看了看,只見自己腰間不知何時插了一把匕首,慕蘺裳正握著風刃的刀刃,見他看過來像是瘋了一般拔出刀刃,又一下一下戳在他胳膊上,背上:「是你逼我的,是你的主意,煜哥哥,我殺了他將功補過好不好……」
慕翎宇被影衛壓著無法反抗,慕蘺裳像是瘋狂了一般,手上被刀刃劃出鮮血,她卻像是沒有察覺一般,慕翎宇咬緊牙關一聲不吭,血花不住地濺出來,將她臉上身上都染了鮮血,眾人都被眼前的情景嚇得目瞪口呆,一時間竟沒有人去攔。
文錦繡眉頭擰起,她對他們雖然失望,但卻並不想要慕翎宇死,然而等她想要上前求段祈煜阻止慕蘺裳的行為時,慕翎宇腰間的笛子卻突然藍光大盛,門外忽然颳起一道強烈的風,咣當一聲吹開了緊閉的殿門,一時間殿內桌椅都開始搖晃起來。
段祈煜一把將文錦繡遮嚴實替她擋住這陣狂風,只見一道黑色的身影閃過,握著風刃的慕蘺裳一下子被甩開兩丈遠,撲通一聲撞倒在大殿的柱子邊暈了過去,那黑色身影速度極快,一眨眼的功夫殿內便恢復了寧靜,眾人朝慕翎宇看去,只見剛剛還遍體鱗傷奄奄一息的慕翎宇已經不見蹤影,只有滿地的鮮血證明剛剛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