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三

  在脫離了那個環境後顧暫依舊心有餘悸,他跪在系統形成的某個虛擬空間中,艱難的吞咽著口水,慢慢的伸出右手,試著握緊、鬆開、再握緊、再鬆開。確定一點問題都沒有后才又慢吞吞的伸手小心翼翼的碰了碰自己的頭,就怕摸到軟陷感。


  全部確定自己確實是一點事情都沒有后,顧暫才真的鬆了口氣,然而心中的餘悸卻依舊沒法消散。


  一想到那聲骨頭裂開的聲音,他就忍不住感到頭皮發麻,渾身冷汗淋漓。


  而周圍的一切並沒有因為顧暫的心驚膽戰而停止變化,眼前的一切像是流動的水墨畫,先是根本看不出是什麼圖案的墨跡在上面緩緩流動,但慢慢的那些深淺不一的墨跡開始像被施了魔法一般,逐漸有無形的雨滴濺落在上面,像是將上面原本存在的塵埃衝掉了一般,景象逐一在顧暫的面前展現。


  隨即,整個空間跟著發生了變化,顧暫看著那些原本只是像雨水沖刷后展現的畫布,此刻已經沿著整個包圍住自己的空間,形成了全新的模樣。


  顧暫站起身,微微睜大眼看著眼前,又隨即轉頭看了看身後,四顧張望后終於確定自己此刻的環境已經虛擬成了某個場景。


  ……如果不是因為自己前一刻才那麼悲慘的死去,加上想要儘快的脫離這種『待機』狀態趕緊去找青衣的話。光憑藉這種有如全息遊戲般的景緻,真的會讓顧暫感到興奮的。但現在嘛……


  「有什麼要提醒要說的趕緊!」顧暫頗為有些不耐煩,然而除了四周的的斷壁殘垣外,並沒有其他。似乎系統此刻不說話就是為了讓顧暫能夠好好的看看周圍,最好生出身臨其境的代入感才好。


  等了一會兒依舊沒有聽見聲音的顧暫只好開始大量四周。這一看才像是察覺到不對的微微皺眉。


  此刻他站在大火焚燒后,已經被熏黑看不出原本顏色的,由青石鋪成的街道上,周圍兩邊的房屋已經盡數毀去,沒有了稍高建築物遮擋視線,讓顧暫一眼就可以看到遠處的城牆。


  ……這是,這座城都已經在大火中毀去的景象。


  大火已經在大雨中被撲滅,然後在太陽的炙烤中將水汽全部重新帶走。同樣被帶走的的還有設生機。


  沒有一點聲音,顧暫站在街道上,環顧四周后再次確定看不見任何一個人,一片死寂,連鳥叫都沒有。安靜到……讓顧暫從背後生出毛骨悚然之感。


  而原本一掠而過的視線終於又移了回來,顧暫定定的看著遠處的那座同樣被大火焚燒一空后,露出焦土和枯木的山勢。


  ……梁,山?


  如果那座被燒空了的山是梁山的話,那麼這裡……顧暫看像周圍,試圖透過一些眼熟的地方辨認出這就是懷城。然而大火將一切燒得太過乾淨,連一點讓顧暫覺得熟悉的影子都沒看見。


  但即便這樣,他也隱隱可以確定,這就是梁山。


  帶在左手上的手環此時突然散發出白色的柔光,讓顧暫嚇了一大跳,正忍不住翻著白眼的時候,久違的系統的聲音傳了出來。


  【晉宗十年春,慶陽縣陳府大火,無一生還,慶陽縣令李奎幸免於難;晉宗十年夏,武林中人『三秀』前往慶陽途中,與山石滑落中解救攝政王;晉宗十年夏,朝中老臣王懷續之獨孫王敬幸免於難,次月返回帝都。晉宗十三年冬,邊關告急,山海關被圍困一月,即將城破,護國大將軍王敬率大軍趕到,解山海關之困,合其軍隊斬殺異族可汗於馬下。敵軍潰散,還大周邊關百年民安。】


  「……」原來自己在梁山上救的那個小將軍後面這麼厲害,顧暫一面聽著系統說,一面看著隨著系統的話出現在面前的金戈鐵馬和一些讓人特別熱血沸騰的畫面。隱隱覺得與有榮焉。


  這種感覺就像是你原本以為只是隨便的救了一少年,誰知道他告訴你他叫岳飛。


  顧粑粑突然就明白了為什麼經常會有『嘿!這人以前跟我讀一個學校』這樣的炫耀話語出現了。


  如果這樣說來……


  「那麼宋青衣呢?」顧暫急急問道,李逵沒有死,甚至因為青衣的關係,原本應該在路上被山石砸死的攝政王也被趙天寧等人救了,而自己又救了未來的護國大將軍。宋青衣沒有使得大周在晉宗十三年的時候滅亡,是不是一切都已經……


  然而現實總是會告訴你它是如何的骨感的。


  只停頓了一會兒后。系統的聲音再次響起。


  【晉宗二十一年冬,宋家堡雙龍奪位,因其對宋青衣恨之入骨攜帶其瘟疫進入懷城,導致懷城和相鄰不遠的寧城,被官府以防止瘟疫為理由,封鎖兩座城池,城內數千人身死,其中不少為武林正道,后心懷怨恨成立弒君暗殺組織,於晉宗二十一年冬刺殺晉宗,次攝政王、戶部侍郎等朝廷重臣均中毒身亡,天下野心之輩趁勢兵變,導致天下大亂,大周亡,其後數十年戰亂方逐漸平復。】


  「等等……這也關青衣的事?」顧暫聽了,感覺自己都要被氣笑了,這種可笑的,滑稽的因果關係被這個不知道背後是個什麼東西的系統,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卸到宋青衣一個人的身上,是不是太無理取鬧了一些?

  顧暫心中升起憤怒,在經歷了榮青衣的幼年、青年後,這三個字已非一個符號,而是於他而言早就有了不同意義的人,此刻面對這些飽含了惡意的『栽贓嫁禍』,顧暫只覺得都是一些狗屁不通的論調。


  甚至生出『既然你一定要認為宋青衣是這樣的人,那我再次回去這個世界一定要如你所說的『幫助』他,才不枉費你現在強加在他身上的諸多標籤不是?

  這種氣憤,就像是自以為自己是正義,看一個人是邪惡的時候,無論他現在明明什麼的都沒做,卻依舊固執堅持的認為他就是邪惡。


  這種論調,總是讓人忍不住生出逆反和類似不斷解釋卻依舊沒任何成效的破罐子破摔的想法。管他那些言論,管他是是非非正正邪邪,勞資現在就是要圖個爽快!

  然而這樣的做法后,又會得來一句『看,我早就說過他是這樣的人,你們還不信!』的憋屈。


  這種無論怎樣做都讓人不爽的言語,憋得顧暫最終冷冷一笑,他抬眼看向周圍,眼睛一寸寸的巡視過面前,卻依舊看不見那系統的模樣,但卻阻止不了他現在想說的話。「既然如此,那我還真不想再進入這個世界了。」


  顧暫席地而坐,帶著冷笑,譏誚的挑眉看向四周。「解決了你之前說的未來危機后,現在又有了新的論調。他到底是跟你有什麼仇和怨啊,居然無論如何做,都要被你這種不知所謂的東西詆毀抹黑?」


  周圍靜默,只有顧暫一人的聲音。


  「沒改變之前,你用的是『就是因為他變成了魔君,所以導致的結果』的論調。」


  「現在改變了未來,又變成了『未來遲早會因為他而變得糟糕』。」


  顧暫越說心中怒氣更重,臉上譏諷憤懣之色更多,連總是溫和的眉梢現在也掛了寒冰,「既然這個世界在你的嘴裡是無論如何都會『因為宋青衣而毀滅』,那我幹嘛還要去試圖改變?」他盤坐在那裡聳聳肩。


  「不如就讓它毀滅好了。」


  【……難道你不想再回到你原本的世界了?】沉默了片刻的系統重新開口。


  顧暫輕聲嗤笑,「既然這個世界在你的形容中無論如何都會毀滅,那麼我又怎麼可能能夠完成你說的任務回到原本的世界?這樣一想,其實你從一開始就只是給我畫了一個永遠都實現不了的餅而已。」停頓片刻,反問。「不是嗎?」


  【就算因為完成不了任務而消失,你也覺得無所謂?】系統再問。


  顧暫面上露出滑稽之色。「你認為我在這麼慘烈的死過兩次后,還會害怕『因為完成不了任務而消失』?」再次嗤笑。「不過你也可以試試能不能讓我害怕。」


  不管了!什麼都不想管了!顧暫不否認因為此刻的怒火中燒而有些失去了理智,就連生死在這一刻都覺得無所謂。但即便現在冷靜下來,顧暫依舊不認為自己現在的言行有任何問題。


  他看了看左手上已經顯示進度在80%的手環,無所謂的笑道。「你覺得拿捏了我的生死就可以左右我?但你卻忘了……」


  顧暫微微抬眼,那雙褐色的顯得溫暖而明快爽朗的眼眸,此刻有黑色的物資在裡面翻騰。


  「我可是……已經死過兩次的人了。」


  當以『生死』作為要挾,替自己辦事的對方,終於將置之度外的時候,還有什麼是可以將他重新控制在自己手裡的籌碼?


  【那麼宋青衣呢?】


  系統似乎在計算后,重新毫無聲線起伏的開口,【宋青衣,還在我的掌控之中。】


  顧暫笑著點頭。表示同意系統的說法,明明依舊是那副溫和的模樣,身上的氣息卻隱隱有些不同。


  帶著一點點的……詭異和違和。


  他緩緩開口。


  「既然宋青衣都不存在了……我就更加無所謂了吧?」


  睫毛微微掀起,露出和平時略微不同,稍微深一點的琥珀眸子。


  老子不玩了,要殺要剮您隨便。


  寂靜無聲的四周讓顧暫微微一笑。直到系統的聲音再次傳來。


  【我們可以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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