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離宮

  安笙知道自己根本贏不了,但她還是相信有奇迹,正好公孫一族若真的落魄,她也缺個光明正大離開皇宮的理由。


  就在這時,奇迹似乎難得的降臨了,她竟然險勝了君修冥一子。


  只見,他輕笑著放下手中黑子,溫聲道:「朕輸了。」


  安笙緊握的手竟然在微微的顫動著,她看著他,等著他兌現承諾。


  君無戲言,他既然承諾了便不會反悔。


  只是,安笙從未想過,以後她可以如此輕易的走出皇宮。


  君修冥卻多少有些失落,伸手握住她蜷緊的手,詢問道:「皇后也要這麼迫不及待的離開朕嗎?」


  安笙低頭,緊抿著唇不語。


  他無奈失笑,繼續道:「好吧,朕今日放你出宮,明日早些回來,朕讓常德在宮門口候著你。」


  原來,他答應讓她出宮,期限只有一日。


  安笙頓時一臉懵逼,愣了一秒才抗議道:「皇上分明投機取巧。」


  君修冥笑,眸中一閃精明的狡黠:「朕一向很公平。朕若贏了,讓你侍寢也僅限今夜而已,並非要你夜夜侍寢。讓你出宮也是同樣的道理。」


  安笙頓時啞口無言,她不得不承認,憑她的道行,和他玩兒,她還嫩著呢。


  君修冥放她出去自然是有目的性,今日他剛從養心殿議完事出來就聽說了壽安宮的事。


  避免王氏藉此大做文章,他只好將她暫時送出宮,冠冕堂皇的說是送出宮的祠堂抄寫佛經,以示懲戒。


  *

  吃過午飯後,安笙乘坐著馬車出了皇宮。


  半斤指尖挑開車簾一角,看著街邊的鬧市,眼底有一絲稀奇:「好久沒出宮了。」


  雖然她跟著安笙在客棧呆過些時日,但從來沒好好的逛過金陵城。


  安笙思慮了會,開口道:「要不你自個兒去看看,想要帶些什麼玩意兒入宮,就買下來,我有事要辦,陪不了你,日落西沉的時候,我們直接去茶樓匯合。」


  半斤有片刻的猶豫,像似不放心她一個人離去。


  安笙知道這丫頭現在在宮裡學的也越來越謹慎了,寬慰道:「放心吧,不是什麼大事,就是去取點我們的物件。」


  而後她又靠在半斤的耳邊小覷了一句,她可有些擔憂君修冥會派人跟著她。


  所以兩人很快在馬車裡互換了衣裳,安笙離去時朝著馬車行了一禮,便匆匆的離開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暗地裡的隱衛也因此跟丟了目標。


  安笙形色匆忙的來到城外的小廟,不巧的是她因為只顧著看著身後,撞了名女子。


  君雯吃痛的「哼」了一聲,阿湘連忙去扶她:「公主怎麼樣了?有沒有事?」


  君雯搖了搖頭,抬眼看向撞到自己的女子,一臉的震驚。


  一旁的阿湘原本是要斥責她,卻見撞到公主的人是皇后,也驚訝不已。


  安笙同樣感到有些詫異,明顯對公主出現在這裡奇怪,難道今天早上碰見她那會就準備出宮?


  君雯拍了拍衣裳,橫了一眼她:「真是冤家路窄!」


  安笙被撞的也有些疼,揉了揉手肘后,出聲問道:「公主來這裡做什麼?」


  君雯的眼神明顯不敢直視她,但嘴上回答的倒也合理:「皇后覺得來這裡還能做什麼?難道皇后不是來燒香禮佛的嗎?」


  安笙冷笑了一聲:「公主的話牽強,我記得金陵城的寺廟就是皇宮出錢建的,那裡的香火可比這裡好,近的不去,去遠的,只怕說不過去吧?」


  君雯一時啞然,思慮片刻,反問道:「那皇后呢?」


  安笙淡然的回道:「約了人。」


  比起君雯,她可淡定了許多,可能是近日她早已被迫練就了一身說謊臉不紅心不跳的本領。


  君雯忽然湊到她的身前,上下量了眼:「不會是情郎吧?」


  安笙莞爾一笑,看起來柔軟散漫,實則不經意間,將一切都看在了眼底:「皇上日日留宿坤寧宮,公主覺得我還有必要會情郎嗎?」


  此話的確讓君雯氣惱:「哼,你神氣什麼?你就等著你們公孫家身敗名裂吧!」


  安笙微微擰眉,這話倒值得她深思一番,平淡的回道:「這樣啊,求之不得,公主儘管放馬過來。」


  「你……」君雯臉色陰沉,伸出手指指著她。


  眼看這周圍圍觀的百姓越來越多,阿湘在旁提醒道:「公主算了吧,這是宮外。」


  聞言,不過片刻君雯將手又放了下,對她冷嗤了一聲:「本公主今日不跟你一般見識,皇后最好檢點些行事,免得他日結下太多仇恨,必遭報應。」


  話落,她便和她的的侍女衝出人群,離開了。


  安笙看著君雯的背影,柔軟的眸子微微眯起,如霧般朦朧的氣息瀰漫,整個人如雲煙般,讓人看不清她所想。


  能在這裡碰見公主,究竟只是巧合還是有她不知道的事?


  沒過一會,一名男子朝她走了過來,開口道:「來了怎麼還在外面站著?」


  安笙轉眼看向他,一雙黝黑的明眸舒暖又犀利:「你說呢?」


  男子帶著淡淡笑意的墨色眼眸,看似一眼就能看透他眼底深蓄的仇恨,實則因為那一層暗色的存在,卻並猜不透他所想,心思隱藏的幾乎完美。


  安笙收了目光,轉身朝著他替她養蠱的地方而去。


  男子跟在她的身旁,隨口一問:「皇后近日在宮中過得可還好?」


  安笙話裡有話的試探道:「與其拐彎抹角,不如直接說你想要從我這裡得到的消息,我這個人喜歡直來直去,更何況我們終將成為一條船上的螞蚱。」


  主要是因為公主出現在這裡實在是太過巧合,況且現在壽安宮亂作一團,她竟還有閑心出宮來。


  男子略變了臉色,卻也並未漏出破綻:「究竟是與不是,還得看賢妃的誠意。」


  安笙來到小廟後山的一片種植著花草的土裡,一邊看著她心愛的蠱蟲,一邊漫不經心的說道:「你放心,一切都如你所願。


  公孫一族想必在陵安城也猖狂不了多久了。希望你大仇得報,能放下殺戮,過回你自己的日子。我知道你心眼不壞,若不然公孫淑媛不可能活到現在。」


  因為這世間有一種人會被仇恨泯滅良知,只要與那個當初給他造成痛苦有關係的人,無論是何關係,都會毫不留情的下手殘殺。


  以前看焦點訪談,她可沒少見這樣的人。


  而男子卻忽然輕笑了一聲:「如今我這副模樣,賢妃覺得還回得去嗎?」


  安笙回過頭看向他唇邊輕蔑的笑,肅然的說道:「至親至愛之人,無論你那副模樣,他們應該都能欣然接受。


  只在乎你皮相的人,想必對你而言也都不重要,既是不重要的人,又何必給自己增添那麼多心理壓力,不過徒增煩惱而已。」


  聽到她的這番話,他自認做不到她的心境,卻佩服這樣的女子:「賢妃果然好性情,將世事看得如此透徹,淡泊。」


  安笙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也並非全然透徹,我彷彿記得有個人曾經說過,無論變成什麼樣,他都能一眼認出我。


  不過這個人,我卻忘了,也有可能只是常做那個夢,所以導致我憑空捏造出來的一個幻想吧!」


  他有些聽不懂她說的話,上前幫著她將蠱蟲一起整理在了小罐子里。


  兩人又聊了許久,傍晚時分,安笙才帶著東西離開,去聽曲的戲樓與半斤匯合。


  也好看看有些時日不曾見的王良,畢竟他是她來這裡結交的第二個朋友。


  來到戲樓,見半斤正坐在二層的閣樓上,安笙朝她走了過去:「等多久了?」


  半斤將擺著糕點的桌面收拾了番,臉上洋溢著笑:「也沒多久,正聽曲兒吃點心呢!也不知有多久沒這般愜意過了。」


  這樣的日子的確是好,但久了卻也乏味,安笙看了眼此處,臨水而建,倒別有一番風情,茶倒是一般,自然比不得宮中的極品龍井。


  兩人依窗而坐,安笙目光散落在河岸燈火之上,雕花的畫舫、雲袖翩飛的舞姬、還有觥籌交錯的杯盞,遠遠望去,如夢如幻般。


  只是她沒想到在偏僻的茶樓中,竟也能遇見熟人。


  當君寧踏著木質樓梯走上閣樓時,見到安笙時,卻並沒錯愕,像是提前就知道她在這裡一般。


  而後,笑靨才在唇角逐漸溢開,他一挑衣擺,在安笙與半斤那一桌坐了下來。


  「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媛兒,沒想到我們竟然在這裡見面了。」君寧笑著,自斟自飲了一杯清茶,不過是普通的粗茶,入喉竟也沁著甘美的滋味。


  安笙墨眸剔透幽深,青蔥指尖搭在白瓷茶杯之上,一紅一白,分外妖嬈。


  她唇角淺揚,薄唇一開一合道:「多日不見,王爺別來無恙。」


  安笙內心是鬱悶的,她可沒有閑心來應付他,不過跟著上來的人,卻讓她眼裡浮過詫異,是師父。


  她實在有些摸不清師父究竟是這三股勢力誰的人,還是說不過相互利用。


  君寧笑著看了眼身後的白楉賢,又睨了眼對面的安笙:「怎麼?媛兒與白小少爺相識嗎?」


  安笙笑靨淺淺,眉宇間染了一層溫潤,不露聲色的說道:「不認識,只是面向有些相熟。」


  白楉賢對二人施了禮才坐下,目光時不時的落在安笙身上,卻不曾多言。


  君寧動作優雅的往各自的杯里斟滿了茶水:「媛兒出宮為何不跟本王說一聲?如此本王也可以帶媛兒好好的在金陵城遊玩一日。」


  安笙只覺得被人擾了清靜,有些厭煩,淡漠的回道:「忘了。」


  君寧滿面春風,白玉的指尖,淺紅的唇瓣,交織出妖嬈的you惑:「沒關係,來日方長,往後媛兒有的是時間認識本王。」


  「嗯。」安笙卻連看也不願意看他一眼,敷衍的應了聲,眺望著窗外風景。


  而她不開口,君寧亦沉默,她看著風景,君寧便看著她。


  直到,安笙看膩了,才微微側過頭,毫無意外的撞上他痴痴的目光,而他竟絲毫不知避諱,依舊捨不得移開視線。


  安笙綉眉輕蹙,淡聲道:「王爺看夠了嗎?」


  君寧笑,回道:「美人如玉,若能看上一生一世,本王此生無憾。」


  安笙清清冷冷的別開眼帘,哼笑道:「呵呵,天下之大,美人無數,王爺乃皇親國戚,位高權重,自然是不會缺美人的。」


  君寧含笑,兩指輕握住白瓷茶盞,低低呢喃:「出其東門,有女如雲,雖則如雲,匪我思存。」


  安笙對他的話充耳不聞,眸光黯淡散落,精緻的容顏在月光下些微慘白,平添了一種楚楚之態。


  澈亮的眸,空洞而深不見底,君寧即便絞盡腦汁,也猜不出她半分的心思,面前的女人,就好像迷一樣。


  而越是神秘,便越是讓人著迷。


  君寧的神情很認真,聲音微微的暗啞:「媛兒,其實,我已經認識你很久很久了,久到好像是一輩子。」


  而安笙失笑,好似聽了極大的笑話一般,像君寧這樣的男人會是一個痴情之人?

  「不信嗎?」君寧苦笑,帶著幾分自嘲,繼續道:「以前父皇的書房中有一副畫像,話中的女人很美,天仙一樣。


  父皇經常看著畫像發獃,他曾說過,那是他最愛的女人。或許是看的久了,那張臉竟不知不覺間刻在了心上。」


  安笙略有些詫異,輕聲問道:「那張畫像……」


  「是你母親。」君寧回道:「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恍惚間,以為你是從畫中走出來的,你與你娘親,長了一張一模一樣的臉。可父皇卻說,你終究不是她。」


  安笙笑而不語,握在指尖的杯盞,已經逐漸失了溫度,原來先帝沒娶到公孫淑媛的母親, 便娶了公孫淑媛。


  靜默片刻后,君寧淡聲說著,目光定格在安笙臉上,不放過她一絲一毫細微的神情變化:「今日為何出宮?是因為皇上今夜要留宿壽安宮偏殿嗎?


  媛兒,這只是剛剛開始,你便受不住了嗎?長此以往,清妍遲早會懷有身孕,當然以後還會有更多的女人為他生孩子,皇室最注重的便是開枝散葉,多子多福。」


  白楉賢知道今日是君寧一手策劃,太后王氏病倒,皇上固然會去探望,所以也在這時對君修冥使用了迷迭香。


  所有的計劃他都看在眼裡,除了皇后忽然失憶一事,他到至今還沒摸清是何意?

  安笙啪的一聲放下手中茶盞,清冷開口:「王爺究竟想說什麼?」


  她不信,她不信君修冥會寵幸清妍,他明明知道,知道清妍根本就不是那位姑娘。


  可惠貴妃曾經不也有孕過嗎?安笙冷笑了一聲。


  君寧突然大膽的握住她的手,啞聲道:「媛兒,如果你要的只是守在他身邊,那麼,你完全可以忍氣吞聲的活在他身邊,直到老死宮中。但若你要做他唯一的女人,那便不要痴心妄想了,他絕非是你的良人。」


  安笙看著他,美眸微眯,淡若清風的笑著:「王爺要說的就是這些?好吧,我知道了。」


  她淡漠起身,而後又道:「若王爺的話說完了,我也該離開了。希望,後悔無期。」


  安笙一雙美眸中依舊帶著笑與璀璨流光,公孫淑媛既是皇上的女人,與君寧本就不該有交集,越是糾纏不清,對彼此來說,就越是痛苦。


  卻不曾想,在她轉身的瞬間,君寧像失控的猛獸一樣撲了過來,他用力將她按在牆壁之上,單薄纖弱的身體被困在他胸膛之間。


  至始至終白楉賢淡漠如風,與安笙的性子倒有幾分相像,只是他還不確定。


  君寧的氣息是炙熱的,帶著沉重的怒意:「媛兒,這麼多年了,你可不可以正視我對你的感情?

  他並不適合你,只有我能愛你,護你。公孫淑媛,你這個蠢女人,你究竟會不會選男人?如今他能寵你,有一天也能將你棄如敝履,就像從前那樣。」


  安笙微揚著下巴看他,墨眸依舊是晶亮剔透的,好似凝了滿天星光般璀璨。


  她出口的聲音極輕,如風一般飄渺:「我已經選了他,無論對錯,這條路,我都要一直做下去,即便荊棘叢生,即便身染鮮血,也無法再回頭。」


  君寧的手臂撐在她頭頂,微微的顫抖著:「真的不能給我一個機會嗎?媛兒,我會給你幸福的。」


  幸福嗎?安笙唇角溢出苦澀的笑,從她踏入皇宮那一刻開始,幸福已經離她遠去。


  她靜靜的凝望著他的眼睛,淡聲說道:「君寧,你知道什麼是幸福嗎?幸福就是和最愛的人一起,飲一場風花雪月,淡看細水長流。


  在我的生命中,最在乎的那個人已經死去,我苦苦掙扎著,不過是想要成全一段我自以為是的愛情。」


  她苦笑著,眸中淚光盈動,無辜卻並不羸弱:「對不起,王爺,你給不了我想要的幸福,因為,以前的公孫淑媛已經死了。」


  君寧隱忍著疼痛,高大的身體微微發顫,聲音低沉暗啞:「如果,我讓你成為我的女人,會恨我嗎?」


  安笙美眸微眯,清冷的凝視著他,卻並未回答。


  君寧將頭壓低,唇向她雪肌逐漸靠近,安笙並未掙扎,只是下意識的側開頭,眸中閃過一絲厭惡之色。而正是那樣的眸光,刺痛了他。


  君寧突然用力推開她,高大的身軀踉蹌後退,神情受傷的看著她:「是不是除了他,別的男人都不行!」


  同樣,坐在一旁的白楉賢似乎也在期許著她的答案。


  安笙笑,笑靨諷刺,卻偏生透著一股誘.人的嫵媚。沒試過的事,她怎麼知道自己可不可以接受第二個男人。


  但安笙卻明白,君寧是一定不可以的,再則這樣野心勃勃的男人,她厭惡還來不及,雖然知道他喜歡的只是公孫淑媛而已。


  「王爺,別忘了我是皇上的女人,你不要命了嗎?」


  而他冷笑著,血紅的雙眼,如同嗜血的野獸看到了可口的獵物。


  毫無預兆,他忽然再次撲上來,霸道的咬住了安笙的唇,滾燙的手掌在她柔軟的身體上胡亂的撫摸。


  白楉賢也對他突如其來的舉動驚訝住,剛要起身,就已然聽到一聲清脆的響聲。


  安笙震驚的瞪大雙眼,明眸中溢出怒火,反手一掌甩在他英俊的臉龐上。


  盛怒下,自然力道不清,甚至帶著幾分內力,君寧腳下一個踉蹌,險些沒有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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