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姚寬之死
「霧月狼,你還耍什麼花樣?」姚寬喘著粗氣,怒喝:「我已落入你手,你想要殺我,儘管動手,沒必要假惺惺做好人。」
傳說霧月狼詭計多端,今夜得見,果然名不虛傳,為了麻痹他,竟不惜讓他帶上手銬,然後一舉奪槍。
置之死地而後生,霧月狼無疑將這招使用得淋漓盡致。
現在秋暮遠手中已有槍,他又受了重傷,完全處於劣勢,只能任其宰割。
秋暮遠嘶啞著聲音:「姚寬,我不想殺你,但我也不能死,把鑰匙拿出來。」
是的,他不能死,剛才說到雪兒時,他忽然想到一個人——青木久洹。
他死不足惜,可青木久洹知道他死了,肯定會去傷害雪兒,楚天陌又不在雪兒身邊,一旦雪兒遭到不測,他萬死難辭其咎,何況,即使楚天陌在,他能夠對付青木久洹嗎?
秋暮遠知道要想姚寬放他,難如登天,所以趁其不備先下手為強,將姚寬的手/槍踢飛,然後一把奪槍。只要能夠奪到槍,他就掌握主動權——當然他也有槍,但手被銬著,一時難以拔/出來。而他若拔槍稍慢,就會被神槍手姚寬擊中要害。所以一定得先把姚寬的槍踢飛,對於神槍手而言,無槍在手,就如同猛虎失掉滿嘴的利牙,試看,一頭老虎倘若連牙都沒有了,還有什麼厲害可言?
當然,所有的一切,都是在電光石火般閃過腦際,他以最快的速度實施自己的想法。
「你想要鑰匙,馬上把我幹掉不就得了嗎,又何必求我開鎖?」姚寬冷笑道。
「姚寬,我說過,我不想殺你。」秋暮遠疲憊地道。
他確實沒有殺姚寬之心,他發現他越來越不想殺人了。
他殺的人太多,實在太多,他已經殺倦了,剛才若不是擔心他死了雪兒會被青木久洹污辱,他絕對不會先下手為強,而是心甘情願被姚寬抓走,即使明知道他會判處極刑或者幾百年的無期徒刑(華國無死刑),他也不在乎。
「事情已經到了這種田地,你還想耍我?」姚寬忍不住怒吼:「我還沒見過像你這麼狡詐的殺手,我想你去演戲,肯定會是個大明星。」
秋暮遠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對準姚寬的槍緩緩垂下,他喃喃道:「明星,我倒真的希望我是個明星。」
他不由想到那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那個男人就是明星,還是天皇巨星。
眼中的憂傷更深,就像天邊的兩顆清冷的寒星。
姚寬愣住,憂傷,他又看到秋暮遠眼中閃過的那抹憂傷。
也許是因為他剛才無意講到「明星」,也許是宮平野生前曾經和他說過的那番話深深地印在姚寬的心中,在石光電閃中,姚寬腦間忽然想到一個人,不由得呆了。
姚寬閱人無數,早就看出秋暮遠在他面前帶著面具,只是今晚一直沒機會看到秋暮遠的廬山真面目,他也不知道秋暮遠的真正長相如何,但現在看來,越來越像天皇巨星楚天陌,那挺拔的身材,烏亮的頭髮,憂傷的雙眸,還有舉手投足……
姚寬兩年前生擒牛仔殺手時,曾與楚天陌有一面之緣,加上他極愛看楚天陌的電影《劍仙》,對裡面的情節甚是熟稔,尤其是劍仙龍天死前的那一幕,令他久久難以忘懷。故而他對楚天陌印象極為深刻。
前晚,他還在電視中看到楚天陌出來宣傳《極地孤狼》。
《極地孤狼》就是講殺手的。
霧月狼不會就是……?
秋暮遠走到姚寬面前,靜靜地看著他,又道:「姚寬,我並沒有耍你,我確實不想殺你。你應該看得出來,以我的武功,那時就算你手中拿槍,也無法抓住我。」
「我承認你的武功確實很高。」姚寬冷冷道:「不過你不要得意,我認識一個人,他的武功只會在你之上,而不會在你之下。我是無法抓住你,但遲早有一天,你會敗在他手中。」
秋暮遠抬頭看著滿天的星星,眼中現出深深的寂寞,他輕輕道:「姚寬,如果你所說的是真的,我希望那一天快點來臨。」
寂寞,他不知道有多寂寞。
十年來,不知多少絕頂高手死在他的槍下,後來,在整個世界,他竟然找不到對手。
今夜,從姚寬口中他得知,世上竟有人武功與他介於伯仲之間甚至比他更高,如果姚寬所言非虛,他十分期待那個人出現。
姚寬又一次愣住,寂寞,他又看到秋暮遠眼中閃過的那抹寂寞。
「他叫什麼名字?」秋暮遠又問。
「趙逸凡。」
「趙逸凡!」秋暮遠喃喃念著這個人名,嘴角竟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姚寬怔怔地看著秋暮遠的笑容,這個霧月狼,連笑容都像極楚天陌。
就在此時,秋暮遠忽然快如閃電般地擊向姚寬的頭部。
姚寬眼前一黑,他應聲而倒,一動不動,但他沒有暈倒,他知道秋暮遠掏出他袋中的鑰匙開手銬。
耳邊聽到秋暮遠的聲音:「姚寬,我知道你沒有昏倒,所以想跟你說幾句話,我今晚確實沒有想過要殺你。我本來是想讓你抓我入獄的,可在最後關頭,我發現我還不能坐牢。等我辦完那件事之後,不用你抓,我都可能會消失在這個世界。」
「你想做什麼事?」姚寬心知無法再假裝暈倒,睜開眼睛,聲音虛弱地道。
「我想殺一個人。」秋暮遠眼中現出可怕的殺氣。
姚寬失聲道:「你還想殺人?」
「沒錯。」
「原來你剛才打我就是為了再出去殺人!」姚寬嘶吼道:「你不能殺人!」
霧月狼該不會去殘殺無辜的百姓吧,若真的如此,他身為華國特警,明明知道他要殺人,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還有什麼資格當警察?
「他死有餘辜,只有殺了他,雪兒才能和她的心上人平平安安地過完一生。」秋暮遠眼中露出深深的愛:「只要雪兒能幸福,我做什麼都願意。」
姚寬心頭一震:沒想到霧月狼竟然用情如此之深。
他今晚為了那個雪兒,喝得酩酊大醉,可見他是多麼愛他,可他沒有殺情敵,反而為了情人一生的幸福去成全他們。
世上又有幾個男人可以做到這點?
由此看來,霧月狼的本性真的不壞。
可是,一個人就算本性再善良,如果他做盡傷天害理的事情,他也與善良絕緣。
當然,他會痛苦,他的內心會進行慘烈的掙扎。
姚寬心在嘆息:難道宮平野的分析是對的?
如果能活著回家,他一定要深入地研究楚天陌的性格,研究他與霧月狼之間的關係。
現在就不必思考這個問題了,反正也想不出來,於是姚寬問道:
「你想殺什麼人?」
「青木久洹。」
姚寬閉上眼睛,一聲不吭,好像沒有聽到似的。
青木久洹,姚寬三年前就從宮平野那兒聽到青木久洹的惡名,這傢伙是日本黑/道冷焰門的少主,殺人放火,無惡不作,可由於冷焰門高手如雲,他藏得又深,其父青木正雄更是個厲害人物,警方對他無可奈何。
如今霧月狼想殺青木久洹,由他去。
就當是日本黑/道火併,與他無關。
目送霧月狼的身影漸漸消失,姚寬掙扎著想起來,他抬頭望天,喃喃自語:
「霧月狼,你為什麼不殺我?你和楚天陌究竟有什麼關係?」
「因為暮遠不想殺人了。」一個冰冷的女聲突然響徹耳際:「他不殺你,我會殺。」
星光下,姚寬驀地轉頭,他看到面前站著一個黑衣女子,手中的槍已經對準他的臉。
剎那間,姚寬如墜冰窖,瞳孔收縮:他知道他今晚已經無法逃過死劫。
「你是誰?」這是姚寬在這個世界說的最後一句話。
「黑澤狐。」這是姚寬在這個世界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絲帛裂開的聲音,小泉叢美朝姚寬的頭部開槍。
小泉叢美怔怔地看著面前身體漸漸冰冷的男人,喃喃道:「姚寬,我本不想殺你的。可你知道的東西實在太多了,如果不殺你,遲早有一天,暮遠會落在你的手中,會心甘情願地被你送上斷頭台,我不想暮遠死,所以只能你死。」
——
秋暮遠正欲走出河灣,在朦朧的夜色中,他忽然看到一個人墜下。
他狂奔而回,岸邊已不見姚寬的軀體,只有一小灘血跡,還有一個熟悉的身影靜靜地站在崖邊。
「小泉叢美,你為什麼要殺姚寬?」秋暮遠怒喝,眼中迸發出憤怒的光芒。
小泉叢美回過頭來,星光下,她的雙眼如水般發光:「姚寬知道的太多了。」
秋暮遠冷然道:「不用你提醒,我全都明白。」
「既然你明白,為何還要放過他?」小泉叢美道:「對一個想殺你的人,你怎麼會變得這麼心軟?」
「天下想殺我的人很多,我是不是應該把他們全都殺光?」秋暮遠俊臉冷若冰霜:「小泉叢美,以後你最好不要管我的事。」
「是,我們不可能殺光天下想殺我們的人,可姚寬不同,他知道得太多了。如果今夜放他,你遲早有一天會被他揭穿的。」面對秋暮遠冷漠的臉,小泉叢美悲從中來:「暮遠,我殺他也是為了你呀。如果你死了,我也……」
暮遠!多麼熟悉又是多麼遙遠的稱呼,又有過多少年沒有聽到這個名字了?
秋暮遠怔怔地站著,臉上緊繃的線條變得柔和起來,他緩緩道:「叢美,我不殺姚寬,自有我的道理。」
「我知道你為什麼不殺姚寬。」小泉叢美忽然激動道:「你想死,你想讓姚寬把你抓住對不對?」
「你說什麼?」秋暮遠低沉著聲音:「你幾時來這裡?你都看到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