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夜色漸濃,奴僕將烤肉用到的烤爐抬上來,裡邊已經擱好了燒得明亮熾熱的木炭。
崔眉對吃的最在意了,抓著一個僕人在那問:「肉可是都腌制過了?炭用的可是果木炭……」
「這裡先不用你們伺候!」
崔容揮退上前來欲伺候的丫頭,讓他們把烤肉需要的調料工具都擱在一旁。一盤盤用竹籤串起來顏色鮮紅的肉被端上來,崔眉指了一個眉目白凈,收拾得乾淨利落的的婦人讓她上來烤肉。
抓了一把串起來的肉擱在烤爐上,先刷上一層油擱在上邊慢慢烤著,不一會兒,便有油脂被烤出來,滴落在下方的炭火上,發出嗤嗤嗤的聲音來。空氣里,隨著油脂落下的還有逐漸蔓延開來的肉香。
平日里烤肉都是生了火,將獵物掛在火堆上方細細的烤,這樣將肉片好了擱在上邊烤大家還是頭一次見了。
崔容端著盤子饞得緊,為轉移注意力,便給他們道:「這是我八妹妹讓下邊人做出來的玩意,專門用來烤肉的。」
她為什麼這麼清楚這一點,自然是上輩子她也用過這東西。
烤肉的油煙味太重,姑娘們有些嫌棄,索性坐在一邊的火堆旁。這時候也不注意什麼規矩了,只往屁股底下塞了一個軟墊便席地坐下。
火上架著一隻烤全羊,肉還是紅的,崔容取了刀子在上邊劃了幾刀,這樣能烤得快一些。丫頭取了蜂蜜罐子上來,又在上邊抹了一層蜂蜜。
那邊崔眉取了一個罐子,讓烤肉的婦人往裡邊撒了一些粉末,空氣里頓時出現了一種辛辣的味道。
「阿嚏!這是什麼味啊?真是嗆人得緊了。」
崔月和崔眉姐妹感情好,聞言道:「八妹妹自來就喜歡擺弄這些吃食之類的,也經常在外淘弄一些調料,這是去年她在一個西域商人那兒得到的一種名為辣椒的東西,她還寶貝得不行。回來把她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都拔了,改種這辣椒,我瞧著那辣椒紅紅綠綠的倒是蠻好看的,沒想到竟是拿來吃的。今年也才收了這麼一罐,難為她捨得拿出來。」
宜容以帕掩住鼻口,皺眉道:「這東西,能吃嗎?」
能吃嗎,還真能吃!
這個疑問很快的就解決了,丫頭捧上來用盤子裝著的烤肉,烤得金黃焦香的肉上撒著崔月口裡所說的辣椒,分明是有些嗆人的味道,可是配著烤出來的肉香,平白讓人有些發饞起來。
剛開始大家還猶豫著吃不吃,可是等嘗到味道之後,都是雙眼一亮。
肉香裡邊浸著並不算油膩的油脂,烤得焦香柔韌的肉裡帶著一種淡淡的辛辣的味道,讓人辣得慌,可是偏偏卻捨棄不下,勾得肚子咕嚕嚕叫,吃了仍是回味無窮,不得滿足。
姑娘們吃得秀氣,吃一口還用帕子輕輕的按按嘴角,仍然端著優雅的姿態。不過男客那邊就沒這麼多顧忌了,大口吃肉,烤好的一盤足足有幾十根肉串,眨眼就被他們吃光了。
六皇子還叫著要酒,崔珏吩咐下人上了酒,清冽的酒香伴著肉香在空氣中彌散,改未飲酒便有了三分醉意了。
「二十年的狀元紅!」李卿輕舉杯在鼻尖輕嗅,面露沉醉。
宜容端著酒杯站起來,笑道:「好酒,好肉,我們今晚不醉不歸了。」
六皇子一拍膝蓋,道了一聲好,笑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我們就不醉不歸。」
他話說得滿,可是最先吃醉的人就是他,醉醺醺的抱著崔瑾叫著美人,然後被崔瑾揍了一拳,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姑娘們這邊也上了酒,崔容酒量不深,吃了兩杯就有些微醺了,端著一杯酒靠坐在涼亭的欄杆上,懶懶的閉上眼睛,覺得這種似醉非醉,身體輕飄飄的感覺特別舒服。
崔月看她一個人坐在那躲清閑,又把她拉了過去,氣氛熱鬧得緊,崔容也忍不住放鬆了幾分。
月亮從東邊升起,院子里被照得一片銀白,月上枝頭。
最後是大家都喝醉了,醉醺醺的倒了一地。姑娘們也不顧姿態了,擠擠攘攘的挨在一起,你抱我我拉你的靠著涼亭就睡著了。
「……這,這可真是!」
雲珠幾個丫頭看得無奈極了,看著這一地的人,哭笑不得。
「你們幾個扶著你們姑娘們回屋,回去讓她們喝碗解酒湯,免得第二天頭痛。」
宴安擱下手裡的酒杯,站起身來說,然後指著三皇子等人道:「他們,我來處理就是。」
雲珠對他感激的笑了笑,叫了雲袖過來扶崔容,崔容吃不得酒,兩杯就倒的那種,早就醉得一塌糊塗了,她們兩個險些沒將人拉得起來。
「你們是誰?你們想幹嘛?」
好不容易將人扶了起來,崔容卻突然睜開眼睛,醉醺醺的問。
雲珠柔聲道:「姑娘,奴婢是雲珠啊,奴婢付您回屋歇息。」
「雲珠……」崔容茫然的看著她,突然伸手一把將兩人推開:「我才不認識什麼雲珠了?」
她力氣大得嚇人,雲珠和雲袖直接被她推得摔倒在地上。
「唔……這裡是哪裡?我要回家!」
崔容扭頭看了看四周,覺得景色實在是陌生,皺著眉頭委委屈屈的就要「回家」。
她醉醺醺的根本站不住,一踏出腳步,雙腿一軟就軟軟的往地上栽。
「小心!」
一雙有力的大手直接將她抱住,對方一手摟著她的腰防止她摔倒,一手則虛放在她的腦後。
崔容直接栽進他的懷裡,這個胸膛太硬,撞得她額頭有些疼,忍不住委屈的抬起頭來,用手捂著額頭,噘著嘴嬌聲道:「好疼啊!」
宴安從未聽過她的聲音這麼嬌氣的,嬌滴滴的,軟軟的,還帶著鼻音,聽著讓人心都快化了。
宴安有一瞬間的失神,卻又很快的回過神,看她捂著頭瞪著眼睛委屈的看著自己,忍不住覺得好笑。
要是那個向來矜容冷靜的崔六姑娘酒醒之後想起自己這副小女兒憨態,不知道會做何想法?
沒錯,憨態!
平日的崔容瞧著是讓人覺得有點冷淡的,可是對方吃醉酒了卻給人一種嬌憨可人的感覺,乖乖的,讓人忍不住想摸摸她的頭。
這麼想著,宴安不自覺的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問:「哪裡疼?」
崔容抬了抬頭,指了指自己的額頭:「這裡疼,要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吹吹?」
「對,吹吹!」
崔容很認真的說,表情很嚴肅,要不是坨紅粉嫩的雙靨,迷離恍惚的眼神,還真看不出她喝醉了。
宴安有些遲疑:「吹吹?怎麼吹?」
崔容立刻以一副你好笨的表情看著他,然後扯了扯他的衣領,道:「你低頭。」
宴安挑眉,不明白她想做什麼,但還是聽了她的話,低下頭去。
「吹吹,吹吹就不疼了!呼呼……」
崔容對著他的額頭,輕輕的吹著氣,聲音軟軟的,月光落在她的眼裡,盛滿了銀白的月色。她的嘴裡還留有酒香,伴著熱氣,讓人有些微醺。
雲珠和雲袖等人屏聲靜氣,只覺得這一幕太過美好,讓人根本不想過去破壞這樣美麗的場景來。
宴安突然就愣了,崔容吹過之後,見他卻沒有給自己吹吹,不高興了,癟了癟嘴就要走。
宴安回過神,他還抱著她的腰,玉帶裹著她的腰,在他手掌中,又細又軟的。
「這樣就生氣了?你也真是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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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醉之後的下場就是醒來頭痛欲裂,感覺腦袋快要炸開了。
「添香……」
崔容坐起身,用手揉著頭,一邊有氣無力的喊了一聲。
「嗯?這是什麼?」
抬起手她就發現手裡攥著一塊通體無暇,白凈細膩的白玉,雕成了一匹白狼,腳踏祥雲,正仰著頭朝天嘶吼的模樣,威風凜凜的。
大概是攥得久了,這玉佩也染上了她的體溫,在手心裡一片溫熱。
「我有這樣的玉佩嗎?」
崔容有些茫然。
「姑娘醒了!」
聽到動靜的雲珠和雲袖還有綠瓶走進屋來,身後跟著端著洗漱要用的用具,低眉順眼的。
「添香回府里了,姑娘您忘了嗎?」
雲珠一邊伸手撩起床幔,一邊說道。
崔容拍了拍自己的頭,道:「我還真是忘了。」
「對了,這塊玉佩是哪來的?怎麼醒來握在我手裡?我有這麼一塊玉佩嗎,我怎麼不記得了?」
玉佩用紅色如意的絡子系著,在她手裡紅白一片,襯得她的手指細長白凈。
雲珠三人對視一眼,雲袖脫口道:「姑娘您忘記了嗎?這是晏世子的玉佩,您死活要留著,就……」
「雲袖!」
看她表情不對,雲珠警告的叫了一聲,雲袖立刻噤言,不敢說什麼。
崔容:「……晏世子的玉佩……那,怎麼會在我這裡?」
她語氣有些艱澀,回憶起昨夜,完全是一團漿糊,什麼都想不起來。
雲袖覷著她的表情,小聲問:「姑娘您忘了嗎?」
崔容:「忘了什麼?昨天,發生什麼了?」
雲袖三人頓時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