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六十五
六十五
雖說賈母偏心得很,但是她再是如何偏心也不是能活要人命的,只是一旦出現了人命官司,她卻是想著你好我好大家好的遮掩過去,因而賈瑚當年便是給王氏害了。
雖說大家也是都覺得是賈瑚自己心疼弟弟便不顧身體感染了風寒的,可是誰家大戶人家得了風寒就死了?真相如何,賈母是知道的,只不過她不肯言語罷了。至於賈赦,他再混賬也決計混賬不到這個份兒上,而張氏再聰慧也聰慧不到這個地步——人哪裡有每天都想著要害人的呢?
只除了王氏。
當時她死了長子賈珠,兒媳婦這個被她認為是克夫的喪門星的又懷著孩子,她看著小兒子還沒長成,心裡自然是不能容忍,於是一合計,便輕易地換了賈瑚的藥材,藥效不到,再加上晚上多開一會兒窗戶,白天卻一點兒窗戶不開再多燒一會兒炭盆,這就算是好人也得給折騰死了,何況是得了重感冒的賈瑚呢!
說到底,不過就是王氏見不得自己兒子死了,而別人卻有兒子罷了。
賈母知道也是事後,她也只能暗地裡處理了首尾,再不敢叫長房知道這事兒了,也是打那時候起,她是並不想著襲爵這事兒能落到二房身上了,倒是更疼寵寶玉,指望他金榜題名光宗耀祖了——否則,她那長孫的死可不就是白死了?
只是賈母這一輩子的慈愛之心都快給王氏耗光了,疼愛這些女孩兒,又愛重自己的嫡出孫子,更是對兒子心疼得不得了,只道賈政有王氏這麼個作死的老婆,再有趙姨娘那麼個上不得檯面作妖的婆娘,真是讓她的心都揪起來了。
因而聽說大兒子要打死小兒子,賈母第一個反應就是賈瑚的事兒爆出來了,等順溜給她解釋完了,她也還是心裡突突著,半晌沒緩過來。
待賈母緩了過來也處置了李紈,叫人帶來賈蘭到她膝下養著,這也已經一個多時辰了,至於李紈是哭是鬧還是死,這與她倒無甚相干的,只恨二房的婆娘們沒一個省心的,賈母真是要同意賈寶玉那話了——果然這嫁了人的女人變成了死魚眼珠子,就連她在內,也算不得是明珠一顆了,不然怎麼就讓這些個敗家娘們在府里作威作福呢?
賈母的心思旁人是不知道的,她垂著眼,頗有氣勢的在那兒坐著,叫人拿了她的帖子去請太醫。
太醫一到,趙姨娘兩眼淚汪汪的看著太醫,就盼著老太太開口讓太醫過去給她兒子瞧瞧呢,可誰知賈母開口,卻是教太醫先給賈政看看。
「趙氏,你不必擔憂,環哥兒年紀小,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也皮實,且他是兒子,到底該是先治他老子的。」賈母說著,便叫鴛鴦帶路,讓太醫去給賈政看傷。
原本趙姨娘對賈政的愛意有十分,之前因他打了賈環又輕信賈蘭,這愛意就減了三分只剩七分了,現如今賈母又這般說話,趙姨娘對賈政的愛意便又減了三分,只餘下四分了。
這四分,還是因著給賈政生了兩個孩子,探春佔了兩分,賈環佔了兩分。她只盼著將來這兩個孩子長成了,賈政給探春點兒陪嫁,給賈環點兒家私,這兩分就保住了,不然這各自的兩分大約也是不剩下分毫了。
只是趙姨娘原本跟賈寶玉的乾娘馬道婆說的那咒人的事兒,她本是有些擔憂的,還拿不定主意,可現如今卻是已經拿定了主意,在沒有比這時候更讓她能拿定主意的了。
賈蘭跟他媽李紈,合該都去死。
而賈環卻是已經好了。
他本來就運功頂在了屁股上,那一頓板子下來只是皮外傷,他再抱著小鼎吃奶,皮外傷也沒留下多少,只打得血了呼啦的,可回頭馬上就好,連半點兒疤痕都沒有,只是白白受了一場疼罷了。
但是這一場疼也終究徹底斷了他對賈政的那麼一丁點兒的父子情——其實原本也沒有,只是到底是賈政是他這輩子的爹,再沒有感情吧,這人本就是古古怪怪的東西,沒有感情有點兒恩情,但現如今,這恩情也沒了。
倒是賈赦,打完了賈政,聽說太醫去瞧了賈政而沒管賈環,他氣不過,便去醫館抓了個專門治跌打損傷的師父過來給賈環瞧病。
「這跌打損傷,到底太醫才是不中用的!」賈赦還跟賈環扯掰,「太醫那是什麼人,那是給達官貴人看病的,那達官貴人家裡有幾個能摔一跤跌一下的?又幾個能挨打挨罵的?照我說,這事兒其實軍醫才最有本事呢!」
賈赦這話倒是沒說錯的。
誰家公子小姐的,有幾個高來高去的?太醫用藥又是保守的,不敢下猛葯去,只是治不好又治不壞的熬著,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因而不少人都給熬得病病歪歪,說是身子不好——其實輪到平常人家,有幾個身子不好的?到底還是自己作踐自己罷了。
這醫館的大夫給推到賈環跟前兒,也是治療跌打損傷的能手,三下五除二的就扒了賈環的褲子,略一瞧,就樂了:「府上這位爺可是個寶貝!我說大老爺,你說你這侄子給他爹打得狠了,我瞧著卻是他忽悠他爹忽悠得狠了罷!這挨打的時候屁股上是墊了多少墊子,又藏了幾本書啊?」
老大夫這話一說,賈赦就笑得不行。
賈環也跟著笑了笑,卻沒說他這是天賦異稟。這事兒就這麼撂下了,賈赦也是略略安心。等他再去上學,過了一個月再休沐回家的時候,竟是賈璉過來接他。賈環一瞧見賈璉在車上,忙就跳上去,問:「璉二哥,你這不忙了?不是趕著要娶媳婦了?怎麼還能得空?」
「何止是得空啊!」賈璉苦笑道,「接你回家是讓你暫時避一避風頭,就躲在我那兒屋好了,總比現如今去老太太面前觸霉頭的好。」
賈環一聽,心裡咯噔一下:「璉二哥,發生什麼事兒了,你快告訴我!」
「是你珠大嫂子跟蘭哥兒,」賈璉看向賈環,略一遲疑,「也是擔心你,又怕這事兒牽扯到你,他們母子倆也不知怎的,這兩日中邪了一般,竟然是昏迷不醒了,也不吃也不喝的,還會大喊大叫,醒了就要磨人折騰,折騰夠了就昏死過去……眼見著,這就不行了。」
說著,賈璉倒是有點兒紅眼圈了。
「若是他們倆不行了,我這婚事怎麼也得拖到明年去。」賈璉與李紈並不熟,與賈蘭雖然是叔侄,卻也是生份得很,因而要是因他們兩個拖延婚期,他是十分委屈的,可也不能就跟沒事兒人似的啊!
何況張家能不忌諱?
他真是有苦無處訴。
而賈環倒是個好好的垃圾桶,聽他訴苦是最合適不過的人選了。
倒是賈環,聽說那癥狀之後就有些計較。
這聽著……倒是有些癲癇的意思,只是一連幾天,還有點兒精神問題的感覺。他跟著那伽吉大和尚也學了些醫術——不得不說,這大和尚果然是天縱奇才,要不是他活過了兩輩子,還真的是吃不透大和尚的本事,即便是現在,他也只是吃了兩樣的皮毛,卻得不到真諦——賈環也想著,先拿李紈跟賈蘭做做實驗再說。
若是真的是癲癇,他還真就能治。
回到了賈府,賈環一進門就覺到了氣氛不對。
這賈府上下,人人自危,老太太說是每天都氣悶,今個兒又罵了王氏,說她看顧不住珠兒的妻兒,斷然不是個做母親的料。
這話說得就實在是太狠了。
賈環略一思索,就忙帶著順溜跟順暢去見賈母。
「老祖宗,我從師父那裡也學了幾手治病的法子,也不知是不是能對珠大嫂子跟蘭兒的病症,只是既然已經瞧了太醫說不會瞧,不如讓我去看看吧!」賈環倒是開門見山,「好歹治不好可也治不壞,要是我不會治了,還能招來我師父呢!」
賈母一聽就樂了:「好!好好好,難得你這孩子有心,卻與那些狼心狗肺的不一樣!」她這話是說給誰,那就誰心驚了。
而心驚的自然不少。
賈環掃了榮慶堂里的人,發覺不少人都哆嗦了下,這倒是讓他心裡有些擔憂——卻原來他以為的大家都是和和睦睦的再怎麼掐也不至於使壞的好人這件事還真的有點兒難呢!
【你也不用擔心那麼多。】許久不見的管理員03又上線了,【這不就是你親媽找賈寶玉的乾媽做的嘛!兩個人還下的咒,布娃娃啊生辰八字的,可嚇人了。】
賈環徹底無語。
這兩個人是有些不對,又有些發傻,可也不至於給咒死吧!
何況他們兩個……不過是透明人,能幹什麼呢?要咒不如咒賈政了。真可惜。
賈環嘆了一聲,得了賈母的允許之後便去瞧了李紈與賈蘭。
這兩人真的躺在那裡一動不動,母子倆就跟木偶泥胎的塑像一般,對外界毫無反應。
賈環過去號了號脈——果然,他們兩個邁向平穩,倒是像是真的在睡覺一樣了。
所以說,還真的是給詛咒了?
【什麼時候這詛咒還這麼好使了?趕明個兒我也詛咒詛咒賈政?】賈環又在腦子裡戳了戳管理員03,心裡還挺樂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