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厲鬼索命
然而觸手所觸,儘是溫熱肌膚,並無半點易容痕迹。
韓飛流頓時皺眉,一陣驚駭。
怎麼會沒易容?怎麼可能沒易容?
還是那江雲海愚蠢之極,沒用之極,連這等首尾都是不曾弄個乾淨。這等蠢物,居然還讓自己幫襯,莫不是要將自己拖累到死。
耳邊,卻也是聽到了姚姣微微諷刺的嗓音:「想不到韓大人居然跟我是同道中人,也是喜愛那漂亮的姐兒,當真是佩服得很。」
韓飛流頓時也是不覺微微尷尬,更是收回了手掌。
「我不過是想好生檢查,眼前這女子可是方氏。」
他目光落在了江雲海身上,眼見這江雲海面容蒼白,神魂全無的樣兒,不覺埋怨江雲海果真是個廢物。
便算是首尾有些個不幹凈,哪裡是失神的時候。
那方瑤黃頓時凄然無比的說道:「民婦方瑤黃,卻被丈夫用刀刺死。只是當時丈夫心煩意亂,一時卻並不知曉民婦未死,只不過是疼暈過去。等到民婦醒來時候,卻已經是人在義莊,周圍都是熊熊烈火,民婦雖渾身無力,卻也是掙扎跑了出去。事後將傷養好些,方才知曉,知曉我丈夫居然將這樁事情栽贓在別人的身上。他簡直是禽獸不如,當年巧取豪奪,之後欲要將民婦除掉也還罷了,還做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態,當真是可恨之極!」
王珠也是悠悠說道:「方氏當時重傷,卻向我求救,我方才知曉這最為要緊的人證居然是沒有死。江雲海,你事到如今,還有什麼話兒好說?」
韓飛流的容色頓時不覺沉了沉,可恨這九公主,心計居然是這樣子的深。
想來就是因為如此,方才這般放肆,對自己冷嘲熱諷的。
他隨即望向了江雲海,十分不喜歡江雲海如今的樣兒。
就算是被揭破畫皮,就算那方氏沒有死,他也是不該如此。
首尾做得不幹凈又如何?那方瑤黃還不是身上不幹凈,不過是個下作的婦人,總是能找到了個理由,狠狠的反咬過去。
這江雲海在這裡作什麼死,裝什麼傻?
他都能替江雲海想到理由,此女*,十分可恨,與人私通之後陷害自己。
那時候,無非是另外一場嘴皮官司。
自己雖出於那義憤惹得一身騷,倒也是未必當真就死了。
這樣子想著,韓飛流內心頓時也是流轉許多的念頭,只恨不得親手教一教。
韓飛流嘆了口氣,不覺道:「事到如今,江雲海,你若有什麼委屈,卻也是無妨說出來。這樁事情,莫非是另有隱情?」
王珠不覺嗤笑。
韓飛流臉熱了熱,只當什麼都不知道。雖然知道在場的這麼些個人,個個都是人精,個個都是聰明,自己這樣子說,大約也能瞧出幾分端倪。可事到如今,韓飛流卻也是只能視若無睹。
姚蛟卻不依不饒:「韓大人果真是處事公正嚴明,毫無徇私的意思。對我就是喊打喊殺,對於自家那個強搶民女的下屬,卻當真是憐愛有加,生怕有那一絲一毫冤枉了去了。」
聽到了姚蛟諷刺的話兒,韓飛流就算臉皮再厚,也不覺臉紅了紅。
江雲海對於方瑤黃,嚴格說來,離那強搶民女還差了那麼一點兒。可就算姚蛟這樣子說,韓飛流也斷斷也無辯白餘地,只會給自己抹黑。
韓飛流不甘示弱,卻也是禁不住反唇相譏:「我只是覺得奇怪罷了,方氏既然已經得救,卻偏偏遲遲不露面,鬧得滿城風雨,真是不知曉是有何居心。」
方瑤黃用手帕抹去了臉蛋上的淚水珠子,嬌滴滴的說道:「妾身,妾身只是覺得羞恥。我原本也是好人家的女兒,後來心灰意冷,四處勾搭。若是,若是我告發江雲海,如今風口浪尖,江雲海也不會顧及我的名聲,我那些私底下的事情就會傳遍全城!我,我也算有把柄落在江雲海的手中。公主雖然苦苦勸我,我原本是不肯的。若非擔心父母以後又被這廝報復,我今日實在也是不想站出來。」
一番話,倒也是有條有理,並無什麼錯處,並且還顯得韓飛流咄咄逼人,很不憐惜這等柔弱嬌女。
而韓飛流內心,更是對江雲海充滿了森森恨意。
這廝,方才不是還伶牙俐齒,死皮賴臉的。
不是很會糾纏,反咬一口嗎?
現在這麼痴了傻了,還要自己說得那麼明白,來提點一二。
而此時此刻,韓飛流內心終於涌動了幾許的狐疑。
自從方氏出現之後,江雲海就十分古怪了。
想到了這裡,韓飛流慢慢的,慢慢的扭過頭去,終於再次將注意力放在了方氏的身上。
不過是個纖弱女子,說完了那些話兒之後,只知道垂下頭去,掏出了帕子嗚嗚嗚的哭得可傷心了。
瞧來瞧去,也是沒什麼不妥。
韓飛流不覺恨聲嚷道:「江雲海!」
自從方瑤黃現身,江雲海一直都是手足冰涼,面色蒼白,魂不守舍。
伴隨韓飛流這一聲厲呼,江雲海渾身打了個激靈,彷彿一下子就回過神來。
他忽而指著眼前的女子,尖銳無比的道:「你死了!」
「你死了!」
「你一定死了!」
「你早就死了,不可能不死!」
他那尖銳的嗓音,最初連韓飛流也是不覺嚇了一跳,讓周圍的人為之一驚。雖然也是沒想到,江雲海居然是這般強烈反應!
方瑤黃那纖弱的唇瓣驀然勾起了一絲笑容,抬起頭來時候,卻一臉悲憫:「夫君你自然是想要殺我的,卻是沒想到我居然能逃過一劫,咱們是前世的怨偶,此時此刻,你也別再想著脫身了。」
她的手帕輕輕遮住了臉頰,只露出了一雙黑漆漆的眼睛。
別人也不覺得,可江雲海被這雙眼睛一掃,卻仿若被毒蛇咬了一下,內心之中的懼意更濃!
韓飛流也終於知曉究竟是發生何事了,江雲海又究竟是有什麼不對勁兒。
那是因為,眼前的這個男人,已經是怕到了極點,懼到了極點!
這讓韓飛流忽而覺得有些不妙——
還未等韓飛流做些什麼好挽回此事,只見江雲海已經是尖銳無比的說道:「你已經死了,我親手殺的,你怎會沒有死呢?」
他滿臉困惑,目光遊離,好像是要從眾人身上得到認同。
周圍一陣陣喧嘩的聲音,卻也是只因為江雲海那句我親手殺的。
這可真的是,是當眾認罪。
韓飛流想要呵斥江雲海可是失心瘋了,可是話兒到了唇邊,卻也是讓韓飛流給生生咽下去。
韓飛流不覺閉上眼睛,無論有多吃虧,這個虧自己還是得吃了。
大勢已去!
而江雲海眼睛裡面,所瞧到的,也不過是那麼一張張飽含驚懼面容。
他仿若並不知曉自己說了什麼,會將自己置於何等境地,只是這樣子微微扭曲著,這般困惑瞧著。
彷彿,有一個謎團就在江雲海的心中,久久的思索,卻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江雲海的眼睛里流轉了回憶般的色彩:「那天,我殺了你,看著你斷氣了,檢查了又檢查,還高高興興的在你身邊喝了酒,吃了肉。因為今天我終於處置了你這個賤人,還要去弄死姚蛟那個賤人。而且,我還認識了貴人,可以飛黃騰達了。等了半個時辰,我摸著你身子都已經開始發硬了,方才慢慢的,慢慢的走出去。」
他這些話兒,字字句句,都是駭人聽聞。
人前,江雲海終於撕破了自己的畫皮,露出了那本來的面目。
宛如一頭野獸,披上了人皮,會說人話罷了。
這樣子的人,禽獸不如!
江雲海忽而笑起來:「你已經是死了,不可能還活著,是了,你必定是鬼怪,是殭屍,是什麼凶煞之物。」
他一邊這樣子說著,臉上的笑意卻漸漸沒有了,轉而卻流轉了幾許惶恐之色。
「不錯不錯,你必定是怪物,是鬼魅,你來找我尋仇,你,你是要來害我的!」
他這樣子說著,驀然抽出了刀,向著方瑤黃跑了去。
唯獨殺了她,自己才能好好活。
等她死了,誰也是不會知曉是自己動的手。到時候,誰也沒辦法證明自己殺人之罪。
江雲海已經是一臉猙獰,不顧周圍驚呼連連,就已經是舉起刀,向著滿面驚恐的方瑤黃砍了去。
這賤婦!現在可是知曉怕了?
他記得當初方瑤黃初進門兒,也給自己作妖,打她一頓,也就好了。方瑤黃下巴都給自己打歪了,那可是真的痛得很。
這賤人!若不好生修理,如何知曉輕重,如何知曉分寸?
可是,就在他的刀快要落下去時候,方瑤黃驀然抬起頭。
她臉上的恐懼已經消失了,反而是露出了那麼一絲涼絲絲的笑容。
仿若,是再嘲諷江雲海!
江雲海內心一驚,忽而就后心一痛,一柄鋒銳的鋼刀已經是透體而過。
出手的是韓飛流,他面容冷漠若雪。
江雲海居然想要當眾殺人滅口,韓飛流知道大勢已去,卻也是不得不動手,以全自己名聲。
倘若當真是讓江雲海動手成功,自己卻也是顏面無存了。
可恨這個廢物作妖,連累得自己也是有那麼一些不是。
江雲海喉嚨咯咯的響,韓飛流抽刀回來,江雲海卻也是啊的慘叫一聲,軟得跟一灘泥一般倒下去。
只是就算受了這麼重的傷,有這樣子的苦楚,江雲海仍然是吃力的抬起頭來,不覺顫聲說道:「你們,你們相信我,當初我是,我是真的已經殺了這個賤婦,她已經死了,絕不可能活著的。」
而韓飛流的容色卻也是更加冷漠,心中不覺流轉幾許涼意。
他檢查過方瑤黃,並不是什麼死人,更何況就算當真是個死人,江雲海這般招認之後,也是沒什麼餘地了。
說完了這幾句話,江雲海又吐了幾口血,頭一歪,頓時也就死了。
眾人目光,卻又落在了方瑤黃的身上。
這鬼神之說,原本也是令人似信非信的。可江雲海說得那般肯定,似乎也是讓人覺得,方瑤黃也許當真也是死了。
眼前的女子,不過是一縷鬼魂,是從那幽冥之府出現,前來吃人吸血,報仇雪恨的。
就連方夫人,卻忽而記得女兒那微微發涼的手掌,不覺一陣心驚。
可還未等方夫人自己做深,方瑤黃卻也是不覺輕輕的抽出手,緩緩的站起來。
她看著周圍的人:「妾身知曉,縱然江雲海已經死了,我名聲也是好不到哪裡去。諸位雖一時會對我頗有同情,可是日子久了,必定也是會頗多苛責,說我行為不檢,做出不端之事。可我方瑤黃,自幼就是被父母好好養大,若非橫生枝節,我也是會好生相夫教子,做一個好女子的。如今我卻是一身污穢,此生此世,再也是抬不起頭來了。」
說到了這兒,方瑤黃卻也是輕輕抬起頭來:「文郎,我喜愛你的才華,愛煞你的人,可惜天見可憐,我們有緣無分。我永遠記得你教我的詩歌,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蒲葦紉如絲,磐石無轉移。我一生一世,就算到死,也是會記得的。」
文秀才不覺得抬起頭,心中一陣一陣的痛楚,恍惚間,卻又想起方瑤黃站在牡丹花下的樣兒。她是那樣子的嬌艷,那樣子的可愛,文秀才不知不覺,已經是淚流滿面。
但是奇怪的是,就算是此時此刻,他真真切切愛著方瑤黃的時候,卻也忽而有些猶豫——
此時此刻,我是否該當眾許婚,娶了瑤黃?
文秀才居然頗為遲疑。
可等文秀才抬起頭來時候,只見方瑤黃居然提著裙兒就跑,並且衝出了門口。
這瓊華樓,一邊臨江,原本風景極好。
有些客人,就喜歡挑那麼一個臨江的房間,好好的吃茶,吹吹清風。
如今方瑤黃就來到了窗戶口,咚的一下,就從那高層驀然跳入了江水之中——
眾人為之一驚!
那麼高的地方跳到江水裡面去,恐怕也是救都沒辦法救了。
誰也是沒想到,方瑤黃居然會如此。
只不過這也是並非沒有預兆。
細細想來,方瑤黃方才那些話兒,卻也是已經是有了求死之意了。
縱然江雲海死了,她處於風口浪尖,總沒什麼好果子吃。
可是若是死了,反而有幾分悲情的名聲,就連方家二老日子也是好過得多。
文秀才一時之間,宛如失去了魂魄了一般,整個人不覺渾渾噩噩,目光更不覺有些痴獃。
王珠有些漫不經心的瞧著文秀才。
方瑤黃這樣子決絕的一跳,文秀才也是再忘不了吧。
這個文秀才若堅決不肯私通,也許還是講講品格。
可他既經受不了誘惑,又畏懼別人的權勢,說來說去,到底也還是始亂終棄。
如今方瑤黃就算跟了他,那麼多的流言蜚語,恐怕文秀才也是會不能堅持。
可是若是方瑤黃死了,還是念著情詩死在了文秀才的面前,這個男人恐怕也是再也不能相望。
而他若是不能忘記一個死人,那麼這非但不是一樁醜聞,還是一樁痴情的佳話。
可以說方瑤黃死了之後,方才是真正的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這個男人。
一瞬間,王珠的眸子卻也是不覺有些深邃。
掃過了眼前眾人,王珠目光頓時也是落在了江余的身上。
今日她口口聲聲,因為情分而不與江余計較,這可是眾人都聽到了。
是江余不仁不義,以後,縱然是自己對付江余,也能多那麼一些輿論上的籌碼。
更何況,王珠也不相信江余手腳就那麼乾淨。
江雲海活生生就是個畜生,這個畜生是江余養出來的,只恐怕江余也是沒那麼清白。
撕開那張大善人的畫皮,王珠就不相信江余這裡子是不黑。
這一次,也算是她王珠給整個兗州豪強的一個下馬威!
讓整個兗州都知曉,她這個九公主,已經是確確實實的來了!
只是那方瑤黃——
王珠不覺想起了那盒子十分古怪的桂花糖,內心之中的疑惑不斷加深。
別的事兒都是王珠自己查出來的,唯獨那方瑤黃,卻是別人打包送過來的。
既然是有人安排,指不定江雲海臨時時候說的話是真的——
方瑤黃到底還是已經死了。
園中,一泓池水碧綠。
這府中下人俱是知曉,這個池子漲潮時候會通往江中的。
就在這時候,這池水驀然發生了動靜。
伴隨嘩啦一聲水響,一條身影頓時也是破水而出,身影婀娜,居然赫然正是原本應該死掉的方瑤黃!
那些水珠,一點一滴的緩緩從對方身上滴落。
而那「方瑤黃」渾身的骨骼發出了噼里啪啦的聲音,彷彿炒豆子一般。
那些衣衫羅裙,明釵玉簪,都是被紛紛摘下來,扔到了水池邊。
不過片刻,那嬌弱女子頓時化為一個身形俊秀的男子。
過小的繡鞋也是扔到了一邊,男人赤足踏到了青石板的地面上,一步步的走入自己的房間之中。
他分開了自己濕乎乎的頭髮,也是露出了臉頰。
可面前的銅鏡卻是隱約模糊的,並不能照出他的容貌如何,就算如此,也隱約能瞧出他的樣兒俊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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