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妄念
第355章 妄念
我說，“薇姐不愛展卿，可是她還是堅持要嫁。因為她說，隻有這樣你才能放心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高韻，別說了……”
他的冷靜和林向薇的認命，在這個沒有辦法逆轉的悲劇裏。
反而隻有我一個局外人，才難受得像個傻逼。
停車場邊的隔離帶上，我跟他兩個人迎著夜色坐著。
林向凡講了許多他們小時候的事兒。
“阿薇小時候根本不像現在這樣。她特別靦腆，內秀，說話總是細聲細語的。我們不是親兄妹，但性格養成的差不多。”
“上中學的時候，我第一次見到她跟人家打架。因為隔壁班的女生給我送情書。我不喜歡，也就不接受。然後那個女孩子，可能是家裏條件比較好，嬌生慣養了一些，就找了一些在社會上的小混混，堵著我，要給我點教訓。”
“阿薇知道了以後，第二天就在學校把那個女生打了。後來鬧到雙雙被處分，從那天起，她就再也不是乖乖女了。隻是那時候，我還不知道，她已經發現了自己不是我們家的女兒。”
“阿薇長大了，越發漂亮出眾。她開始換男朋友，每一個都帶到我身邊，讓我幫她把關。一開始，我很認真地對待，她問我什麽，我就知無不言。後來我發現，這個小東西，我說什麽，她就偏偏往相反的方向做。我說這個男孩老實，踏實，能處，她就要給人家戴綠帽子。我說這個男孩心術不正，她就偏偏跟人家好的如膠似漆。”
“後來我實在氣得不行，就不再管她。再後來，爸病了，沒熬過半年。發現的時候就是肝癌晚期。阿薇乖了好一陣，跟我說，要不，就不嫁了，一輩子守著我和媽。媽說，你不嫁，你哥還要成家呢。我媽什麽都不懂，隻是話趕話的一句玩笑。但是那天，阿薇哭了很久。”
“爸走了沒兩年，媽媽的身子也垮了。她們從小就認識，一起讀書一起長大，結婚生子，和美幸福了一輩子。”
“我爸最後是握著我媽的手離開的，我和阿薇都在，他才活了不到五十，但他說他這一生愛已足夠，無悔無怨。而我媽，大概是從我爸走的那一刻起，她的心就也跟著走了。最後的兩年，她用心血熬光了回憶。最後也沒什麽基礎病，突然一天就中風了。”
“那會兒我原本是打算出國讀研的，因為我媽需要人照顧，我是有打算放棄的。但阿薇說，家裏有她照顧就是，說我笨手笨腳，從小連雙襪子都沒洗過，留下來又有什麽用？”
“阿薇本科畢業後就沒有繼續讀書了，照顧了我媽三年，我媽去世的時候，趕上法國大罷工，機場都停了。我沒趕回來，最後都是她給操辦的。”
“再後來，她就更加頻繁地談戀愛。而且一心隻找家世好地富二代，急著把自己嫁出去似的。我也是後來有一次聽到她喝多了才說了一句真話。”
“她說我媽臨終前，跟她說。我曾在我爸臨終前發過誓，一定要等妹妹找到幸福了以後，才會考慮自己的終身大事。妹妹一天不嫁，他就一天不娶。”
“阿薇可真是個傻瓜……”
林向凡說到這裏，摘下眼鏡，用手蓋住雙眼。
他說：“我真想……多活幾年……”
我遞給他一張紙巾，明明自己哭的比他還凶。
“你沒去治麽？現在醫療水平比之前高很多。或許你父親那會兒沒能等到的機會，到你這裏……”
“十年時間，對肝癌晚期來說，無非還是差不多的藥，差不多的治療。我這個病，家族遺傳。我爸，我二叔都是肝癌。”
林向凡搖頭，“我看到了他們臨終前絕望虛弱的樣子，看到化療於事無補的結果，或有說，肝髒移植還有一線生機，可是哪有那麽容易匹配得到？”
“可是你這樣……阿薇將來要是知道了……”
“你看過藍色生死戀麽？”
林向凡突然問我。
我想說，其實我第一次聽林向薇說起他們兩個不是親兄妹的時候，就在自動代入藍色生死戀了。
“阿薇小時候就喜歡看這些東西，各種韓劇言情，還有日本少女漫畫。”
林向凡低低咳嗽了兩聲，臉色更加蒼白了。
他強撐著笑意，說：“不怕你笑話，我想知道她整天都是怎麽想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我都陪著她看過。她看藍色生死戀的時候，哭的稀裏嘩啦。說萬一有一天我們也像裏麵的男女主角一樣，你能不能不要在我快死了的時候，才說愛？”
“當時我就在想，真是傻瓜。要得絕症，也應該是我來得才對……”
林向凡說，可能每個人對愛情的理解都不一樣吧。
一般，夫妻能做多少年呢？
二三十歲相遇，六七十歲終老。
也不過就短短三四十年。
期間或有背叛，動搖，或有惡意相向。
“我跟阿薇，我們一出生就在一起了。三十三年，我們已經……”
我不能體會，但我能夠理解。
每個人對愛和守護的定義都不同，就如每個人的個性都是千變萬化一樣。
林向凡從來都是人群中最不出顯的那一個，卻是能在背後把所有事都做的很好的。
他跟陳禦不一樣，因為我能感覺得到陳禦其實是有鋒芒的。
隻是因為之前那件事以後，他的鋒芒被陳望打壓折服下去，才變成後來那樣。
但林向凡是真的沒有鋒芒。他生在健全優渥有充滿愛的家庭。父母都是高級知識分子且相親相愛，有一個跟自己一樣大的妹妹，從小就生活在懂得承擔和分享的環境裏。
他的是非觀太明晰，道德感也太純粹。
或許愛情於他，不過是一眼一生。
與那些怦然心動的懵懂，或暢快淋漓的性·事皆無關。
就像過去那種很慢很慢的驛站車馬。用一生來送的一封信箋，鑽往心尖裏刻進的守護。
沒有人知道，多少思念折在筆翼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