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 打劫

  紅娜走了之後,景輕衣的身子卻也是不覺發軟。她雖然是出身高門,可是卻是從來沒經歷過什麼政變。平時家族之中,也不過是爭風吃醋罷了,又如何會經歷這般事情?


  倒是崔清河鎮定一些,扶住了景輕衣,讓著她坐下來。


  「輕衣,你也是不必害怕了。這些事兒,原本是和我們沒什麼關係的。無論他們誰生誰死,那也是不必介意。」


  聽到了崔清河的勸慰,景輕衣也是鎮定了些。


  她抓住了崔清河的手掌,卻也是不覺微微遲疑:「崔師姐,照你瞧來,如今這樁事情,究竟是誰能夠贏呢?」


  崔清河慢慢的撫摸景輕衣的髮絲:「你說呢?」


  「那碧靈宮宮主,瞧著,瞧著倒是十分的厲害。可是,可是,應當是要死了。」


  景輕衣不覺如此猜測。


  崔清河緩緩說道:「這也是不見得的,我反而覺得,碧靈宮宮主必定是會逃出去。而白狄得罪了碧靈宮,卻也是下下之策。明日咱們見過紅娜,那就辭行。今日就算外邊鬧得個沸反盈天,也要躲在這兒。」


  景輕衣點點頭,卻也是說不出話兒來。


  夜色深深,可是兩個人卻也一點睡意全無。到了後半夜,一股子喧鬧吵雜之聲頓時也是傳來了,鬧個不休。


  景輕衣偎依在崔清河的懷中,不覺瑟瑟發抖。此時此刻,這位嬌貴的小姐卻也是後悔了。她寧可是待在了家中,實在是不想來到了這樣子的危險地方。


  她身子輕輕的顫抖,腦子一會兒清楚,一會兒模糊。


  崔清河反而是鎮定了許多,她不覺在想,碧靈宮果真是實力強悍。


  紅娜有兩萬兵馬,碧靈宮卻只有兩百個人,可是就算是如此,也是未必能將碧靈宮的人留下來。


  若是明日碧靈宮宮主逃脫,只盼望紅娜不要心情不悅,刻意留難他們。


  這樣子想著,兩人終於也是挨到了天明。


  草原之上的清晨,還猶自有那麼幾許的寒意。


  外頭帳篷之外,卻也是傳來一個女子的嗓音:「兩位小姐,若是有些精神,可否出來一遭。」


  那女子嗓音頗為陌生,不過言語倒是客客氣氣的。


  崔清河也不覺鬆了口氣,略略心安。


  如今自己形容十分憔悴,眼底還有青黑,崔清河本來不想如此見人,卻也是沒時間打理。


  崔清河想了想,就取了面紗,戴在了頭上,遮擋住了面容。


  景輕衣也是如法炮製。


  那帳篷之外,等著的少女有些無聊了,輕輕的撥動手指間的鈴鐺。


  崔清河不覺說道:「紅娜公主可是有受傷?可是方便來見見我等?」


  無論什麼時候,崔清河都是溫文爾雅,很是容易博得別人好感的。


  那少女一笑,笑容裡面卻有些說不出的味道。


  「兩位姑娘是個有福氣的人,何必去見紅娜這個死人呢?想來便是過了幾十年,那也是見不著的。」


  崔清河嘴裡沒說什麼,面上帶著面紗,心中卻是不覺翻起了驚濤駭浪。


  眼前這個女子,居然是碧靈宮的人。


  她以為碧靈宮雖然厲害,可是大不了了就跑走了。想不到如今,碧靈宮居然是贏了。


  仍然是昨天赴宴的地方,可那碧油油的草地之上,卻已經是落了一灘又一灘的鮮血。腥臭之氣衝天而來,中人慾嘔!

  那碧靈宮宮主仍然是坐在上首,輕輕晃動手中的金杯,裡面的酒液泛起了鮮紅的色澤了。


  一隻巨鳥就在一旁,竟有足足兩人高!

  那鳥兒與老鷹十分相似,更是身材巨大,身上散發出一股子濃濃的血腥之氣。


  景輕衣原本沒瞧清楚,如今瞧得仔細了,卻也是幾乎要生生給吐出來了。


  只見那鳥兒爪子之下,狠狠的踩住了一具身軀,竟然是人的屍首。


  鷹嘴一下子狠狠的啄下去,竟似狠狠拉扯下了一塊皮肉。


  這巨鳥竟然是將人的屍首當做食物,一口一口的啃著。


  景輕衣卻也是從來沒見過這樣子的情景,一時竟然不覺微微有些暈眩。


  惡魔!這個碧靈宮宮主必定是個惡魔!

  景輕衣就算曾經對這個碧靈宮宮主有什麼綺麗的心思,如今也是蕩然無存。如此可怕的人物,那當真是讓景輕衣想要敬而遠之。


  反而崔清河,卻不覺靜靜的看著眼前的碧靈宮宮主,內心竟然泛起了一縷異樣的感覺。


  昨日這個男人不知殺了多少人,可是今日卻也是如此氣定神閑,彷彿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就是這樣子的反差,卻也是形成鮮明的對比。這種模樣,方才是有男人氣概。


  崔清河心高氣傲,卻也是有一縷說不出的感覺。


  這樣子殺伐果決,將所有的事情盡數掌控在掌中,卻又如此風輕雲淡。崔清河目光灼灼,實在是很想瞧清楚碧靈宮宮主這精緻面具之後的神色。


  這樣子的出挑男子,絕世才情,殺伐果決,又如此神秘。


  湊在了一道,實在是形成了一道絕妙的吸引力。


  崔清河突然是覺得口舌發乾,下意識的輕輕的舔了唇瓣。


  「兩位小姐也是不必驚慌,藍姑娘一向與碧靈宮交好,這白狄之事,也是與你們沒什麼干係。」


  崔清河輕輕的福了福,溫婉說道:「碧靈宮宮主當真是溫婉君子,彬彬有禮。你們待我客客氣氣的,我自然是十分感激。」


  碧靈宮宮主見眼前女子非但沒什麼懼色,反而是十分彬彬有禮,故而也是微微有些好奇,神色晦暗不明。


  崔清河卻是落落大方,不動聲色。


  碧靈宮宮主輕輕的揮揮手,頓時有人將崔清河和景輕衣領出去,安置馬車,讓她們兩人離去。


  崔清河壓下了自己心中那縷十分微妙的感覺,卻也是並沒糾纏。


  此時此刻,她自是知曉碧靈宮宮主對自己的心思,這個大陸之上高高在上的男子,卻也是並沒有如何瞧得上自己了。


  送走了這兩個女子,碧靈宮宮主目光也是不覺再次落在了葉雲蘇身上。


  葉雲蘇身為葉家旁支,原本並沒有被葉家放在心上。如今葉家動手,也沒對葉雲蘇有半點顧忌。


  葉雲蘇如今伏在了地上,不覺瑟瑟發抖。


  碧靈宮宮主卻慢慢的走到了葉雲蘇的身邊,緩緩說道:「葉先生,你是個有才華的人,也是不必如此害怕。」


  葉雲蘇不敢抬頭,只瞧著碧靈宮宮主那漆黑的裙擺,上頭有著一朵朵的金絲刺繡。


  這黑色的衣衫,就是就是有這樣子的好處,沾染了鮮血,卻也是一點兒都是瞧不出來。


  不知道怎麼了,葉雲蘇卻也是覺得有那麼一股子濃濃的血腥味道。


  這樣子的衣衫雖然華麗,卻不覺蘊含了濃濃的血腥氣息了。


  「宮主,宮主饒命。昨日之事,可是和我一點兒關係都是沒有的。葉家無情無義,我在葉家被視如敝履,真是半點沒將我放在心上。」


  葉雲蘇言語也是越發可憐,身軀更是不覺輕輕的顫抖。


  碧靈宮宮主卻是笑了起來:「那也是葉家的損失,實在沒瞧出你的才華。我是個不拘謹於出身的人,碧靈宮更是如此。只要你為了碧靈宮好生做事,我也是必定不會虧待你的。」


  他這樣子說,葉雲蘇反而有些錯愕起來了。


  自己並無才華本事,更是不知道為何能被碧靈宮宮主如此瞧得上。


  口中,卻也是不覺吶吶說道:「若能為了碧靈宮做事,我,我是很高興的。」


  碧靈宮宮主目光望向了遠方,一雙眸子卻也是十分悠遠。


  「昨日你說的話兒,我覺得十分有趣,更不覺有了興緻。整個葉家,各自有些私心,各自有了利益。若有碧靈宮為你撐腰,唆使葉家這些族人紛紛離去,你說是不是一樁十分有趣的事情。」


  葉雲蘇當然覺得這是天方夜譚,更沒覺得有什麼把握。


  可是他此時此刻,為了活下去,自然是什麼話兒都肯答應。


  碧靈宮宮主瞧著天邊的雲彩,唇瓣卻也是不覺輕輕的吐出了一口氣。


  如今的自己,內心之中總是不覺隱隱有些焦灼之意,那樣子的焦躁,在內心之中蠢蠢欲動著。就是如此叫囂,要讓自己快些一步一步,攀上了最高峰。


  彷彿只有這個樣子,自己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若是不能得到,只恐怕自己胸口的焦躁也是再也都不會平息了。


  莫非,自己是十分貪戀權勢,想要得到一切的人?

  碧靈宮宮主面具后的眼珠子卻也是輕輕的眯起來,就算是這個樣子,也是沒什麼不好的。可是自己胸口似有什麼東西,明明是十分重要的,卻也是並不能捉住,空落落的一塊兒。而自己胸口之中,究竟缺的是什麼,也許自己終究有一日,一定是會尋出來的。


  待馬車漸漸離去,景輕衣按住了自己的胸口,方才不覺輕輕的鬆了口氣。


  「崔師姐,這一次,虧得咱們都沒事兒。那碧靈宮宮主,當真是可怕得很。」


  崔清河去了面紗,露出了觀音一般的容貌,卻不覺抿唇兒微微一笑。


  「我倒是並不這樣子覺得,這位碧靈宮宮主,指揮若定,實在是讓人難以忘記啊。」


  崔清河這樣子說著,俊雅秀麗的容貌之上卻也是流轉了幾許期盼之意。


  景輕衣卻也是倒吸了一口涼氣:「師姐,我瞧你是糊塗了。那位碧靈宮宮主面具之下究竟是什麼模樣,你又不知道。說不定人家又老又丑,所以方才是將臉給遮起來了。況且,我瞧他眼高於頂,也是根本沒將我們放在眼裡。這種人,冷血無情,是很難讓他動心的。」


  崔清河卻一笑:「男人容貌年紀,又有什麼重要的?只要能力出挑,別的什麼都不要緊。至於人家沒將我放在心上,我自然也是明白——」


  說到了這兒,崔清河卻也是不覺微微一頓:「可是從小到大,我要什麼東西,就算是別人覺得我不配,我也是會拿到手中。小時候我學舞學得不好,就算將雙腳磨得出血了,卻也是仍然不斷跳舞,從來是沒有什麼停歇。如今我舞姿婀娜,就是整個中辰皇朝,也沒誰比我跳得好些。」


  景輕衣微微有些發怔。不過崔清河說的話兒,倒也並不是假的。


  從小到大,崔清河都是十分要強。若想要什麼東西,那是一定要拿到手的。


  從前景輕衣覺得崔清河性子溫和,十分的可親。


  可是如今,景輕衣的內心之中,隱隱是有些懼意。究竟是在怕些什麼,景輕衣卻也是說不出口。


  大夏,陸家。


  昏迷之中的陸明卿,倒是終於醒了過來。


  那一旁的嬤嬤見到陸明卿醒了過來,頓時又驚又喜。


  也不多時,蔣氏也是匆匆過來,面上也是盡數都是歡喜之色。


  「明卿,你可總算是醒過來了。那個九公主,果真是個不知禮數的刁蠻之人。自家姐姐不賢惠,卻是對你動粗。可憐我兒,若有什麼損傷,就算是告上御前,我也是不肯干休了。」


  說到了這兒,蔣氏面頰之上頓時流轉了憤憤不平之色。


  陸明卿只覺得頭痛欲孽,姚蛟下手,卻也是不知曉分寸的。


  可他卻也是顧不得自己了,此時此刻,陸明卿可謂是憂心如焚。


  「母親,母親,如今瑛娘,究竟是如何了?那個蛇蠍婦人,若是當真如此狠辣,就算是公主,是金枝玉葉,那也是絕不能就此干休!」


  說到了這兒,陸明卿眼底頓時流轉了怒色!


  一想到了薛嬌瑛,陸明卿的眼底更是充滿了關切。


  如此嬌柔人兒,卻是被王珠狠狠鞭笞。一想到自己昏迷之前所見,陸明卿也是痛不欲生了。


  他一臉悲憤擔心,卻沒留意到蔣氏面上流轉了幾許不快。


  和大夏皇室鬧得這樣子僵,蔣氏內心早就是後悔萬分了。


  不過蔣氏這樣子的婦人,卻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錯,反而覺得一切均是薛嬌瑛的不是。


  如果不是薛嬌瑛這個妾不知曉分寸,也是不會鬧成這個樣子的。


  眼見自己兒子一醒過來,居然還心心念念的,去尋薛嬌瑛。蔣氏內心一陣子的煩躁,也是不覺有些吃味。


  薛嬌瑛是什麼東西,怎麼配讓自己的兒子這般記掛?


  陸明卿生得丰神俊朗,蔣氏內心也是十分愛惜這個兒子。在蔣氏瞧來,就算是陸明卿有了夫人,那也是應該更加記掛自己這個娘。所以陸明卿夫妻之間不順,蔣氏作為婆婆非但是沒有調停,居然還樂見其成的。


  不過如今,蔣氏也是意識到了。就算陸明卿的心沒有被夫人拉攏過去,那也是記掛薛嬌瑛那個賤婢。最在意的,也是落不到自己這個親娘身上。


  這一瞬間,蔣氏內心也是浮起了一個念頭。


  薛嬌瑛這個小蹄子,是要好生整頓了。


  蔣氏伸出手,輕輕的按住了陸明卿,卻不覺有些嗔怒:「左右不過是個妾,又有什麼大不了的?她在院子里躺著,也是沒什麼大不了的,可是死不了。」


  陸明卿惱怒:「九公主一個外人,卻來咱們這兒鬧事,身為公主又如何?咱們可不能干休!私闖陸家,鞭笞小妾,這樁事情我也是一定要告到御前,一番理論。」


  陸明卿這樣子說話,原本以為蔣氏也是會站在自己這一邊。


  畢竟蔣氏素來疼寵自己,而那王珠魯莽無禮,竟對自己動了手。如此一來,想來蔣氏是絕不會忍耐的。


  卻不料蔣氏面有難色,不覺相勸:「我的兒,如今你受了委屈,我自然是知曉的。你也是知道,我素來是待你很好,平時也不容別人傷你一下。可是如今之事,我細細想來,不如暫時忍耐,也是不必太招搖張揚了。如今二公主腹中骨肉沒有了,還是你動的粗,陸家上下都是瞧在了眼裡。這樣子事情,可是沒那麼容易干休了。別人不知道二公主無禮,卻是認定你粗魯。當真要計較起來,只恐怕是有些不是。」


  說到了這兒,蔣氏伸出手帕,輕輕的擦了陸明卿臉一下,眼中盡數是愛憐之色:「我兒受了委屈,我的心裡也是明明白白的。可是這樁事情,也就這樣子吧。否則咱們陸家也是會有些不是。」


  陸明卿輕輕側過,心裡卻也不是滋味。


  蔣氏說的話兒,其實他心裏面也是通透明白的。


  可是就算是這個樣子,陸明卿也是咽不下去這口氣。


  一想到薛嬌瑛後背被王珠打得血肉模糊的樣兒,陸明卿就覺得心如刀絞。


  身為皇家,那就能擁有特權,就能高高在上,踐踏別人的性命。


  而這樣子的手腕,令陸明卿覺得不齒,更為之心寒。


  蔣氏也有些恨鐵不成鋼,這兒子當真是傻了。


  此事茲事體大,甚至可能動搖陸家,若能輕輕落下,已經是天大的福氣。可是陸明卿如今不爭氣,居然還惦記一個妾。


  只不過蔣氏素來疼愛陸明卿,就算是心裡埋怨陸明卿,也是實在捨不得怪罪半句。


  蔣氏嘆了口氣:「我兒就暫時隱忍一二,為今之計,還是要穩住二公主。暫時忍了這口氣,先行將你夫人一顆心哄回來了在議論別的。只要二公主還認你這個夫婿,那麼你賠罪道歉雖是不能免,卻也到底是一樁家事。既然是家事,那九公主再如何厲害,那也是不能插手了。她自己嫁不出去,還非得別人夫妻不和氣不成?那也是說不過去。」


  說到了這兒,蔣氏面上也是不覺隱隱有些鄙夷之色。


  陸明卿卻也是頓時大怒:「母親,此事請容我萬萬不能從命了。二公主如此無禮,皇族咄咄逼人,我忍氣吞聲,不去計較,已經是寬容大度。可是如今卻偏生要我前去賠罪,那是萬萬不能。」


  蔣氏雖然一顆心向著自己親兒,此時此刻卻也是覺得自己已經將兒子寵壞了。她不覺瞪大了眼睛,恨鐵不成鋼:「可如今二公主落胎,總是實打實的把柄,你總是有些不是。」


  陸明卿樣兒微冷,卻也是不覺狠狠說道:「若不是她自己蠻橫,動粗打人,何至於如此?我雖動手了,可她自己難道就沒有錯?只不過如今她有了事兒,便什麼錯處都是沒有了,一切都是成為我的錯。況且說到孩子,瑛娘的孩子還不是她弄沒有了。這皇族公主的孩子,就是那麼要緊,妾室的孩子,就什麼都不值了?」


  蔣氏可當真被氣住了,不覺惱恨無比的說道:「這話兒也當真是沒有說錯。一個妾室之子,竟然當真什麼都不是了。她腹中骨肉,就是生出來,也不過是個庶出,是絕沒有公主之子來得尊貴。如今你因為一個妾,便不肯認錯,耽誤了自己前程?」


  陸明卿眼中卻也是不覺流轉了寒芒:「也許母親眼中,瑛娘所生的孩子不過是庶出的賤種,可是在兒子心中,那卻也是比什麼都要珍貴。母親要我為了陸家,忍下王溪,我自然也是應了。可是要我去和王溪賠罪道歉,就恕兒子是不能從命了了。兒子擔心瑛娘,就正要去瞧瞧她了。」


  說到了這兒,陸明卿輕輕一拂自己的衣衫,卻也是不覺就此離去。


  方才醒來時候,陸明卿只覺得腦袋疼痛,彷彿要炸裂了一般。


  如今說了會兒話,陸明卿也是有了精神,種種不適也是褪去了。


  既然是有了精神,陸明卿就是掛心薛嬌瑛,頓時也是一顆心向著薛嬌瑛,恨不得飛了過去了。


  眼見陸明卿離去,蔣氏氣得胸口發疼。


  她慢慢的坐下來,氣喘吁吁,不覺對一邊的陸嬤嬤說道:「我這是為了誰啊。這個孩子,當真是半點不肯讓我省心。」


  陸嬤嬤伸手安撫蔣氏的背部,讓蔣氏一口氣順下來。


  「夫人也是不必如此動怒,公子如此樣子,其實老奴也是可以理解的。其實這樁事情說來,少夫人也是有些不是。作為正房妻子,哪裡能這樣子拿喬?若她只是尋常人家女子,咱們陸家就能休了她了。如此不知禮數,簡直是可恨!可是她偏生是皇族公主,身份尊貴,那也就不能如何了。」


  蔣氏倦倦的,不覺苦笑:「可惜這個王溪,那就偏生是個公主,偏生就不是別的什麼人,偏生就是這般傲氣。這又能什麼法子呢?這個逆子,難道就不能為了陸家柔順一二?」


  陸嬤嬤慢慢的為蔣氏按摩肩頭,嘴裡卻也是不覺奉承一二。


  「公子年紀還小,自然還需要夫人你多費心一二。況且金枝玉葉又如何?還不是被你拿捏在手中。只要拿捏住公主,那麼這樁事情鬧翻天,也鬧不出陸家,更不會影響公子的前程。」


  陸嬤嬤這樣子的奉承,蔣氏也是不覺有些自矜之意。


  這陸家若沒有了自己,那是當真不成的。


  若非自己拿捏住二公主,這陸家還指不定成為了什麼樣子了。


  這家中的孩兒,到底還是不爭氣的,否則何至於如此呢?


  蔣氏柔柔苦笑,老爺是不理會後宅之事的甩手掌柜,當初自己嫁入陸家做填房,也是不知道用了多少心計手腕,方才有了如今的地位。


  這自家夫君,哪裡曾對自己有半點柔情。


  如今就算是兒子長大了,房中的妻妾亂成了一團,還不是要自己出面。


  蔣氏唇瓣輕輕的吐出了一口氣,伸手不覺揉揉自己的額頭。


  好在,自己到底還是能拿捏住王溪了。


  正在這個時候,一名婢女卻也是匆匆過來,面上不覺添了幾分惶恐。


  「夫人,夫人,卻是有些不是好了。」


  那婢女容色惶恐,正是蔣氏身邊侍候的人。眼見她大呼小叫,蔣氏卻也是不覺皺起了眉頭。


  蔣氏不覺呵斥:「吵吵嚷嚷的,這又是在做什麼?這人在陸家,何必這樣子大呼小叫。叫別人聽到了,還覺得沒了禮數。」


  那婢女卻一臉惶恐,咚的跪下來:「夫人,你還是去瞧瞧吧,九公主的人,正在咱們院子里鬧事呢。」


  蔣氏一驚,頓時也是站起來。


  如今她人在陸明卿房子里,卻怎麼能想得到王珠的人居然是去自己落竹軒鬧事。


  蔣氏雖想退避一二,卻也是被這個九公主弄得內心有火。


  小院之中,薛嬌瑛後背火辣辣的,時而清醒,時而迷糊。


  一旁的小婢水芸服侍她喝了粥,吃了葯,卻不覺皺起了眉頭。


  想當初,水芸前來服侍薛嬌瑛,也是努力爭取來的。可是如今,水芸也是隱隱有些後悔了。


  原本水芸也是聽聞了這位薛姨娘的大名,猜測薛嬌瑛必定是會得寵。既然是如此,自己跟著薛嬌瑛,腰杆子也是硬氣一些,而且說不定自己還能分寵,侍候陸明卿兩次。


  薛嬌瑛吃肉,自己也是能跟著喝湯。


  如今她後悔,不但是因為薛嬌瑛的佔有慾,還因為薛嬌瑛的那些張狂行事。


  別人不知道,可水芸心裏面卻也是十分清楚。


  薛嬌瑛知曉了王溪有孕,所以故意如此的。


  水芸雖盼望薛嬌瑛爭寵,可是薛嬌瑛如此大膽,好似不要命一樣。水芸也是隱隱覺得,薛嬌瑛似乎是不想保全自己,只一顆心折騰。


  這樣子胡思亂想了一陣子,水芸也聽聞陸明卿來了,頓時嚇了一跳。


  水芸面頰含羞,可是陸明卿卻沒多瞧她一眼,只直接去瞧薛嬌瑛。


  因為如此,水芸內心之中頗有些幽幽之意,卻不敢多說什麼,只得緩緩出了房間。


  而薛嬌瑛眼見陸明卿過來,原本蒼白的臉蛋頓時增添了光彩,不覺掙扎著,撲入了陸明卿的懷中。


  「陸郎,陸郎,我還以為再也都見不到你了。」


  薛嬌瑛背後*辣的,卻一點兒都是不覺得痛了。


  陸明卿摟住了薛嬌瑛,卻也是一陣子的蕩氣迴腸:「瑛娘,可是苦了你了。」


  薛嬌瑛淚水紛紛的落下來,沾染了陸明卿的衣衫。


  「我不覺得辛苦,只是無論如何,卻也是不忍陸郎你的家裡面,居然是落了個不是。我更擔心陸家,因為公主而招禍。」


  薛嬌瑛只覺得自己後背*辣的疼痛,心中卻也是不是滋味。


  陸明卿輕輕撫摸薛嬌瑛的髮絲,只覺得薛嬌瑛十分大方賢惠,更是極為體貼。


  「放心,你不會有事的,這樁事情,原本也不是你的錯。王溪如此兇狠,你卻也是步步退讓,那是不會有事兒的。」


  陸明卿少時與薛嬌瑛認識,彼時雖然是情根深種,卻也是知曉薛嬌瑛出身也有些上不得檯面。


  薛嬌瑛連妾生子都算不上,至多也不過是個婢生子。薛家惱恨薛嬌瑛生母,故而並未解了奴籍。


  陸明卿再喜歡薛嬌瑛,也是知曉分寸。原本他也是打算,將薛嬌瑛納為妾了。


  陸家誤會自己要娶薛嬌瑛,他實在是氣不過。為何自己從小到大,無論做什麼事情,家中都是十分讚許。唯獨自己要娶薛嬌瑛,卻是偏偏好似做了什麼錯事了。


  如今陸明卿內心倒是忽而升起一個念頭,薛嬌瑛如此賢惠隱忍,若是薛嬌瑛做自己的妻子,想來陸家上下必定是會十分安妥。倒是比那刻薄歹毒的王溪要好些了。


  薛嬌瑛這樣子好的女子,只是做個妾,未免是有些可惜。


  薛嬌瑛偎依在陸明卿懷中,她後背之上的疼痛,如今盡數化為內心之中的怨毒之意。


  陸明卿雖然覺得不會有什麼事情,可是薛嬌瑛卻沒那般有自信。


  薛嬌瑛內心之中隱隱有些不安,那個九公主,那樣子狠辣嗜血的眼神,當真是令人不寒而慄。


  薛嬌瑛纖縴手掌輕輕撫摸陸明卿的胸口,卻也是不覺靜靜的在想,就算是戰不過那九公主,可有一樁事情是誰都贏不了的。


  有一樣東西,那個公主王溪,就是費勁了心思,那也是絕對得不到。


  無論如何,陸明卿的心落在了自己身上,這是誰都奪不走的。


  自己一生之中,都是在追逐這個東西,無論如何,這一切都是屬於自己的。


  兩個人緊緊的抱在一道時候,水芸卻不覺匆匆跑過來,面頰流轉了幾許紅暈。


  「大公子,九公主命人砸了夫人的院子。夫人已經是嚇得厲害,只讓我匆匆來尋你。」


  陸明卿頓時有些愕然,不覺站了起來了。


  這個王溪,簡直是得寸進尺,可惡至極!

  聽聞蔣氏被欺辱,陸明卿也是不那麼理會,匆匆而來。


  落竹軒之中,陸明卿到時候,卻也是只見了一屋子的狼藉。


  那落竹軒的東西也是被打得粉碎,瞧著亂糟糟的樣兒。


  蔣氏一副呆住的樣兒,似乎被嚇唬住了。


  陸明卿內心之中頓時也是流轉了幾許怒火,實在是惱恨之極。


  王珠雖然是大夏的公主,卻是無法無天,什麼事情都是做得出來。


  這實在是欺人太甚!


  蔣氏到底是王溪的婆母,王溪卻連這尊卑之分,也是絲毫不知道。


  陸明卿面上一派冷怒之色,不覺呵斥:「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兒?當真是王珠所為?」


  陸嬤嬤在一邊不覺抽出了手帕哭訴:「我與夫人得了消息,知曉九公主無禮,故而匆匆過來。可是夫人一番呵斥,他們非但沒有住手,反而傷了夫人貼身的婢女。如今夫人都還是沒回過神來。」


  陸明卿怒火中燒,瞧著蔣氏,卻也是頓時添了幾分關切之色。


  蔣氏慢慢的回過神來,卻也是忽而就哭出了聲,一副酸楚無比的姿態。


  「那,那九公主,實在是無法無天了。這可是在我們陸家,她居然是如此行事,連那絲毫尊卑都是不顧了。卿兒,你可知道,她的下屬居然搶了我屋子裡東西,便是我盒子里首飾也是沒曾放過去。」


  陸嬤嬤不覺哭訴:「不但是那些首飾,就是那些田產地契,也是落入了九公主手中。想不到大夏京城,皇族根兒下,那也是居然有這樣子的事情。也是不知道老爺什麼時候回來,能為夫人做主。」


  陸明卿實在是氣到了極點,一伸手就將一邊的木圍欄拍了個粉碎。


  他目睹這些事情,若能忍耐,那就枉自為人。


  原本陸明卿是想要立刻去尋王珠,可身子卻也是微微一頓。


  仔細想一想,陸明卿也是有了計較。王珠這次可謂有備而來,身邊也是有些侍衛幫襯。自己武功雖然是不錯,卻也是雙全難敵四手。


  陸家雖然沒有士兵,不過既然是武將之家,侍衛也是大都會武。


  陸明卿招來了二三十位侍衛,卻也是浩浩蕩蕩的,一塊兒前去了。


  蔣氏原本是想要息事寧人了,可是此時此刻,卻也是未見阻止。


  反而是陸嬤嬤,面上卻也是不覺添了惶恐之色。


  「夫人,大公子此去,卻也是不知道會不會招惹什麼麻煩。」


  蔣氏心氣不順,卻不覺冷冷說道:「九公主如此行徑,就是告上了朝廷,也是沒有禮了。就算是皇族公主,也是絕不能搶劫這府上的財物!」


  陸嬤嬤略一猶豫,卻不覺提點一二:「只恐怕,恐怕九公主奪走的是,是——」


  陸嬤嬤壓低了嗓音還覺得不夠,乾脆湊過去,在蔣氏耳邊低語了幾句。


  蔣氏聞言頓時也是不覺神色大變!


  此時此刻,陸明卿卻也是到了雅意院門口,眼中一縷暴戾之氣一閃而沒。


  咚的一下,陸明卿踹開了院子的人,厲聲說道:「王溪,你這等女子,咱們陸家娶了,當真是上輩子沒有積福。如此蛇蠍心腸的女子,為什麼到了我們陸家。」


  可就在這個時候,一道潤若冰雪的嗓音卻也是響起:「陸明卿,二姐姐身子不好,好不容易方才睡著了,如此大聲,豈不是吵著她了。」


  伴隨這宛如冰雪的嗓音,王珠一步步的緩緩走出來,眸子卻也是一片冰涼柔潤之意。


  她身子纖弱,一身素凈,唯獨腰間的鞭子是顏色絢麗,而那一雙漆黑的眸子卻是不盡深邃。


  明明是個半大的丫頭,可是陸明卿瞧著,卻忽而心尖不覺湧起了一縷寒意了。


  陸明卿深深的呼吸一口氣,冷淡的說道:「這天子腳下,九公主卻是行此土匪之事,倒是好生讓我心寒。若是陛下之下了,豈不是讓陛下難過,更是讓大夏的皇族蒙羞?」


  王珠卻冉冉一笑:「土匪之事?是說我從蔣氏那裡取了一點地契和珠寶?這可當真是有趣之極。」


  一邊這樣子說著,王珠緩緩取出了一枚玉釵。


  這枚玉釵質地十分光潤,一截雪白,端頭卻是碧綠的顏色。


  只細細一瞧,那就是價值不菲。


  「這枚玉釵,就是我從陸夫人院子裡帶走的物件兒其中之一。這枚玉釵,陸公子你不認得,我倒是知曉。當初二皇姐成婚,母后染病流落在兗州,她人不能到,只能送一套首飾過去添妝。如今這枚首飾,卻是到了陸夫人的手中。」


  一邊這樣子說著,王珠卻也是不覺輕輕的嘆了口氣。


  當初自己手指細細摩擦,母后輕輕落淚,可是這枚首飾,卻也是落在了別的人梳妝台前。


  陸明卿微微一愕,卻聽著王珠慢吞吞的說道:「我不過是將二姐姐的陪嫁都是拿走了,那些田產地契,更是不必讓陸夫人代為保管。陸公子,陸夫人也是在這兒,不如問問她,這些東西是不是二姐姐帶來的。」


  陸明卿倒是當真不知道,這些后宅之事,他原本也是很少理會,更是不知道這些東西什麼時候送到了蔣氏手中。


  如今陸明卿聽了王珠的話兒,卻也是不覺回頭瞧著蔣氏。


  蔣氏不覺微微有些尷尬,卻也是只得輕輕的點點頭。


  陸明卿微微一窒,隨即卻又惱聲說道:「母親身為婆母,代替打理二公主的嫁妝,也是名正言順之事。可是九公主卻奪走陸家資產,這與匪徒又有什麼區別?」


  王珠淡淡的說道:「若二姐姐不是陸家的人,那拿走嫁妝,這也是大夏律法所規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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