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相近的心
審問進行一半,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去。通過房間四個角落安置的影像器,等候室內的喬軼卿,可以很清楚地看見唐浩的臉部和肢體變化。
徐才只因為穆以深的幾番話,唐浩已經完全不能控制自身情緒,喬喬沒想到老穆會知道唐浩的軟肋是兒子。
一般人查不到唐浩的家庭情況,因為高麗從中作梗,將他的婚姻家庭信息消抹去了大半。
問題是已經抹消的內容老穆他自個都能查出來,喬喬也是不得不佩服了,不愧是她看上的男人。
穆以深看了老程一眼,徐晟立馬會意,從檔案袋中取出裝著的那隻銀色耳環,放在了桌面上。
隨後開口問他:「這隻耳環你見過么?」
唐浩渾沌的眼睛盯著耳環,神色僵滯,搖頭:「沒見過。」
老穆又說:「聽知情者說這本來是你想送給高梅的耳環。」
唐浩動了動身子:「唔,這隻耳環是我的,那時候高梅死了,我就沒送出去。」他頓了會兒:「怎麼會在你這兒?」
穆以深沒回答。
喬軼卿這邊,和程鍾汕兩人看守在室內。
老程坐著轉椅上盯著電腦影像監視,雙拳抵著下巴,問她:「唐浩有問題么?」
「他在說謊。」喬軼卿接著回答:「提及有關耳環事情的時候,唐浩說話速度緩慢,在思考如何表達才是正確,加上雙腿不停抖動,這是緊張的表現。
他在幫某人隱瞞事實。」
喬軼卿知道,穆以深正是利用這耳環,從唐浩嘴裡套出了當年殺害李強的真兇。
審問進行到最後,已經八點多。警員隨後將唐浩押進了拘留室,原定於明日清晨押送至市內監獄。
大伙兒也都散夥回了辦公室。
穆以深在倒水,老程閑立在他旁邊嘮起了大嗑:「說真的老穆,最近你都住在哪兒呢,不可能就住在辦公室里吧,我都沒瞅見你人影,就算寢室再不好,也得休息休息,你說你這身子如果垮了該咋辦?」
穆以深淡淡地:「我不打算回寢室,因為我在外面住,永久性的那種。」
老程嘖嘖了幾口:「你那大房子在城南,開車還得耗費大把時間,還不如睡在寢室呢,那樣行動起來也快。」
穆以深抬眼看著他:「誰說我住那套房子的?」
老程瞭然:「老穆啊,最近外面租房費太坑人了。」
他慢吞吞喝了口水,如此誠懇地回答:「嗯。簡單來說,明日抓了到人,我再和你討論這個問題。」
把程鍾汕弄得哭笑不得。
喬軼卿整當好資料之後,才發現辦公室里也只剩下自個和穆以深,剛好回想起方才以深和老程說話的一幕。
……
永久性的那種……
糾結很久,喬軼卿拉著椅子坐了過去,咳了一聲說話:「再過幾天氣候就冷下來了,我那邊只有幾件可替換的衣服,你要不要回寢室再拿幾件?」
警局這兒有幢高樓是專用來住宿的,自然要交月租費,二人制宿舍,以前老程和他住一起,這是剛剛從老程那裡聽來的小道消息,喬喬也聽何璐喬喬八卦過,說穆隊並不常住在寢室,忙得時候他經常熬夜,不忙的時候根本見不著他人。
喬喬果然有些在意。
穆以深回答:「寢室沒換洗的衣服,那兒只有張床供我躺躺。」
衣服究竟擱到哪兒了.……
喬軼卿真的很糾結要不要問。
以深側頭微微瞧著她,放下手裡的筆,稍微想了會兒該怎麼開口:「城西的大部分房子趕著拆遷,我不放心我爸,所以在這裡買了處公寓,把他接了過來……所以不忙的時候,我可以住在家裡,照顧他。」
喬軼卿腦子裡浮現出穆叔叔年輕時的樣子,和以深一樣是個警員,不過現在退休,在家裡養老:「叔叔現在怎麼樣?」
穆以深手輕輕支著腦袋,看著她:「很好,除了腿腳不太伶俐,一切都挺好的。」
喬軼卿被他看著有些局促,頭微微垂著:「那……那改天,改天我想帶著糰子去看看叔叔。」眼睛巴巴望著他:「你帶路。」
他彎著嘴角:「好,我帶路。」
兩人安靜了會兒,好在穆以深又慢慢說了句話:「卿卿,等這件事了結,我們好好談談。」
喬軼卿有些緊張:「談?」
他點頭,於是開始拾綴資料,過後拿著黑外套站起來,與她對視了一眼:「我們走吧,今天是小沈他們值班。」
喬軼卿「哦」了聲,就起身去拿包,跟著他的後跟下去了停車場。
只不過樓梯有些陰暗,前邊老穆雖沒手電筒,倒是熟門熟路,一踩一個穩當,於是喬喬也鎮定地來下下樓梯。
穆以深忽然停了下來,辛虧她及時停下來,要不然兩人撞上,摔下樓可就得不償失了。喬軼卿問:「你怎麼了?」
微弱燈光下的喬喬只看得見他漆黑的眼睛,很深,極邃,好像星星似的漂亮。
他想了會兒,才抬手緊緊攥著軼卿的手腕,溫潤有力,回答:「有點暗,我拉著你。」
喬軼卿含糊地應了聲,不知為何她現在膽子大了些,反握住他的手說:「是不是得這樣,就不怕我摔下去了?」可心裡還在搗鼓搗鼓得,那緊張感勁兒沒停下來過。
他嘴角笑意慢慢延續:「嗯。」
兩人一路開車回去,剛出停車場就下起了寒雨,雨勢還挺兇猛地,兩人沒帶傘,自然是一路淋雨淋到家門口。
可憐的哈哈被他們進門的動靜給弄醒了,它搖搖尾巴立在走道上看著那兩個落湯雞,露著舌頭一臉憨樣。
穆以深盯著哈哈,對喬喬說:「把它弄走。」
喬喬自然是哭笑不得。
以深去看糰子的時候,兒子在床上睡覺,呼哈呼哈的張嘟著嘴巴,雙臂懶懶向兩側躺著,還有隻胖腿露在被子外頭……
慢慢給兒子掩好被子,仔細看了這孩子好一會兒。
眼睛很像她,
鼻子很像她,
這糟糕的睡姿也很像她。
這男人的眉中眼裡盡帶著笑意。
老穆出房后,喬喬就弄來了毛巾和乾衣服:「阿深,熱水澡放好了,你先進去洗吧。」
穆以深走近她,將手裡的毛巾抽了過去:「你先去洗。」
喬軼卿答:「我沒事,而且剛剛你光顧著幫我避雨,你應該去捂捂身子。」
穆以深立在原地不動,淡淡地說:「你洗完,我洗完,我再和你講講道理。」
「什麼道理?」
他彎著嘴角,順勢將她拉進了浴室裡頭:「我去幫你拿衣服。」
喬軼卿在浴缸裡頭泡了很久身子才熱乎起來,臉上熱噗噗的,她覺得此刻自己的臉是個肯定是個紅蘋果樣兒了。
他把睡衣擱在了門后椅子上,伸手就能夠著。然後喬喬就把衣服給扯了過來,這一看,有些咋呼眼了……
她看著這條性|感的藍色睡裙。
……
這誰的?
其實這背後主策劃人是位不起眼的人物,因為陸姨嫌這對小夫妻發展速度太慢,所以只能在後頭幫他們加加速度,於是這小睡裙就是傑作。
老穆啊你怎麼能拿錯了。
然後喬喬就在糾結要不要叫他再去卧室拿一身睡衣的時候,老穆就在外頭敲門了:「卿卿,怎麼還不出來?」
穆以深在外頭揪著眉,還以為喬喬因為室內水溫太高,浴缸里昏倒過去不省人事。
於是最激動的時刻是這樣的。
喬軼卿正想著開口說話,老穆那老男人就直接性地,推門而入……
光著身子的喬喬,臉唰地一紅。
穆以深一臉坦蕩蕩地問她:「你還好么?」
喬軼卿咳了聲,用睡裙遮體,才鎮定點頭:「很好,我沒事。」
「那就好。」穆以深盯了她一會兒,眼睛下移,忽然意識到這個問題,喬軼卿沒來得及穿衣服。
穆以深說:「唔……不好意思。」
隨手關門。
老穆垂著腦袋,背靠著牆壁一動不動,然後耳根子慢慢紅了起來.……紅了……了.……
她能如此鎮定地回答穆以深,因為喬喬是這樣安慰自己的:睡都睡過了,兒子都有了,還怕啥啥身子看光了。
這個如此牽強的理由,使得喬軼卿的腦子暫時性短路。
走出去之前加了件披肩,因為實在太露了,喬喬不忍直視。
以深洗好的時候,喬軼卿正在拿電腦看近日新聞,依著她入座,干毛巾隨意搭在肩膀上。
喬軼卿看完合上電腦,等著老穆所說的道理。
「印象中你好像只看見過我爸。」穆以深慢悠悠地說了起來:「我母親是病死的,很早之前,我爸當時是刑警隊隊長,顧著抓犯人,連我媽最後一面都沒見著。我當時是恨他的。
可現在想想,也就這麼個心事兒。」
喬軼卿抿嘴不言。
他淡笑:「我爸辛苦了大半輩子,他唯一的遺憾,就是沒照顧好我媽,沒盡到他作為丈夫的責任。
所以他和我說過:男人做什麼都可以,但首先,就得把身邊的女人給照顧好,那才算是男人。」
喬喬開始明白他說這個道理的意思,她很高興。
穆以深攬著她,將軼卿抱在了懷裡,低低的嗓音帶著些許動容:「所以啊,卿卿,你不知道我現在有多高興,我有了你,還有了個兒子,我很高興。」
軼卿貼在他懷裡,聞著淡淡帶些煙草的味道,眼睛泛著些酸:「我也是。」
穆以深盯著她烏黑的眼睛,嘴角笑意蔓延:「本來想著,再過些幾天和你說這些話.……果真是計劃趕不上變化。」
喬軼卿噗嗤笑道:「你光顧著說話,頭髮還沒幹,我先幫你擦擦,可別早上起來你就受了涼。」
以深淡淡笑著,甚是乖拙地坐在沙發上,讓喬喬給自己擦擦頭髮。
於是雙方這懸著幾年的石頭,終於是暫且沉了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