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我們還有機會麽
我聽說,在他們成年後不久,父母先後去世。
林向凡就像那種舊時代的大家少爺一樣,安然回來井井有條地處理了父母的身後事。然後一個人站在院子裏,撫著一棵見證了族代興衰的香樟樹。
樹下蹲著的小女孩,是父母留給他最好的禮物。
妹妹的一切,就是他的一切。
可是啊,那是多麽深沉的愛,瞞過了那麽多人,瞞過了那麽多年。
夜夜案下執筆長書,卻在寄出去的前一夜,一口鮮血噴在落尾處……
林向凡說,天晚了,我把阿薇帶回去了。
下周六的婚禮,阿薇會從他的公寓被接走。
林向凡的家,就是林向薇的娘家。
“可是展卿是混蛋!”
我看著林向凡單薄的背影,忍不住喊出了口:“你知道他是混蛋麽!他在外麵有女人!”
我忍不住喊出自己的懷疑。
“我聽到過他給別的女人打電話!”
我說,哪怕他是我們的合作方,哪怕他能給我我們單位帶來利益。
哪怕我們雅子突然出事,承諾的培育種或許不能在規定時間完成,對方要不要算我們違約,隻是展總一句話的事。
哪怕我得罪他,我也在所不惜。
林向凡顫了顫肩膀,沒有回頭。
“他答應過我,已經跟外麵斷了。我走之後,會把所有的財產清算委托。隻要他好好待阿薇,我的一切都是他們的。”
“林向凡,你說這些話,你自己相信麽……”
我顫抖著聲音,拳頭寸寸捏緊。
看到林向凡把車開走以後,我一個人在護欄上坐了很久。
我不知道陳望是什麽時候來到我身後的,他的呼吸有種特別的節奏,他的身上,還有我熟悉的那種洗衣液的味道。
他走過來,坐在我旁邊的欄杆上。距離我之間留有一個人的空隙。
他遞給我一罐啤酒。
我搖搖頭:“趁著還清醒,不想醉了。”
他遞給我一支煙,我也搖搖頭。
“戒了。”
我下定決定戒煙,無論心裏有多少陰鬱與難受,堅決不碰。
我下定決心戒了陳望,無論這一刻,我有多想質問他——
你看到了麽?
看到真正的死別生離,無奈悲劇?
你知道這世上有多少值得的相愛無疾而終,你知道他們掙紮困苦的背後,連心底最真的東西都表達不出?
而你親手毀掉了我愛一個人的能力,無論是對你,對女兒,甚至於對我自己……
我曾那麽積極陽光的一個人,在第一重陰謀覆蓋過來的時候,我奮力衝出那片霾,向著你給我的光飛過去。
可最後,你親手把我重新壓進了深淵。
我在你的審判中,再也不敢堅定地相信自己。
我把自己懷疑到一無是處,懷疑到一無所有。
如今,你的煙,你的酒,都像你一樣有毒。
上癮,但早晚萬劫不複。
“今天是林向薇的單身趴。”
我低頭擺弄手指。
“你跟白蕾不準備麽?”
脫口而出,我平靜地問。
下周六,十六號。
“你們不準備提前過去安排一下?”
那天他在夜色喝醉了,說自己不要娶白蕾,但眾所周知,陳望和喝醉的陳望,本就是兩種生物。
“明天一早走。”
我心裏微微一漪:“恭喜。”
“你說過了。”
我輕嗬一聲:“那是對白蕾。”
“她覺得有喜,我卻沒覺得有什麽可恭。”
“隨便了。”
我不想多說什麽,林向薇都回去了,我也不想再在這裏逗留了。
可是就在我起身離去的一瞬間,陳望突然上手拉住我的左手。
可能是太用力了,也可能我隻是有些心理上的PTSD,總覺得那刀割腕過後的痛,隱隱且撕裂。
他放開我,然後一步上前將我狠狠抱住。
“陳望,別這樣。”
我推著他的胸膛。
“就一會兒,行麽……”
今天我才被一個犀利的女記者就“小三”的問題給傷害了,我不覺得此時此刻,抱著一個即將跟別人結婚的男人,算不算事無效辟謠。
我說,我該走了。
祝你新婚快樂。
“高韻,我們還有機會麽!”
這一次,他再叫住我。卻沒有像之前那樣,先叫我的名字,然後等我回頭轉身,再說後麵的話。
而是連著一口氣,把什麽都說出來了。
“陳望,我現在很滿足。丫丫跟媽媽們在一起,會喜歡我送她的小兔子,也不排斥跟我一起出去玩。”
“如今,我重拾生活的信心,還需要很多時間把一切都正軌起來。我希望有一天,我能活成讓她為我驕傲的樣子。”
“而這一切,都是我在你身邊所不能實現的。陳望……”
我收斂笑容,溫和沉靜地看著他。
直到把他盯得眼尾泛紅,喉結收縮。
我說:“我曾想要的,隻有你的愛。可是你隻有愛,是給不起的。在一個沒有辦法實現相愛的家庭裏,爸爸媽媽的存在,對孩子來說甚至不如和諧美好的單親環境。這一點,從我四歲起,就比你想得還要清楚。”
“誰說我對你不是——”
他開口,卻是滿滿的哽咽。
“如果我告訴你,我跟白蕾是逢場作戲,你隻要再給我一點時——”
我沒有讓他繼續說下去,“陳望,我害怕你。你明白麽?”
他的嗓音啞住,眼中泛著越來越厲害的紅。
我怕我會同情你,會心疼你,會義無反顧撲向你。
你是丫丫的父親,是我曾挺身不悔的摯愛。
可是就算我把自己熬到油盡燈枯,我也看不到你的心是什麽顏色。
你在我麵前,時真時假。
一次次讓我走向你,再一次次把我推進毀滅。
“如今,還能活下來的高韻,和你又有什麽關係呢?你問我們是否還有可能。你覺得,我們真的還可能麽?”
我轉身離開,
隱隱約約的倒視鏡裏,我看到陳望在原地站了很久。
他明明有很多房子,有家人有寵物,有父母兒女兄弟姐妹。
卻像根本沒有家的感覺一樣,那麽形影相吊地站著……
我回夜色包廂,我的外套落在那。
人已經散光了,但就在我轉身準備去趟洗手間的時候,看到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