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7 下了蠱毒
王珠盯著眼前的酒,葯香撲鼻,並且裡頭一點兒東西都沒有。
姜皓,當真恨自己到了這個地步?寧可冒著這般危險,居然是落到了這樣子的地步?
不過說到底,這也不過是王珠的猜測,並沒有什麼證據。
姜皓如今姿態討好,王珠也是不能當眾拂了姜皓的面子,否則落了個刻薄的名聲。
人在高處,若是瞧著你的人多了,總是需要弄出個假惺惺的名聲出來。
而王珠如今,就是這個樣子。
她自然絕不會飲下姜皓這杯酒,不過卻也是不會當眾拂去姜皓的面子。
王珠長長的袖兒輕輕的遮擋住,卻悄悄的將酒潑了。
隨即,她用帕兒擦拭唇瓣。
王珠看著姜皓,姜皓似也沒什麼特別的表情,王珠卻也是冉冉一笑。
她內心好奇,自己可是猜測錯了?
也許姜皓確實有不臣之心,可是在酒水之中添加金絲蠱,似乎也只不過是王珠的一種猜測。
畢竟如今東海命案頻發,王珠總是會想得多一點。
姜皓是聰明的人,怎麼會為了雲暖陽做出這樣子的事情出來?
王珠也是知曉姜皓和王嫣的私情,能睡了雲暖陽的女人,姜皓怎可能仍然是心甘情願的為雲暖陽賣命?
雲暖陽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若是聽他夸夸其談,自然不免覺得雲暖陽是個聰慧通透的人。
然而實際接觸,卻也是會不由得覺得雲暖陽是不過如此。
王珠如今胡思亂想,也是不知曉自己的猜測有沒有準數。
耳邊,卻也是聽到了雲龍城略略有些討好的聲音:「九公主,這枚令牌,還是請你收下吧。」
雲龍城命人取出了一枚錦盒,一打開,這錦盒之中一枚金絲玉牌灼灼生輝,瞧著也是名貴不已。
「東海勢力眾多,來自各方。正因為這個樣子,所以成立東海聯盟。只有得到了這麼一枚東海玉令,方才是得到了認可,可以在東海立足。同時,若有什麼大事決斷,必定是要各股勢力的代表,攜帶這枚東海玉令,前去議事。實則雲家不過是臣子罷了,當真是糊塗之極,這枚玉令應當早點兒給九公主。」
雲龍城容色溫潤,一臉恭敬。
王珠撫摸這枚錦盒,忽而微微一笑。雲龍城並沒有雲暖陽的那份滔天的野心,這並不是說雲龍城有何等忠心。
若是大夏失勢,雲龍城並不會為了王家復辟,寧可當個裂居一方的土皇帝。
就好似當初裴謝兩家亂了大夏的京城,受了無數恩澤的雲家卻冷眼旁觀,最後還打著為百姓好的旗號,歸順了謝家。
細究起來,雲家夫子都不是什麼忠臣,不過雲暖陽還不依不饒的時候,雲龍城已經是服軟求饒了。
王珠輕輕柔柔,細潤的說道:「雲長史當真客氣了,這麼多年來,雲家鎮守東海,恭順有功,你也是不必如此妄自菲薄。」
對於雲龍城送上來的東西,王珠卻也是沒有推拒的意思。
她當仁不讓,為什麼不要。
而且以後,自己指使東海的名分,那可謂是會越來越牢固的。
姜皓一抬頭,瞧著王珠那纖纖素手輕輕撫摸這枚玉牌,一時之間卻也是頓時心如刀絞!
倒也不是為了雲家可惜,只不過是兔死狐悲罷了。
雲家在東海經營多年,總是有些苦勞。
可王珠這個小妮子,靠著些個狡詐手段,就輕輕摘了別人家成熟的桃子。
雖然暗自不屑雲龍城的軟弱,可姜皓卻也是暗驚王珠那些個心狠手辣!
雲龍城卻也是一臉真誠之態:「東海風雲詭譎,雲家只不過是苦苦支持而已。唯獨九公主這樣子的天縱之姿,才能在東海呼風喚雨。」
雲龍城低眉順目,一副純臣的姿態,可王珠卻也是不以為為然。
當初就是這個樣子,讓多疑的夏熙帝也是對雲家放了心吧?
可實則沒有足夠的實力,就絕不會有真正的忠臣。
落在了姜皓眼裡,更不是滋味。
雲龍城可是王珠名義上的公公,豈料王珠連表面上的謙遜也是沒有。這禮儀尊卑,料來王珠是一點兒都是不懂的。
正自此刻,侍從奉送上了茶水,雲龍城方才微微鬆了口氣的一樣:「九公主為了這些時疫實在辛苦,偏巧雲家風波不斷,實在是讓九公主操勞了。」
王珠輕品了一口茶水,卻微微一笑。
若雲暖陽如雲龍城這樣子柔順,王珠也可以考慮饒了雲暖陽一條性命,可是,雲暖陽這樣子的人醉心權柄,卻也是絕不會輕易罷休的。
雲龍城和姜皓寒暄了幾句,也是紛紛告辭。
紫枝言笑晏晏:「恭喜九公主,如今雲家可算是被你收復了。」
在紫枝看來,雲龍城這個當爹的都是服軟了,雲暖陽這個兒子自然是要恪盡孝道,斷然不能跟王珠爭。
王珠眉頭一挑,心忖這可不盡然。
王珠覺得,雲暖陽才是那所謂的妖物。而且雲暖陽這個兒子,未必也是當真將親爹如何的放在心上。
含黛不覺點了檀香:「公主身嬌肉貴,那些替你看病的事情,就讓墨柔去吧,你也是應該好生休息。」
說到了這兒,含黛眉頭輕皺:「只不過這村屋民舍,實在是有些簡陋。」
含黛這樣子說,也是沒有錯。
如今王珠和人說話兒,是臨時挑了一處村屋。
此處布置簡陋,雖然略做收拾,卻也是比不上王珠平素起居的地方。
不過王珠並不愛追求奢華,倒也並不如何在乎。
她正欲說什麼,內心之中卻也是忽而流轉了一縷十分怪異的感覺。
那樣子的感覺縈繞在王珠胸口,彷彿是在提點王珠,王珠錯過了一樁十分要緊的事情。
這樣子的直覺雖然玄妙,卻也是讓王珠無可忽視。
正因為這個樣子,王珠目光輕輕的掃過了面前的屋子。
最後,目光落在了方才的熱茶之上。
茶味輕潤,茶香繚繞,是王珠喝慣了的雀舌。
便是那茶盞,也是王珠喜愛的青瓷。
可是,出門在外,王珠知曉那些精細的器具不好保存,便算是同樣帶著自用的茶具,用的是次一些的瓷器。
若這盞茶出現在平時王珠所在的院落,也不會是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了。
可是,卻也是偏生出現在這兒了。
想到了這兒,王珠頓時也是不覺眯起了眼珠子。
她合眼,回憶方才送茶的人,那是東海龍衛的打扮!
是了,這些東海龍衛是大夏的士兵,是他們王家的軍,自然也是自己人。
如果這個人是雲龍城帶來的,這兒的人自然不會打攪雲龍城的下人給雲龍城送茶。
而王珠呢,那時候滿心都是姜皓的事情。
對方用的也是熟悉的茶盞,熟悉的茶葉。
於是乎,王珠方才鬥了雲蕊兒,又說了許多話兒,那也是鬆懈了,口渴了,輕品了一口茶水。
熟悉的東西,自然是讓人順理成章的如此動作。
王珠驀然瞪大了眼睛,卻也感覺死死涼意傳來。
她太自大,也太自以為是了。
不是說了,要步步謹慎,要時時小心?
可是自己呢?也許她已經犯下了一個無可彌補的大錯!
王珠忽而覺得自己咽喉有些難受,她想起了那些化作乾屍一般的少女,更想起了死得莫名其妙的阿不花。
一股子怒意和懼意頓時湧上了王珠的心頭。
王珠手指慢慢的收緊,隨即也是一根根的鬆開。
若是自己犯下了彌天大錯,那麼該怪罪的只有自己,卻也是絕不該怪別的任何人。
饒是如此,王珠卻也是忍不住懷著那萬分之一的期望,不覺詢問:「紫枝,方才你可安排奉茶?」
紫枝是王珠身邊貼身的宮婢,青鏡死了之後,紫枝就是這些一等宮婢的首領。
便算奉茶的是別人,可是一般都是紫枝安排奉茶送點心。
紫枝是個仔細熨帖的人,伴隨紫枝年紀漸長,這樣子的才能也是更加出色。
正因為這個樣子,王珠也是越發器重紫枝,只因為紫枝絕不會失了禮數。
聽到了王珠的垂詢,紫枝去也是流露出茫然之色:「這茶並未我安排,可是口味不正?容奴婢去查查,是哪個小丫頭做事情不仔細。」
紫枝自然沒察覺這是一樁可怕的陰謀,只以為哪個下人為了在王珠跟前得臉,所以擅自送茶。而九公主對於茶卻是個挑剔的人,同樣的茶葉,卻也是不見得能泡出讓王珠滿意的味道。
對於這種沒實力卻往主子面前湊的人,紫枝自然是絕不會喜歡的。
王珠卻也是輕輕一揮手,阻止紫枝說下去。
她驀然流轉了一縷疲憊之色:「這些小事情,也是不必追究。如今是多事之秋,有些事兒也是不用理會了。」
王珠心裡想要苦笑,雲暖陽對她避如蛇蠍,甚至有幾分畏懼,這一點王珠也是瞧出來了。
正因為這個樣兒,王珠自己也是沒察覺,她已經是對雲暖陽這條毒蛇有了輕蔑的感覺。
可誰讓自己一時疏忽了,居然是被毒蛇給咬了。
雲暖陽,那可當真是用心啊。
這杯茶,絕不是王珠身邊下人泡的。
可是那茶味,王珠硬是沒有察覺有絲毫不同。正因為如此,王珠方才會毫無顧忌的喝下去。
只恐怕便算是這個細節,雲暖陽也是花費了無數的心思吧。
否則,不會毫無破綻。
說不定自己喝的茶渣子,都是讓雲暖陽給研究過了。
而紫枝看著王珠,眼睛里卻也是頓時不由得流轉了幾許擔切之色。
紫枝也是瞧得出來,如今的王珠必定是心懷煩惱。
她雖然並不知曉發生何事,可是卻瞧出王珠必定是有所煩惱,並且為之所苦。
方才九公主心情還不錯,如今卻也是怎麼這個樣兒了?
紫枝內心擔切,卻也是不由得想要詢問一二。
然而王珠卻也是輕輕一揮手:「你們先下去吧,我忽而有些事情,要仔細想一想。」
王珠這般言語,紫枝等人也是不覺紛紛退下去。
臨走之際,紫枝眼底卻也是頓時流轉了幾許的擔切。
不過王珠說一不二,性子一貫強硬,紫枝等也是沒有多留。
那些宮婢離去之後,王珠卻也是伸出了手指,輕輕的揉揉自己的人中。
一股子苦惱得滋味,頓時也是泛起了心頭。
她就是這樣子的人,若是輸了,自己受了傷,寧可獨自去舔傷口,卻也是不想跟別的什麼人傾述。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王珠耳邊卻也是忽而添了一聲輕笑。
那嗓音既冷漠,又充滿了諷刺,一聽就是個性子不好的人笑聲。
若旁人那樣子笑,一定是會讓人聽而生厭。
可如今笑著的男子,那嗓音竟如石上的清流,竟有著一種高貴的動聽。
王珠微微一僵,她只聽到了這個笑聲,就覺得耳熟,甚至覺得自己能猜測得到,笑得人是誰了。
銀傘也是不知曉什麼時候,輕輕的晃入這屋子之中。
他帶著半片銀色的面具,一身衣衫如雪白般的高貴聖潔。
如今他背對著光,那優雅無比的身軀卻也是勾勒出了淡淡的光芒。
這樣子的男子,你明明知曉他滿手血腥,並且性子也是惡劣不堪,見到的一瞬間卻也是頓時會生出一種聖子降臨凡塵的優雅之感。
然而銀傘一開口,卻也是句句諷刺。
「九公主如今方才想到,卻也是未免太遲了。」
「雲暖陽先利用雲蕊兒壞你的聲譽,卻知曉單單一個妖孽的惡名根本不能將你奈何。故而又犧牲了雲蕊兒,讓姜皓踏著雲蕊兒做台階向你賣好。」
「姜皓親近,自然是不懷好意。而且人家特意準備的藥酒,更是讓九公主心生疑惑。好似九公主這等聰慧之人,卻也是自然會心生警惕,不肯喝姜皓準備的藥酒。可憐姜皓無論是什麼居心,準備的藥酒卻也是好的。那酒裡面,可是沒有什麼金絲蠱養成的子蠱。」
「九公主先與雲蕊兒相鬥,失了銳氣,又被姜皓的一杯藥酒擾亂了心神。雲龍城趁機交出一塊什麼玉牌證明忠心,九公主又知道雲龍城已經不滿雲暖陽,最近格外親近姚蛟——」
「所以公主自大,居然不知不覺,喝了那麼一口清茶。這,才是人家最後的招數吧。」
「九公主不是聰明的人?見到人家父子失和,便是一腔真心就相信了?莫非不知曉,整個雲家原本是利益與共?便是相互之間瞧不順,人家總還是父子同心的。只有,九公主居然是這樣子的傻——」
說到了這兒,銀傘瞧著王珠。
說了這樣多,銀傘倒是微微有些好奇起來。
王珠這小妮子,那可是牙尖嘴利,明明依附於碧靈宮,見到自己嘴上可是從來不吃虧。
可是今日,王珠卻也是如此的安靜。
安靜的,有些讓銀傘不習慣了。
莫非,自己言語毒辣,終於實實在在的傷了王珠那顆強大無比的心臟了?
銀傘微微一窘,他的容貌隱藏在了面具之後,倒也是並不如何瞧得出來。
他不覺低語:「如此安靜,似乎不像是九公主的為人。」
王珠卻也是輕輕的嘆了口氣:「因為你說的,都是對的。只因為我原本是個不容犯錯的處境,卻也是輕狂自大,居然有所輕忽。有些錯誤,只犯一次,都是足以要了自己的命,沒有後悔的機會。」
王珠唾棄自己,她究竟是什麼處境呢?
自己身處那屍山血海,森羅地獄,足下步步都是刀尖兒。
每走一步,都是會將自己,將別人刺得遍體鱗傷。
她沒有任性的資格,沒有哭泣的資格,更是沒有犯錯的機會。
她應當有自知之明!
銀傘瞧著她,眼前的少女容色沉潤,那臉兒小小的,沒有什麼血色,卻宛如一朵幽潤的花,靜悄悄的在這裡開放。
這一刻,他內心忽而有些異樣的感覺。
決不允許自己犯錯的王珠,似乎有些讓他看到自己的影子,更倔強堅強的有些令人心疼。
明明不過是妙齡少女,卻也是有這樣子的覺悟。
在遭遇了危險的時候,她不是去撲入誰的懷中撒嬌,而是認真的責備自己不夠強大,不夠聰慧。
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子的女子。
原本還想諷刺的話兒,卻也是讓銀傘生生吞下去。
這毒舌鬥口,要棋逢對手方才有些意思。
王珠這個樣兒,銀傘只覺得索然無味。
銀傘不覺哼哼唧唧:「既然你知曉我在這兒,又知曉我是如此聰明一眼就瞧出了雲龍城的用意,那蠢蠢的九公主猜一猜,我究竟做了什麼?」
自從見到了銀傘,王珠只覺得心尖兒那縷寒冰卻也是頓時宛如被春水化了一樣了。
王珠素來不相信什麼運氣,也不覺得鬥爭的道路之上可以將好運算到自己的計劃之中以便扭轉乾坤。
可見到了銀傘的一瞬間,王珠卻也是頓時不由得怦然而心動。
她忽而發覺,自己似乎是運氣不錯。
明明輸了,卻也是有了另外的一個機會,還是絕妙的機會。
王珠微微一笑:「從我見到你時候,我就知曉自己絕不會有事了。」
不錯,從她見到銀傘的時候,就已然知曉自己不會有事。
故而銀傘句句毒舌質問,也是影響不了王珠的好心情。
那種喜悅的,雀躍的心情,就好似蜜糖一樣,輕輕的滑過了心口。只為了有些的人倒霉!
「我弄暈那個奉茶的兵士,化妝成他的樣兒,再親手奉茶。只不過,原本該給九公主喝的那杯茶,卻也是給了雲龍城。那種美妙的滋味,我想他還是親自享受比較好。」
銀傘嗓音之中,卻也是帶著說不出的甜蜜狡黠。
宛如一隻雪白的銀狐,狡詐狠辣,卻又是迷惑眾生。
王珠聽罷,卻也是微微一怔。
她還以為雲暖陽下功夫,將細節磨到了極致,連茶味都是與王珠平時喝的並無二致。
卻沒想到,那杯極符合王珠口味的茶,卻是銀傘所泡的。
王珠能吃苦,卻並不代表她不挑剔。
茶味難喝一些,她會咬牙喝下去。可是只有那極好的泡茶手藝,方才能滿足王珠的口味。
除非,是將自己觀察入微,細細打量,十分用心。
方才能泡出那麼一杯極合自己口味的香茶吧?
王珠一顆心兒,卻也是不覺砰砰的一跳。
可是這個銀傘,不過見過她幾次,每次言語還不客氣。
他身上有一種萬分倨傲的氣質,可見是個十分高傲的人。王珠縱然是沒有瞧見過他真面目,卻也是能隱約察覺到他的真性情。
正因為如此,這樣子的人又怎麼會對自己觀察入微呢?
平時自己,卻也是一點都是沒有察覺的。
耳邊,卻也是聽到了銀傘甜蜜蜜的說道:「我還道九公主是個聰慧的人,也是不能讓誰佔了便宜。可如今瞧來,非得我時時盯著,免得一不小心,微微恍神,便是讓九公主莫名其妙給弄死了,你說是不是?」
若不是那杯極合口味的茶水,銀傘這樣子說,只會讓王珠覺得他是趁機笑話自己一下。
可是如今,那樣子的話兒,卻也是無端變得曖昧起來。
王珠覺得耳根子微微一熱,卻不覺在想,自己口味始終還是沒有變。
對於那些既漂亮,又神秘,雲端間根本抓不到手中的東西,她就是不免充滿了征服欲。
不過晏修給予王珠的教訓,也是會讓王珠深深的記得這一點。
銀傘何等敏銳的人,自然是瞧出王珠的分神。
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惱怒之意,頓時也是流轉到了銀傘的心頭了。
他不喜歡王珠的分神,非常的不喜歡。
王珠應該瞧著他,眼睛里再不該有別的東西。
轉念一想,王珠差點被人算計,驚魂未定,如此反應也是應當。
很多人面對死亡威脅時候,都是不自覺得露出了醜態。
王珠這個樣子,已經是十分不錯了。
想到了這兒,銀傘心尖兒惱恨之意消散了,反而是不覺平添了幾許的憐惜之意。
他隨手一扔,一枚香囊就是扔個了王珠。
「你那個會醫術的俏丫頭,卻也是分明不懂蠱術。這枚香囊,你好生佩戴,便是不容易被那金絲蠱傷害了。我的九公主,只盼你下次還是要小心一些。」
王珠接過了那枚香囊,卻也是輕輕的撫摸。
她抬起頭來,就這樣子的看著銀傘。
陽光從窗戶照了進來,銀傘明明烏黑的髮絲,被陽光那樣子的一照卻也是彷彿成為白髮。這樣子的場面,不知怎麼了,讓王珠想起那句朝如青絲暮如雪的古詩。莫名的,竟然隱隱有一種凄涼的傷感之意了。
王珠驀然心尖兒發酸,為何自己居然會有這般感觸呢?她自己也是不明所以的。
也許是因為眼前的雪衣男子性子狠辣,狡詐毒舌,可不知為何,他身上卻也是隱隱有種寂寞的味道。
海邊,海水輕輕的啪嗒著沙灘。這是一片荒蕪的海灘,如今上頭一個人都是沒有。雲暖陽任由那海風輕輕拂過了自己的衣衫,一雙眸子卻不覺灼灼生輝。
雲蕊兒的事情,確實也是讓雲暖陽升起了一股子憐惜和愧疚。
可是這樣子的愧疚,此刻卻已經是消散了不少。
雲暖陽實在不想承認,那縷對雲蕊兒的憐愛和自己大業比起來,實在是微不足道。
驀然,雲暖陽聽到了背後的腳步聲,頓時也是回過頭來,並且大大的綻放了一縷笑容。
雲龍城容色如水,瞧著也是格外難看。
雲暖陽強自鎮定著,嗓音卻也是不覺有些急切:「父親,究竟是如何了?」
雲龍城恨恨的看著他,眼中卻也是頓時充滿了怒意:「我只想不到,自己生了個好兒子,居然是脅迫自己的父親,讓他為自己辦事。雲暖陽,你的心中,可到底有沒有孝道兩個字?」
雲暖陽也是不以為意:「父親,瞧你這話兒說的。我也不過是為了雲家而已。莫非等到我起兵謀反,那夏熙帝會因為你更寵愛養子一些,不將你這個雲大人給處置了?哼,你若不肯幫襯,我便命我收買刺客入宮行刺,縱容不成功,也要招出主使。你是我親爹,咱們利益一致,何必要為了個外人置氣呢?」
雲龍城想要說什麼,可是卻也是什麼話兒都是說不出來的。
雲暖陽要挾他時候,那雙眸子之中流露的是濃濃瘋狂,雲龍城不由得不相信。
他雖然並非什麼忠君愛國的人,可是雲暖陽這樣子的心思,還是將雲龍城給生生震懾了。
而雲暖陽掃了雲龍城一眼卻也是頓時一臉不屑。
雖然雲龍城瞧著好似被自己脅迫,可是他內心深處當真甘願被王珠這樣子一個小丫頭片子奪走權柄?
被這樣子簡單要挾,還不是因為雲龍城內心之中的*?
雲暖陽是穿越而來的,對於雲龍城的父子情分本來就是頗為淡漠。
從前雲龍城對他極好,雲暖陽也還罷了。
可是如今,雲暖陽只覺得雲龍城十分刻薄,心裡早將這個親爹當成了陌路人。
只不過,他們利益一致,實在不該撕破臉。
雲暖陽甚至不由得慶幸,虧得溫意如只生了一個兒子,讓雲龍城別無選擇。
雲暖陽心中卻也是難掩煩躁,語氣更是不覺有幾分急促:「好了父親,大局為重,如今那王珠究竟如何了?」
雲龍城實在是不想提及這話兒,偏巧雲暖陽卻也是追問不休,讓他避無可避。
他卻也是不由得咬牙切齒:「還能如何,已經是飲下茶水了?」
自己這個便宜爹,那也還有些用得著的地方。
想到了這兒,雲暖陽頓時安撫一二:「父親放心,這樁事情,我們是不會有事的。便是等王珠死了,那替罪羔羊我也是早就安排妥當。姜皓原本在京城之中,就與王珠格外不合。如今他卻也是忽而向著王珠獻殷勤,必定是已有所圖吧。到時候,這位得寵的九公主的死都是能推到了姜皓身上。哼,姜皓聽我吩咐,親近王珠,還一直追問討好王珠之後的計劃。可惜,卻也是只需要他討好王珠罷了。」
雲龍城卻不覺有些驚訝:「可是姜皓,不是與你十分交好嗎?」
雲暖陽冷笑:「從前雖然是交好,可是到了東海,有了那利益糾葛,所謂的情分也是不算如何了。更何況,他早有異心,和我那小妾私通。如今順著我的意思,不過是想要知曉我有什麼計劃,好將我跟王珠一石二鳥的除了。只可惜,他腦子實在是不夠用。就算是死了,卻也是個糊塗鬼。」
說到了這兒,雲暖陽沾沾自喜,竟然是不覺有些得意起來。
確定了王珠的性命落在了自己的手中,雲暖陽頓時揚眉吐氣,只覺得那一陣子的舒暢。
仿若胸口一塊大石頭,被生生移開了,頓時沒有了煩悶的感覺。
此時此刻,雲暖陽方才也是體會到了,王珠帶給自己的壓迫力是何等的強大!
正在此刻,雲龍城兩名親衛卻也是匆匆趕來。
其中一個人,更是壓低了嗓音:「回大人,那阿濤已經是被除掉了。」
這親衛心中,也是微微有些忐忑。
阿濤原本也是雲龍城的親信,卻也是不知曉為什麼,讓雲龍城下令誅殺。
那親衛想起方才自己除了阿濤時候,阿濤已經變得痴痴傻傻的,實在有些古怪。
這樣子的情形,也不知曉是否該回稟雲龍城。
只不過他們這些當差的,那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有些不該自己去理會的,原本是不應當去理會。
想到了這兒,原本到了唇邊的話兒,卻也是生生的咽下去了。
而此時此刻,雲龍城的心中卻也是不好受。
那個阿濤是他心腹,原本也是沒有什麼對不住自己的地方。只不過這個心腹,就是方才給王珠奉茶的人。
雲龍城為了遮掩這樣子可怕的事情,故而只能忍痛割愛,狠下殺手。
他輕輕嘆了口氣:「阿濤究竟跟了我一場,多撥些銀子,給他家裡人吧。」
這兩名親衛對視一樣,頓時領命。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雲暖陽驀然一劍狠狠的刺入,嘩啦的割斷了其中一人的咽喉。
那人一蓬鮮血頓時嘩啦一下噴到了空中,並且星星點點的撒下來。
雲龍城的親衛雖然也是武藝嫻熟,可是雲暖陽這樣子偷襲,那死掉親衛竟然是措手不及。
剩餘那名親衛眼底頓時流轉了濃濃的懼色,他一伸手,頓時也是去捉腰間的佩刀。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雲暖陽眼睛都是不眨一下,一劍刺入了那人的胸膛之中!
兩名親衛,轉眼之間便是橫屍荒野!
雲龍城更是瞪大了眼睛,只因為太生氣了,說話卻也是不覺顫抖:「你,你究竟在做什麼?」
雲暖陽姿容溫文爾雅,縱然是半邊身軀都是盡數被染紅了,卻也是不減其風姿秀蘊。
他不覺一笑:「父親,你派人殺了阿濤,再將殺手給殺了,這樣子,方才是最為安全的。」
雲暖陽已經是吸取了教訓,為了要贏王珠,他要不擇手段,絕對絕對不能有任何的破綻。
然而雲龍城看著他這個樣子,卻也是禁不住目瞪口呆了。
眼前的男子,當真是自己的兒子?
陽光照射下,雲暖陽身染鮮血,姿容秀麗,活脫脫是一個惡魔。
想到了雲暖陽所作所為,雲龍城更是不寒而慄。
利用親妹,犧牲朋友,濫殺無辜,用那年輕美貌的少女煉蠱。甚至自己這個親生父親都是受他脅迫!
這樣子的畜生,又有什麼事情是做不出來的?
雲龍城內心的懼意,卻也是更不覺加深了。
而此時此刻,自然是還有一位雲家人,對王珠恨之入骨!
馬車之中,雲蕊兒一雙眸子流轉了怨毒之意,狠辣之情了。
雲蕊兒嬌軀輕輕的顫抖,一雙眸子卻也是頓時流轉了瑩潤的水色。
想到雲暖陽那些淡漠的話,她還是不可置信,只覺得這一切都是王珠所逼迫的。
王珠沒有來之前,雲暖陽可不就是對自己呵護有加,關懷備至?只不過自從有了王珠,什麼都變了。
想到自己要去瘋人塔所受苦楚,雲蕊兒懼意更濃,兩行淚水卻也是頓時不覺簌簌而下。
一股子惱恨之意憋在胸口,倒是生生鬱悶!
胸口宛如被蟲子一樣,一點一點兒的被咬開。
那股子的銳痛,卻也是當真難以形容!
雲蕊兒想要發泄,捆著的雙手咚咚的瞧著馬車車壁,卻也是分明都是無可奈何。
她心尖兒不覺酸意衝天!
好端端的,自己為何竟然被如此相待?
便是胸中惱怒之極,卻也是分明發泄不得吧。
若有力氣,自己會將那些人一個個都是殺了!
卻忽而想到,王珠說自己是個瘋婦!
既然是瘋婦,那無論自己說什麼,都是瘋話了吧?
雲蕊兒不覺張口:「王珠,你這個賤人!賤人!」
她一雙眸子卻也好似要噴火一般,蘊含了濃濃的惱怒:「你這個嫁不出去的破鞋,方才是送到了東海,來克我們雲家。」
「你,你是個妖孽,你殺人喝血,你到東海弄死那麼多人,可不就是故意的吧?」
雲蕊兒這些污言穢語,字字句句的,卻也是十分難聽。
可她眼底反而流轉一縷發泄似的深深恨意,王珠不是說了,自己是個瘋子?
她還能將自己怎麼樣?總是不能讓自己因為這些瘋話入罪吧。
雲蕊兒叫罵之極,外頭卻也是有人聽到。
李婆子撩開了馬車帘子,有些陰陽怪氣的說道:「雲二小姐,你亂叫什麼,有些話兒,可是不能亂說的。」
雲蕊兒眼底頓時流轉了瘋狂之意:「王珠不是說我是個瘋子?便是殺了你們,那也是不作數的。」
李婆子明明知曉雲蕊兒手腳被捆住了,鬧不出什麼幺蛾子。可是觸及雲蕊兒那怨毒無比的目光,還是流轉了幾許的恐懼之意。
這個雲蕊兒,好似什麼惡魔。
若東海有什麼妖孽,只恐怕就是這個雲家二小姐吧。
不是才嫁到海家了,海家上下就沒有了性命?
想到了這兒,李婆子也是不敢多言了。
這種怪裡怪氣的東西,她還是少招惹為好。
旋即,李婆子卻也是不覺匆匆的放下了馬車帘子。
而雲蕊兒瞧著,卻也是冷冷一笑,不屑之極!
這些奴才,又怎麼配管教自己?
如今她非得要辱罵王珠,還要讓別的人聽到,方才能稍微減輕自己內心之中的怨毒。
雲蕊兒正欲開口再辱罵,驀然卻也是小腹一疼。
她那小腹好似被許多條刀子攪拌一般,生生一陣子的痛楚!
雲蕊兒原本嬌生慣養,如今小腹疼痛劇烈,更是讓她面色發白,毫無血色!
一股子溫熱之物,頓時也是滑在了雲蕊兒的腿間。
雲蕊兒低頭一瞧,只見自己身下流血,衣衫也是已經被染紅了。
雲蕊兒頓時大叫:「來人,快些來人,我要死了,要死了呀!」
她那一雙眸子之中,頓時流轉了恐懼之色。
雲蕊兒年紀輕輕,自然是不想要死的。縱容她要被送入瘋人塔,卻仍然是不死心。
更何況如今這樣子的劇痛難捱,雲蕊兒更盼望有人能救救自己。
可惜雲蕊兒叫破了嗓子,竟然是無人回應。
方才雲蕊兒發瘋,隨行的下人都是聽到了。
如今別人再聽到雲蕊兒這樣子說話,自然也是不會當真,反而覺得雲蕊兒頗為可笑難纏。
好端端的,鬧什麼鬧?
雲蕊兒叫了幾聲,嗓音卻也是低下去。
那血染紅了馬車底座,再零零碎碎的染在了芳草之上。
那碧色的芳草,染上了一縷縷的殷紅。
正因為這樣子,外頭的人終於有所發現。
馬車停下,外頭傳來了喧鬧之聲。
車帘子被撩開,李婆子一撩開了車簾,頓時瞧見了雲蕊兒,頓時面無人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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