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變生不測
「蘭笙簫的眼神不對。雖然他極力掩飾,一談到你,他就雙眼發光。」姚寬靜靜地道:「這讓我不得不懷疑。」
秋暮遠並不感到奇怪,今晚他知道蘭笙簫愛上了他,那麼在警察局面前,蘭笙簫為了救他,完全有可能在警察面前說謊,只是沒想到他會在眼神中泄露出自己的感情,畢竟,蘭笙簫還年輕,怎能瞞過目光如鷹隼般銳利的姚寬?
「你當時為何不揭穿他?」
「那是因為你,我當時不明白,你為什麼會放過蘭笙簫,蘭笙簫為何會袒護你?這相當不合情理。」
「那你以為他是我的同謀?」
「確實有過這種想法,但很快就推翻了。蘭笙簫不可能參於這樁謀殺事件,如果他是同謀,他不會與鄭萬三上床,等著殺手來殺他。何況我曾派人調查與跟蹤蘭笙簫,找不出他的半點犯罪行徑,蘭笙簫的嫌疑是排除了,可我還需要他來找你。」姚寬眼睛直直盯著秋暮遠:「你將自己藏得很深,單憑飄香一夜被蒙住的攝像頭與鄭萬三保鏢幾句無關緊要的證詞,我怎麼找你?只有朝蘭笙簫下手。」
「所以你想要放長線釣大魚?」
秋暮遠聲音淡漠。好像姚寬談的不是他,而是別的與他毫無關係的陌生人。
姚寬道:「也可以這麼說,我一直不明白,蘭笙簫明明看到你了,你為何沒有殺人滅口,反而放走他,還讓蘭笙簫對你如痴如醉?想來想去,只有一個解釋,你也是男同志,未殺蘭笙簫,是因為蘭笙簫長得太漂亮,我想,既然你喜歡蘭笙簫,遲早會來找他的,只要盯住了蘭笙簫,你就會自投羅網。所以把蘭笙簫盯得更緊。」
說到這兒,姚寬苦笑起來:「事實證明我錯了,全然不是這回事。你一直沒找蘭笙簫,相反蘭笙簫發瘋一樣找你。他倒真是痴心漢子。兩個月來,他幾乎每夜都出入於各種酒吧之中找人,卻從未與任何女人過夜,只有一次,他在酒吧中喝得大醉,同一個男人在酒店裡開房,第二天他逃出酒店,那段日子沒去酒吧,天天在家借酒消愁。因此我知道他是個地地道道的男同志,他喜歡的是男人,聯想起他在警察局裡袒護你的行為,我終於知道,他愛上了你。所以我繼續盯著他,希望他能找到你,當然這也是極其渺茫的事情,純粹是守株待兔。當我想放棄時,沒想到今夜卻讓我找到你。」
「姚寬,你很有耐性。」秋暮遠面現佩服之色。
確實沒有想到,姚寬為了抓他,花費如此大的心血。
今晚姚寬能夠找到他,貌似偶然,其實含著必然的因素。
每個人的成功都不是偶然的,大家都只看到他成功時榮耀光彩的一面,又有誰想過,他為了這一天,醞釀了多久?奮鬥了多久?為此付出了多少心血?
「這是我的職責所在。其實,今晚我沒有跟蹤蘭笙簫,會抓到你,更是湊巧。」姚寬眼中閃著一絲尷尬。
「湊巧抓到我?」
「是的,我實話實說吧。」姚寬聲音誠懇:「今夜,我們本來是來抓盤恆在不夜天酒吧的販毒巨梟,但我在現場時,無意間發現蘭笙簫,再無意間發現了你,我知道,如果錯過這次機會,你會消失得無影無蹤,以後想找到你,實是千難萬難。這種機會千載難逢,便先追蹤你來了,至於抓捕毒梟,整個計劃相當周全,我已經在不夜天酒吧布下天羅地網,就等著毒犯入網。所以根本不用擔心。」
怪不得姚寬今晚會帶著手銬。沒銬住毒販,倒銬住了他——秋暮遠。
秋暮遠頹然道:「姚寬,你盯梢我,我竟然半點都不知道。」
秋暮遠確實感覺極頹,他狗一樣靈敏的警覺性到哪兒去了?有人盯梢他半晚,他竟然沒有感覺出來。
「我也是碰巧盯住你的。」姚寬看著秋暮遠,眼中忽然露出一絲憐惜,輕聲道:「霧月狼,你今晚喝的酒太多了。」
是酒,腐蝕了霧月狼的力量,令他雙眼日漸迷濛,頭腦日漸空白,雙手日漸無力,失去了昔日的警覺。
姚寬當然更知道,真正毀了霧月狼的,其實並不是酒,而是霧月狼內心的痛苦和絕望。
今夜的霧月狼,絲毫不像是個殺氣騰騰的殺手,倒像是個落魄無比的天涯孤客。尤其他那雙痛苦憂傷的眼睛,看不到一絲活著的欲/望。
他姚寬算是撿了一個天大的便宜,他在秋暮遠最脆弱,最無助,最絕望的時候找到他並且抓住他。
「姚寬,就算你能證明我殺死鄭萬三,你又憑什麼認為我就是霧月狼呢?須知能殺死鄭萬三的殺手,不止霧月狼一個。」
「是宮平野告訴我的。」姚寬凄然道:「我和宮平君是相交多年的好朋友。你在日本殺人更多,我們都想抓住你,為此互相交流資料,在這十年中,雖說你殺人無數,每次都成功逃脫,留下的線索,少之又少,你的武功又這麼高,要想抓住你,實是艱難,但經過我們兩人多年的搜索,還是發現一些有價值的線索,尤其是宮平君,三年前發現你的一條重要信息,他生前曾與我交流這條信息,所以就算你易容喬裝,我還是知道你的部分性格特徵。再說,一路同行酒吧的生意主顧全都是億萬富翁,裡面保衛森嚴,保安個個都是身懷絕技,鄭萬三的保鏢又是鄖北頂尖的高手,要想殺鄭萬三,沒有你的身手,普通的殺手還真的無法做到殺人後安然逃脫。」
宮平野是日本警界中的精英,三年前,他根據蛛絲馬跡,竟然找到秋暮遠,還差點抓住他,在最後關頭死在秋暮遠的槍下。
秋暮遠承認,若非宮平野武功稍遜一籌,若非他反應極快,他已經落入宮平野的手中。
能找到秋暮遠並且差點抓住他的人,絕對不是平常人物。
在內心深處,秋暮遠對宮平野確實有點佩服。
秋暮遠現在更佩服:沒想到,宮平野雖然死了,竟還留著他的重要線索給姚寬,讓姚寬找到他。
就憑這一點,宮平野無疑是警界中最為優秀之人。
「宮平野發現我什麼了?」秋暮遠問道。
「跟你性格有關,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隨我到警察局吧。」
畢竟,還沒有將秋暮遠關入牢房,隨時都有可能發生變故。
「好吧!姚寬,我已經問完,你可以把我帶走了。」秋暮遠安安靜靜地道。
「你真的是霧月狼?」姚寬忽然道。
霧月狼竟然是個憂傷至極的男人,而且這麼容易抓到,讓姚寬百思不得其解。越想越可疑,他忍不住出聲詢問。
「你認為我是假的?」秋暮遠眼中閃著憂傷的光芒:「姚寬,你想想看,這個世界除了霧月狼本人,誰會心甘情願替別人死?」
看著他凄愴痛楚的眼神,姚寬心裡一震:「霧月狼,是你想死?」
「沒錯。」秋暮遠凄然一笑:「如果我不想死的話,就算你手中有槍,也不是我的對手。」
姚寬默然,他沒有見識過霧月狼的真正武功,不能全信。但他無意反駁,畢竟霧月狼以前所殺的對像中有好幾個是世界頂尖級高手,他不由問道:
「你為什麼想死?」
「因為一個女孩,一個天使般的女孩。」秋暮遠抬頭望著滿天的星星,雙眼露出深邃的痛苦,他喃喃自語:「我很愛她,但她不愛我,她已經有了心上人。」
姚寬心裡一嘆,他終於明白自己為何會輕而易舉地抓住霧月狼,讓霧月狼萌生死志的真正理由竟然是愛情,愛情有時會如此傷人。
殺手無情,一旦有情,沒了殺心,就有可能死在敵人的手中。
就在此時,秋暮遠忽然臉色大變,汗珠涔涔而下,猛地飛出一腳向姚寬踢去。
他的行動快如閃電,力道也是大極,姚寬因他已束手就縛,又與他談了半晚,不知不覺中對他產生了些微的好感,毫無提防,緊握的手/槍竟被他踢飛。
「霧月狼,你幹什麼?」姚寬怒吼。
秋暮遠沒有回答,身形一躍,奔到手/槍前。
剎那間,霧島龍突然變成另外一個人,他的雙眼不再死灰色,而是閃著凌厲的光芒,他的身手矯健如豹,全身力道貫徹其中。
絕不能讓他奪槍,姚寬瞪大眼睛,拳頭擊出,沒有擊中秋暮遠,一眨眼功夫,秋暮遠已經衝到他面前,因手上帶銬,他無法伸長猿臂,當他撿槍時,但見姚寬發瘋般地撲上來。
秋暮遠固為全世界排名第一的殺手之王,姚寬也是華國特種兵出身的神槍手,武功雖說不及霧月狼,也絕不可小覷。
兩人誰都沒有說話,只在那塊大礁石上進行生死博殺。
槍就在他們不遠處靜靜地躺著。
姚寬終於領教到秋暮遠的厲害,面對帶著手銬的秋暮遠,他竟然毫無勝算,相反越打越吃力,敗勢越來越明顯。
兩個搏鬥的影子離槍支越來越近,姚寬眼見槍就在腳底,在秋暮遠的步步進逼之下,他根本沒有半點辦法拾槍,一咬牙,他飛足將槍踢到海中。
他知道自己不是霧月狼的對手,寧願把自己最心愛的槍讓海水捲走,也不想他死後愛槍落在霧月狼手中,讓它沾上無辜者的鮮血。
槍掉下高崖,捲入海中,無影無蹤。
星光下的礁石上,兩條人影繼續廝殺。
又過半個小時,姚寬的臉越來越蒼白,眼前金星亂冒,嘴角中出現一抹血痕。全身搖搖欲墜。
秋暮遠被銬著的手忽然出現一把槍,對準姚寬:
「姚寬,你已經沒有槍了,可我的身上有兩把槍,我們能不能坐下來談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