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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 晏修的夢魘

  梳好了晏侯爺的頭髮,晏修再輕輕用絲帶將晏侯爺眼睛纏上。


  晏侯爺不覺說道:「多謝了。」


  院落之中,此時此刻,卻也是有幾十人齊齊聚齊了。


  這些人雖未著軍中的服飾,年紀也不小了,不過容顏精悍,氣質不俗,必然是沾染了鮮血的。


  晏侯爺輕輕的呼吸了一口氣,卻也是不覺若有所思。


  眼前這些人,是他的舊部。如今這樣子的感覺,對於晏侯爺而言是十分熟悉的。


  許多年前,自己就是這樣子揮斥方遒,指點江山。


  那時候他意氣風發,野心勃勃——


  「諸位,咱們也是許久未如此了。」


  晏侯爺輕輕的嘆息了一聲。


  「許多年前,我們征戰沙場,為國效力。可是若干年過去了,那又如何呢?我眼盲被貶到了此處,爾等離開軍中,日子過得清貧。朝廷忘記了你們,我卻也是不能虧待自己這些出生入死的弟兄。」


  「我原本只願如此了此一生,卻也是沒想到,朝廷所作所為,實在令人心寒。他不但苛待我們這些軍中的弟兄,甚至明知諸多流民,還不聞不問,任由幾個女流之輩折騰。瞧來是沒有多餘的精力,將這些兗州百姓示如棄子了。」


  「如今我心中想來,卻不能不顧兗州百姓了。若為獨善其身,這些百姓又何其無辜?一想到了此處,卻也是忍不可忍。為了黎民百姓,我也是不得不當仁不讓,再興干戈。」


  縉雲侯府的院子,十分的冷清。


  而晏侯爺那有些清冷沙啞的嗓音,卻也是讓風中頓時添了幾許血腥殺伐的味道。


  他眼睛雖然好似瞧不見了,可是在場的人,卻也是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晏侯爺輕輕的抬起頭,那輪廓分明的臉頰,卻也是添了幾分森然之意。


  「如今大勢所需,是不得不為了。今日三更,我等舉事,各位的親戚子侄,是靠著你們的關係,我的背後扶持,方才佔據如今兗州軍中的要職。他們若肯順從,就如此罷了。若是不順,就除掉這些貪圖榮華富貴的人,再取而代之。依靠你們威望,控制下屬,也不是什麼難事。」


  「除了那姚蛟與隨行的御林軍,其餘的都是我們的人。那姚蛟不必擔心,修兒自會處置。至於什麼御林軍,也不過是酒囊飯袋。如何比得上真正刀口舔血的兵衛。一夜突襲,等到了明天,兗州就是我們的了。」


  這些計劃,早就在晏侯爺的心中,如今晏侯爺說出口了,心中一陣子的暢快。


  就在此刻,一道急切的嗓音卻也是不覺響起。


  「晏侯爺,此舉卻也是萬萬不可了。」


  說話的中年男子形容精悍,卻沒了一條手臂,一雙眼睛卻也是灼灼生輝,充滿了急切之色。


  晏修原本是甜蜜蜜的笑著,好似漫不經心的站在了一邊。


  可是如今,晏修卻站了出來。


  「韓叔父,你不是待我父親最是忠心。甚至每年過年,還非得在縉雲侯府門前磕三個頭。當初父親為了保下來,被下旨責罰,鞭笞兩百鞭子。而你落入敵軍之手,別人都是不理會,也是父侯不依不饒,血戰了三天三夜,方才將你救了出來。你方才是被救了出來,我父親也是暈倒了。這麼多年,你的妻子兒女,均是縉雲侯府資助。你整日飲酒,也不做事。受了縉雲侯府這樣子大的恩德,你沒想著回報,卻也是如此行事,好生將人心寒。為什麼別的人,一個個的都是贊同父親的意見,偏偏你卻不允呢?」


  說話的男子名叫韓琦,曾經是晏侯爺的一名偏將。


  其實這些曾經的袍澤,誰不知曉,原本韓琦是軍中最為忠心的一個。


  「侯爺,你若要我性命,只需要輕輕囑咐一句話兒,我是一點也不在乎。可是我卻也是不忍心侯爺好好的忠臣,成為千夫所指的對象。這麼些年來,我知道侯爺心中有鬱郁之意,我心中又何嘗快活?每日除了飲酒,我還能做些什麼呢。可是侯爺,如今你卻不能行差踏錯啊。」


  「我是個粗鄙的人,這些日子,也將那九公主的所作所為瞧在了眼裡。這位九公主雖然行事張揚了一些,可是不失聰慧。她不但運過來糧食,還解了時疫。假以時日,兗州必定是恢復太平。可是若是此刻,再橫生枝節,反而不知會如何。侯爺,我等已經老了,何必如此呢。」


  晏修聽了,不覺甜蜜蜜的笑起來。


  想不到此人樣子丑,說話居然是有幾分見底,如此誇讚自己的心肝寶貝。


  可韓琦扭頭瞧著晏修,面上卻也是添了幾分不悅之意:「想來是小侯爺回來之後,故而刻意挑事,如此言語。晏侯爺可不能因為愛子之心,行差踏錯。」


  在韓琦瞧來,必定是晏修這個紈絝子弟,為了什麼榮華富貴,驚世之業,所以如此唆使父親。


  晏侯爺忠肝義膽,原本不是這樣子的人。


  韓琦這樣子說著,晏修微微一笑,卻也是並無慍怒之色。


  晏侯爺嘆了口氣,言語之中頗有些惆悵之色,十分的鬱鬱不樂:「是呀,我們如今,可都是老了。原本,也是沒當年的意氣風發。你過來吧,老韓,我有些話兒要跟你說。」


  韓琦眼見他說話客氣,以為晏侯爺必定是聽懂了自己的言語,故而心中微微歡喜。


  若是晏侯爺執意一意孤行,自己還當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瞧來侯爺必定是被晏修一時蠱惑,方才如此糊塗。


  韓琦走向前去,自然還是想要多勸幾句。


  可是他才張口,忽而小腹一涼,一股子銳痛傳來了。


  韓琦不可置信,不覺輕輕的垂下頭去,瞧著自己的傷處。


  原來晏侯爺一刀刺了下去,頓時將他身子扎了一個血窟窿。


  韓琦眼底流轉了不可置信之色,想來也是不願意相信如今眼前所發生的事情。


  他喉頭咯咯的響,卻偏偏一句話都是說不出來。只是韓琦眼中的哀痛之色,實在是難以描述。


  正如韓琦所說的那樣子,若要自己死,晏侯爺一句吩咐也就是了。


  可是為什麼,卻要動手呢?

  晏侯爺明知他對自己十分尊重,又是忠心耿耿,可他面頰之上卻也是沒有一點兒變化。


  他輕輕的側頭,忽而冷笑:「咱們是老了,我又是個瞎子,不過干這活兒的手藝,倒也是沒生分。」


  韓琦身子咚的仰面倒下去,身子一抽一抽的,血咕咕的往外面冒了出去,分明也是活不了了。而他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無論如何,也是不樂意相信眼前所發生的事情。


  晏修瞧著殺人,眼睛都是不眨一下,反而輕輕的吹了聲口哨。


  他心中倒是覺得可惜得很,這個韓琦,那也還是有些眼光的,居然知道稱讚王珠。可惜不識時務,一轉眼,就已經是死在了這兒。


  如今韓琦死了,其他的人面上竟沒有什麼波動,紛紛都是散開了去。


  晏修扶著晏侯爺回去,自是有人收拾地上這具屍首。


  晏修倒真跟孝子一樣,如此乖順,甚至還給晏侯爺倒了一杯熱茶。


  他輕輕的嘆了口氣:「幸好母親如今已經是遷出了府去,否則若是見到了這樣子血淋淋的場景,必定是會嚇壞了。」


  提到了容秋娘,卻也是讓晏侯爺這一刻面上竟流露出幾許複雜之色。


  他原本是個心腸冷硬的人,卻在聽到容秋娘的名字,卻也是實在是說不出話兒來。


  晏修輕輕嘆了口氣:「幸好父親心疼我,說了不會動九公主,而且還將母親送過去,陪著我的九公主一道。」


  這一次晏侯爺容色卻沒有什麼變化了,他樣兒淡淡的,似乎什麼都是沒放在心上。


  晏修自顧自的倒茶給自己喝,卻也是有些好奇:「其實今日召喚這些舊部前來,不過是虛應個景。父親不是早就與他們收買,互通款曲,並且允許多好處,早許一起舉事?怎麼這位韓叔叔,卻也是這樣子說話,卻這麼不知趣,還要父親親手殺人。」


  「我收買了別的人,可沒有收買他。說什麼親如兄弟,為了我死都可以。可是修兒,他崇拜的,只是那個愚忠的縉雲侯。為國為民,不圖回報,也不過如此罷了。說到為了我做事,反出大夏,你以為他肯?只恐怕第一時間,將我大義滅親,將我這般亂臣賊子給處置了。」


  晏侯爺慢慢的喝了口茶水:「有些人待你極好,不是因為你,而是為了他自己的妄念。別的人我都有拉攏,卻唯獨沒有拉攏韓琦。今日所見,他果真是個迂腐不化的人。如此一來,我親手除了他,也算是成全多年以來的情意。」


  晏修聽了,卻也是不如何在意。這世上他在意的性命,已經是不多了。


  晏侯爺沒有籠絡韓琦,只恐他走漏風聲吧。


  既然是如此,說不定一開始就有了殺人滅口之心。就算韓琦順服,想來縉雲侯也是會擔心他虛以委蛇,誤了大事。


  晏侯爺慢慢的放下了茶盞:「我年紀也不小了,也沒什麼成就。宮主,你手握大權,想來也是瞧不上大夏之中分裂出來的一方諸侯。可是我呢,倒是想嘗一嘗這掌控一方生殺大權,說一不二的滋味。」


  晏修想了想說道:「父親,你也是不必擔心,咱們與雲楓王朝餘孽勾結,掌控兗州也不是什麼難事。再趁亂起兵,佔據附近青州郴州等地。到時候將郴州財帛許給亂民,籠絡人心。等到朝廷反應過來,大夏已經是一分為二了。夏熙帝當初對不起你,你是碧靈宮的人,怎麼能受這樣子的屈辱呢。」


  晏修這樣子說著,晏侯爺卻也是不置可否。


  當初夏熙帝那麼一個軟弱無能的人,卻因為滿腹的心計,先下手為強,對自己下了先手。


  這樣子的憎恨,是晏侯爺絕不會忘懷的。


  當初自己想要的是整個碧靈宮,可是如今卻不過得到區區的大夏半壁江山。晏侯爺內心之中,並不覺得特別滿足,還覺得很是可笑。


  如果他的眼睛沒有瞎,自己又何至於耽擱了青春。


  這日天色漸漸的暗了,就算夜色已深,王珠居然仍然是毫無睡意。


  她點燃了一盞油燈,自顧自的翻閱書籍。


  等到了三更時分,兗州城中惹來陣陣喧鬧之聲,王珠一雙清凜的眸子,卻也是不覺流轉了幾許瞭然之意了。


  她命隨行的侍衛加強的警惕,自己也是換上了一身戎裝,將一柄鞭子小心翼翼的,纏在了自己腰間。


  陳後身邊的宮婢匆匆過來,告知陳后一切都好。


  此時此刻,陳后不但被保護得極好,就是身邊宮婢,也有幾個武功不俗的。那位武功高強的紅嬌,更是喬裝打扮,潛伏在陳后的身邊了。


  至於陳后本人,倒是淡然得很,並沒有什麼驚懼之意。


  也是了,平時陳后瞧得溫溫柔柔的,卻畢竟是見過大場面,自然不會輕易被嚇著了。


  王珠又慢慢的坐下來,目光閃動,眼中流轉幾許清凜之意。


  然而正在此刻,容秋娘卻是求見。


  這位侯夫人如今一身素色衣衫,越發顯得溫和可憐。


  容秋娘不是什麼絕色佳人,卻瞧著賢惠可人,就算人到中年,卻也是風姿猶存。


  如今她一派惶然之色,卻也是不覺說道:「九公主,究竟是發生什麼事兒了,我的心裡也是害怕得緊。」


  她自從嫁給縉雲侯,一直深居簡出,這十數年來更是幽居在縉雲侯府之中,不肯邁出大門一步。


  也許正因為如此,容秋娘見著事情,十分驚恐,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王珠見她纏著自己,倒也沒有苛責,反而讓紫枝準備了一碗人蔘湯,給容秋娘壓壓驚。


  而王珠也是不動聲色,打量眼前的婦人。


  容秋娘中上之姿,眼角已經有了細細的皺紋了。雖是如此,燈會映照之下,她卻也是一臉賢惠柔順之色。


  也許正是這個樣子,晏侯爺那樣子一個剛強的男子,方才會被容秋娘的溫柔所打動。


  面對王珠灼灼的目光,容秋娘卻也是不覺欲言又止。


  好半天了,她方才垂頭說道:「九公主,我想問你一樁事情,可是卻盼你不要見怪。」


  王珠淡淡說道:「見怪不見怪,卻要瞧究竟是什麼事情了。侯夫人若當真怕我見怪,那也就不必開口了。」


  容秋娘清瘦的臉頰驀然浮起了一片潮紅之色,似乎忽而有了幾許堅決之意:「不,就算得罪九公主了,我也想要問問。」


  「我瞧得出來,修兒很是喜歡九公主。他雖名聲不佳,容貌有損,可未必找不到姑娘。然而他對其他女子,卻沒有對九公主這樣子的上心。我只是想要知曉,九公主對修兒,又究竟有沒有存了什麼心思。」


  而王珠怎麼也沒想到,容秋娘居然會問出這樣子問題出來。


  紫枝送上了參湯,可巧聽到了這句話,面頰卻也是不覺紅了。


  仔細想想,容秋娘問出這句話,也是不奇怪。


  整個兗州,誰不知曉,容秋娘愛子情切,對晏修愛惜有加。既然是如此,眼見晏修痴戀王珠,容秋娘自然是想要問一問。


  不但容秋娘想要知曉,紫枝也是不覺有些好奇。


  紫枝有些淡定將參湯送到了容秋娘面前,自己卻也是不覺豎立起了耳朵,好奇想要知曉九公主是怎麼想的。


  可惜就算是紫枝滿心好奇之念,王珠卻偏偏不肯讓她順心。


  「紫枝,你下去吧,我與侯夫人說說話兒。」


  紫枝立刻柔順應了一聲,並且讓其他的侍女都是退下去。


  可紫枝的內心,卻也是不無失落。


  等到房中沒有其他的人,王珠卻也是輕輕吐出了一口氣。


  她也是沒想到容秋娘會這樣子問。


  這件事情,若是別的人問,就算是陳后問起,王珠也只會說自己對晏修無意。


  可是眼前的女子既然是容秋娘,這個容秋娘卻反而特別了許多。


  王珠這樣子想著,卻也是不覺若有所思。


  「侯夫人,你既然這樣子問,我也是並不會扭扭捏捏的。在我的心中,確實有些喜歡小侯爺。這些事情,騙得了別人,又怎麼騙得了自己。侯夫人,我喜歡晏修,我是喜歡他的。」


  王珠不覺喃喃自語。


  「可是這一點,我只說給你知道。我此生此世,也不會跟一個自己絲毫不能掌控的男子在一起。侯夫人,我是不會讓晏修知道我喜歡他,更是不會與他在一起。」


  王珠這樣子說話,卻又慢慢的飲下一杯酒。


  容秋娘沒有動那碗參湯,任由那碗參湯慢慢的變涼了。


  她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身軀也是輕輕的顫抖。


  「九公主,是修兒沒那個福氣,明明兩情相悅,卻也是,也是不能在一道。他,他沒有什麼福氣。」


  容秋娘說話結結巴巴的,一時之間,卻也好似有些緊張。


  而容秋娘死死的扯住了手帕,手指又一根根的,慢慢的鬆開。


  「如今我也是怕的很,九公主,我只想在你身邊,和你說說話兒來。也許這個樣子,我心裡就沒那樣子害怕了。九公主,你可別趕我走了。」


  容秋娘也是溫溫柔柔的,如此纏著王珠說話兒。


  王珠卻也是是順了她的意思:「侯夫人放心,你若是膽小,就跟在我身邊就是了。」


  正在此刻,外頭卻也是傳來了一陣子的喧鬧之聲。


  容秋娘本來端起了參湯,想要喝那麼一口。


  聽到了那些動靜,她手一抖,手中的參湯卻也是頓時跌落在地,撒了一地。


  紫枝原本已經離去,如今卻是匆匆趕了過來,面上不覺流轉了幾分惶急之色。


  「九公主,如今村子之外,卻也是忽而有些亂賊作亂,還請九公主擔心。」


  此處並非木蘭行宮,紫枝也是擔心出了什麼岔子。


  容秋娘輕輕的啊了一聲,面上流轉了幾許惶急之色。


  王珠眼波流轉間,不覺說道:「侯夫人先行在這兒好生歇息,我去去救來。」


  容秋娘瞧著柔柔弱弱的,看著王珠離去,一咬牙齒,頓時提起了裙擺,輕輕的跟了上去了。


  此處不比木蘭行宮,沒有什麼高牆阻擋,不過是個簡陋的村莊,被王珠臨時徵用了罷了。如此一來,用來抵禦賊兵,未免是顯得粗陋了一些。


  眼見容秋娘跟了過來,就是紫枝也是不覺皺起了眉頭。


  這個侯夫人柔柔弱弱的,偏偏一點兒也不知道分寸。


  只不過王珠既然是沒有呵斥,紫枝也是實在不好說些什麼。


  容秋娘面頰之上滿是恐懼之色:「九公主,那些逆賊會不會沖入這裡。」


  王珠卻極有自信,不覺一笑:「這是自然不會的,村莊附近,都是早就布下陷阱,只待這些賊寇到來。」


  容秋娘垂下頭,輕輕的說道:「原來,原來九公主早就成竹在胸。」


  她輕輕的皺起了眉頭:「九公主,請借一步說話,我有十分要緊的話兒,想要和你說一說。」


  紫枝見她這軟綿綿的樣子,實在也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火氣,不覺說道:「侯夫人自重,如今是要緊的時候,只恐怕九公主是分身乏術了。」


  這樣子要緊的時候,容秋娘非但幫不上什麼忙,還要拉著王珠,借一步說話。紫枝只覺得眼前婦人秉性柔弱,很是讓人不快。


  紫枝身為宮女,如此無狀,容秋娘反而臉蛋紅了。


  她好似就是這樣子軟綿綿的性子,實在也是說不出什麼訓斥人的話。


  紫枝一開口,倒是微微有些後悔。


  自己無狀,倒是失了禮數。她趕緊跪下賠罪:「都是奴婢的不是,出言無狀,不分尊貴。」


  容秋娘慌忙擺手,不覺說道:「也沒什麼,可是九公主,請借一步說話。當真,當真是有十分要緊的事情。」


  王珠呵斥紫枝:「以後說話,不可如此無狀。虧得侯夫人寬宏,不曾和你計較。侯夫人,既然如此,咱們就借一步說話。」


  紫枝心裡嘆了口氣,九公主對容秋娘這樣子的寬容,是因為容秋娘是晏修的母親吧。


  愛屋及烏,自然是待容秋娘好了許多了。


  這樣子也沒什麼不好,容秋娘這種軟綿綿的脾氣,至少也是不會讓九公主吃什麼苦頭。


  想到了這兒,紫枝卻也是不覺暗啐了自己一口。


  九公主就算當真對晏修頗有興緻,也是不見得就真嫁給晏修了。


  合上了房門,王珠目光灼灼,落在了容秋娘的身上:「如今這兒沒有旁人,若有什麼話,也是無妨。」


  容秋娘面頰白了青,青了又白。


  她似乎有什麼事情,十分為難,唇瓣也是輕輕顫抖。


  「不錯,九公主,我是有些話,想要跟你說,一定要跟你說。」


  容秋娘一步步的向著王珠走過去,她驀然伸出手,手中一把匕首寒光閃閃,直向王珠的腹部刺了過去。


  以容秋娘人前柔柔弱弱,軟綿綿的樣兒,誰也是沒想到容秋娘居然會這樣子做。


  咬人的狗不叫,容秋娘悶不吭聲,下手卻也是如此狠辣。


  縉雲侯府之中,晏侯爺慢慢的站起了身,他已經是聽到了城中各處傳來的喧嘩之聲。


  他面頰之上纏住了絲帶,面孔之上也瞧不出什麼表情。


  晏修瞧了他一樣,卻也是輕輕的側過頭去。


  這麼些年來,想來晏侯爺盼望的就是這一天了。


  明面是野心勃勃的,卻也是被迫忍辱吞聲,這樣子在兗州過了這麼多年。這日子,也不是那麼好受吧。


  想到了這裡,晏修眼底,驀然流轉了一縷晦暗莫名的笑意。


  「修兒,你說如今外邊,情景如何了?」


  從前晏侯爺待晏修總是刻意生分,如今卻也是叫得親呢。


  晏修卻也好似一點都不在意的樣子,猶自甜蜜蜜的說道:「父親,我和你都在院子里,外面什麼情景,我又怎麼知道呢。只不過,和你聽到一些喧嘩之聲罷了。」


  晏侯爺笑了笑:「是了,我也是糊塗了。事到如今,咱們也是沒有什麼好做的,不如回屋裡面,好好等這個結果。你也陪著父親,好生喝一杯。」


  晏修微微一笑,扶著晏侯爺進去了。


  其實晏侯爺眼盲多年,在縉雲侯府是不需要人扶著的。如今晏修這樣子做,全然是一種沒必要的舉動。不過此時此刻,晏侯爺卻也是沒有什麼推拒的意思。


  若是旁人瞧來,必定是會覺得父慈子孝,一副十分感人的畫面。


  兩個人回到了房中,晏修給晏侯爺倒了一杯酒,也給自己倒了一杯。


  記憶之中那一幕又再次發生,晏修微微一笑。


  前世,眼前的這一幕,是屬於他的夢魘,每次回想起來,都是痛不欲生。


  而這更成為晏修的心魔,成為他修行碧靈宮中玄心決的一大阻礙。以後的歲月之中,他好幾次都是因為這個記憶,痛不欲生,險些走火入魔。


  可以說這原本是晏修一輩子的夢魘。


  可是到了如今,再次回到了這個時候,晏修內心之中,卻也是沒什麼感覺的。


  沒有想象之中,那撕心裂肺的疼痛。


  重生一次,很多記憶之中刻骨銘心無法忘記的回憶,在已然閱遍世情的他眼中,已經是一場再拙劣不過的表演。


  晏侯爺慢慢的喝乾凈杯中的酒,不覺說道:「今日我心情很好,很是高興。也許這些,對於碧靈宮而言,不算什麼,可人到中年,也應當認清現實了。有些事情,能做得到的,就一定做到。」


  晏修手指一股灼熱的真氣涌動,慢慢的將這杯中的酒水輕輕的蒸發,卻也是滴酒不沾。


  只可惜晏侯爺是個瞎子,卻也是瞧不見這點。


  晏修嗓音之中,卻也是不覺添了幾許痛楚之色。


  「父親,這酒中加了什麼?」


  晏修眼睛里流轉一股子諷刺的笑意,可是嗓音卻輕輕顫抖,仿若十分難受。


  晏侯爺輕輕轉動手中的酒杯,卻冷笑起來:「我在杯子裡面塗抹了點東西,不過宮主自幼就練習玄心訣,這點毒藥,也算不得什麼了。我身在碧靈宮,早就知曉玄心訣的奧妙,不但能令歷代碧靈宮宮主武功高強,而且身子改變也是自如。」


  「唉,宮主,從我第一次見到你,我就已經是十分厭惡於你。你不過是個沒名沒姓的野種,當初在獸營,我不過是讓自己兒子去賺些資歷。可是,你這個沒名沒姓的野種,卻也是居然殺了他。」


  「我後來查過了,我的修兒性子太好,與你居然是好朋友。你出身卑微,接近我的愛兒,最後卻將他殺了,踏著他的骨頭成為勝利者。那時候,我就發誓,不會饒了你的。只不過你既然是勝了,我在宮中也是要顧及三分。卻想不到你越發厲害,步步高升,成為修羅的弟子。你更被前任那個老不死的瞧中,傳授你玄心訣,讓你能有追逐宮主的資格。你可是咱們晏家剋星,如此可恨。」


  「我那時候,慢慢在想,用些什麼手段,能除掉你這個眼中釘。歷代碧靈宮宮主,因為修行玄心訣而殞身的,卻也是不在少數。一旦種上心魔,練功時候不能心如止水,必定是會走火入魔。宮主,你出身卑微下賤,心腸又狠,當真找不到你在乎什麼,更找不到你的弱點。」


  「直到後來,我發現一樁十分絕妙的事情,讓我簡直想要笑出聲。」


  「你來到我的身邊,要了修兒的名字,代替了他的身份。這並不是碧靈宮安排,而是你自己設計的。也因為這個樣子,我忽而發現你那可笑下賤的心思。」


  「從小你無父無母,你羨慕修兒高貴的身份,羨慕他有父母疼愛,羨慕我的修兒有自己的名字。可是你呢,連個名字都沒有。故而你佔據了修兒的名字,以為這樣子就能變成和他一般。因為你是個一無所有的賤種,所以嫉妒我的修兒,想要奪走他的一切。這樣子令人作嘔的心思,根本也是上不得檯面。」


  「你沒什麼,就先給你了,讓你得到了,再讓你什麼都沒有。秋娘她十分愚蠢,可是對孩子那無微不至的關懷卻是真真切切的。宮主,你從來沒有得到過母親的疼愛,這麼多年,我的妻子無微不至的愛你。唯獨真情,方才能打動你這樣子的冷血怪物。別人都是,兗州城中,我的夫人最疼愛兒子。無論你做出什麼事情,她都是會一心一意,待你好的。容貌有損也罷,無學無術也罷,她愛你憐你,全沒有什麼條件,更不需要你回報。可是這些,其實只因為一樁事情,那就是我的夫人以為你是她的親生兒子。」


  說到了這兒,晏侯爺面頰之上,頓時流轉了幾許瘋狂的快意。


  他隱瞞親生兒子的死訊,欺瞞自己的妻子,讓容秋娘對這個害死親兒的兇手百般呵護。


  為了報仇,他可以對這個不離不棄的結髮妻子如此殘忍。


  晏侯爺只恨自己沒了眼珠子,不能瞧見晏修面上的神色。


  想象一下這個聰明俊俏的畜生如今的神色,晏侯爺心中頓時不由得覺得一陣子的快意。


  若能瞧見了,那倒是十分有趣。


  晏侯爺微微一笑:「可這一切,卻也都是假的。這樣子的疼愛,都當不得真。夫人為了你死都可以,可當她知曉你的身份,你可知曉她卻當場暈了過去。秋娘並沒有沾染什麼時疫,只是不想瞧見你了。從前多麼的愛你,如今就將你恨之入骨啊。秋娘她求我,若能為她死去的孩兒報仇,怎麼做才好,而我也是念著夫妻情分,也教了她一個法子。」


  這杯中的藥物雖不至於讓晏修死了,可若晏修走火入魔,那也是活不成。


  這個布局花費了十年,給予了晏修親情,再狠狠奪走。


  這樣子的結局,方才是有些趣味。


  如今晏侯爺只想將晏修刺激得更深,這樣子一來,方才是更加有趣。


  「你的母親,如今送到了王珠身邊。修兒,你不是最喜歡九公主嗎?不如猜一猜,是你的心上人除掉了你的母親,還是你的母親除掉你的心上人?九公主手段狠辣了一些,而秋娘會做戲一些。誰勝誰負,誰生誰死,尤未可知。你莫非,不想賭一賭?」


  說到了這兒,晏侯爺內心之中也是有細細的痛楚。


  畢竟容秋娘跟了他那麼多年,也是一片真情。無論容秋娘能不能暗算王珠,只恐怕也是活不過來了。可那又如何?這樣子的復仇,方才有點意思,方才令人覺得有趣。更何況容秋娘知曉自己這些年來騙了她,心中頗多怨懟之意,自然絕不會如從前一樣待自己。


  若是如此,倒不如死了。


  晏修輕輕的嘆了口氣,卻也是不覺細細的眯起了眼珠子。


  有些事情,自己是記得的。


  前世他並沒有死在了這裡,晏侯爺的頭,容秋娘的頭,都是讓發狂了的他生生砍了下來。


  這裡的血,留了一地,染紅了地面。


  可那個時候,他心魔初成,一輩子都是擺脫不了這個夢魘。


  只覺得自己再無法相信任何人,更不會再愛任何人了。


  而且就是因為這一次自己強行衝破禁錮,就算沒因為走火入魔而死了,卻也是身子受損。


  五年之後,他這舊傷發作,身上的肉一塊塊的爛掉了,然後最後的日子被王珠照顧,就此死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容秋娘的刀正好向著王珠刺了過去。


  然而王珠卻也好似早就預料到了一般,她身子輕輕一側,這刀子頓時也是不覺刺空了。


  容秋娘素來柔弱,在侯府之中,不但連雞都沒殺過,甚至連粗重些的活兒也是沒有做過。


  她手腕被王珠扣住,根本抵不過王珠的力氣。


  王珠奪下了容秋娘手中的刀,也是沒那麼客氣,一刀刺入了容秋娘的心口。


  容秋娘瞧著刺在自己胸口的刀,眼中卻也是流轉不信的光芒。


  她大口大口的喘氣,一滴滴的鮮血卻也是落下來。


  「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容秋娘雖然已是無力法抗,卻也是好奇萬分。


  王珠如今模樣,沒有半點吃驚之色,卻也是好似一點兒都不奇怪容秋娘這樣子做一樣。


  「晏修送你前來,糕點之中,早就說明了這件事情。我只是想不到,有著忠心耿耿頭銜的縉雲侯,居然也是會勾結前朝餘孽,就此謀反。」


  王珠心中在想,晏修沒有除掉容秋娘,卻暗示自己下手,顯然是不忍心吧。


  可她不會容忍,這些亂臣賊子,想要取自己性命的人。


  「他,他果真是狠辣。他害死我親兒子,侯爺不知道從哪裡將這個孽,孽種帶回來的。你們,你們都是在騙我。我,我的修兒,你死得好慘,好慘。」


  容秋娘已經是淚流滿面了。


  任何一個女子,若是知曉自己親生骨肉已經死了,自己百般疼愛的孩子居然是殺人兇手,那是都會如容秋娘一般的。


  王珠只知道提防容秋娘,卻並不知曉晏修並非縉雲侯的親生兒子,聞言不覺微微一愕。


  而她更好奇,縉雲侯為什麼讓一個殺害親生兒子的兇手,代替自己兒子留在了府邸之中。


  「那個,那個孽障喜歡你,九公主,所以我要殺了你。原本,我也是想要他嘗嘗心肝都碎掉的滋味的。可是,可是到底不成了。那個畜生,還是,還是對我有感情的。你,你殺了我,他不會想見到你。只因為,因為見到你都會不開心。」


  說到了這兒,容秋娘自己伸手拔出了匕首。


  一蓬鮮血頓時也是咕咕涌了出來,不但將容秋娘自己的身子染得紅彤彤的了,還染紅了王珠的裙擺。


  容秋娘氣若遊絲,眼瞧著也是活不成了,可她眼睛里仍然是有恨意的。


  「你見到,見到,那個畜生,就說,說我恨他。恨不得,讓他千刀萬剮,落得十八層地獄。母子情分?沒有,一點都沒有的。」


  容秋娘拼盡了力氣,說出了這最後幾句話,頓時咽下了這口氣。


  王珠拂過了血淋淋的裙擺,瞧了容秋娘一眼,頓時也是離去。容秋娘心中恨極了晏修,就算死了,也是有意讓晏修心裏面難受吧。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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