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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瓶中花

  乍一看到這幾個字,花祈雪不由地心中一緊,似覺像被人監視而暴露行蹤一般的驚詫。


  穩定心緒,她細細查看一番,這朵奇特的花她確是在哪裡見過的,甚是面熟。


  而依她的直覺來看,她想這封信多半是由那位疤面老者所寫。


  「離開這裡」四個字便如之前他所說的一個「手」字,簡明扼要,似乎透著些不容違背的威嚴。


  果然,實情確如她所料。


  寫信人許是料到她猜不出,亦或為了證實她心中所想,便在字消失后附帶了一副畫像。


  一個隨手而畫的圓圈,還畫有一條不規則的長線。


  若是毫不知情的人一看,多半會以為這是一個裂了縫的雞蛋。


  而花祈雪卻認出圖上所示之意,乃是老者的自畫像。


  長線的模樣與他面上的疤痕一模一樣。


  雖與他短暫一見,可那駭人的疤痕她是忘不掉的。


  而她見畫后的一笑,也並非嘲弄。


  她覺得這位老者不僅言少,便連畫畫也是這般不費筆墨,只抓重點,很是獨特。


  雖不知這位老者是敵是友,懷著怎樣的目的,但她的心情倒是明朗的。


  「這位老者若是敵,也定是一位可愛的敵人。」她想。


  只是她不解,他為何要留下這樣的話?為何會教她離開綠野春?那日他忽然出現,要帶她去甚地后,又為何急匆匆離去?

  這個老者,給她的心中留下太多神秘與疑團。


  小葫蘆來的時候,她正準備整理一盆杜鵑,以放鬆一下被疑團糾結的腦袋。


  放下花剪,她刮刮他的小鼻子,笑道:「小葫蘆成了小花貓啦。」


  小葫蘆白嫩的臉頰上粘著些泥土,兩隻小手的指縫裡也滿是泥。


  花祈雪時常想:妖年少時,會做些甚事?一味的修鍊?


  來了這裡她便明了,他們與人並無太多分別。便說小葫蘆,也和人類孩童一般愛玩些泥土和水的遊戲,也會似一條魚般在湖塘里穿梭游閑。


  溫潤的白布浸濕小葫蘆的臉蛋,他只需要閉著眼站在這裡,不過一會兒花祈雪便會令那有些粘的土漿離開他的面容,一丁不剩。


  她還會攏一攏他的眉毛,待他照鏡子時,已恢復一副乾淨整潔的模樣。


  「姐姐,這個給你。」他擦乾小手,掏出一個小瓶,又道,「這是我問恩星哥哥要的,抹在燙傷處再吹一吹,一點兒都不會痛哦,我試過的。」


  話罷,他靦腆一笑,回想起那一次用益火烤田雞時的場景。


  那是他第一次用益火,益火乃是妖類烹煮食物時常用的火焰,形為綠色,火勢極盛。


  他的手受了傷,卻很堅強,沒有留下一滴眼淚,可當慕容恩星為他上藥時,他卻哭了。


  他心中害怕,總覺那藥水一定會使他的傷口更痛。


  他緊繃著胳膊,將頭扭向一邊不敢去看。待感覺一陣冰涼滲進皮膚后,才回過頭。


  慕容恩星呼呼吹了兩口氣,又拍拍他的後腦勺,道:「看,我說過不疼罷?好啦,擦掉眼淚玩去罷。」


  「真的不會疼,涼涼的像是冰塊。」


  小葫蘆又向花祈雪保證了一次,語氣篤定像一個身經百戰的小士兵,認真而又堅定。


  花祈雪未料到小葫蘆竟是如此有心的一個孩子,心中對他的喜愛又多了幾分。


  先前她離開芷歡房中后,正巧碰到與幾個小夥伴玩耍的小葫蘆,他問起她去做了甚事,她便順帶說了一句芷歡的傷勢,沒想到他竟拿來了藥水。


  她想芷歡姐若是知道小葫蘆這般熱心,也定會開心,便準備去送藥水。


  小葫蘆搖搖頭並不打算一同前去:「我就不去啦,我還要和小林他們去捉蛙。」


  在他的心中,對那個叫芷歡的姐姐是有些忌怕的,因為不了解的忌怕。


  他只希望那個姐姐的手可以快些痊癒,還有,他希望她在第一次上藥時別哭,那真的不會疼。


  花祈雪送走小葫蘆,獨自去送葯。


  當芷歡拿到藥瓶表示感謝時,見她持瓶的模樣花祈雪忽想起一件事。


  那日眾人落入幻陣,芷歡發病之際拿出的藥瓶上刻著一朵花。


  那時情況危急,花祈雪並未多看,可那朵花的模樣奇特非常,倒是給她留下了一個深刻的印象。


  當看見疤面老者的幻花時,她還未能準確地想起到底是何時見過這樣的花。


  這一會兒她倒是完完全全地記起了:藥瓶上的花與老者所寄幻花一模一樣。


  她心中不由驚奇,難道芷歡姐會與老者相識?

  憑相同一物,也許並不能斷定兩人相識,可她知道那朵花並非普通之物,也絕非常人可以見,是以芷歡與老者之間定是有著某種聯繫。


  這一點發現,令她愉悅。


  她對老者有著一種莫名的親切,許是未從他眼神中看出凶神惡煞,也許是那日他並未加害於她。


  她知道不能以外表所見來考慮他的為人,可若是他與芷歡相識,她想她的這種莫名親切許是對的。


  「芷歡姐,那個藥瓶你可還帶在身上?」


  她想再確認一下藥瓶上的花。


  可不巧,瓶子已遺失了。


  「在荒蕪之原丟失包袱那一次,也丟了瓶子。」芷歡話罷微微一頓,又看了看花祈雪的神情,心中暗忖不知為何她會提起此物,莫不是發現了甚?便試探地又道,「那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小瓶,我也忘記是在哪裡買的,妹子若是喜歡,待我日後想起來,帶你去買一個可好?」


  花祈雪只微微一笑,道:「那藥瓶精緻得緊,我想買一個收藏用。」


  她並未表現出過多對藥瓶的關注,只說若是不記得在哪裡買的也無妨,並不是非收藏它不可,讓芷歡不必放在心上。


  芷歡見花祈雪好似並不是懷疑甚事,又想她確是有收藏的嗜好,便也不再多慮。


  至於她帶來的這瓶藥水,定是能夠快速使傷口痊癒,芷歡是不會用的。


  兩人又說了些關於修鍊妖丹之事,芷歡表示修鍊進度雖是緩慢,但確如無嵐所言,修出妖丹是指日可待。


  離開芷歡的房間后,花祈雪的心情不太好。


  她能夠肯定那藥瓶絕不是可以買到之物,這便說明芷歡說了謊。


  這謊言下所掩蓋的到底是甚真相?

  她不願多想,或者說是不敢想。


  芷歡對於她的意義,與旁人不同,在她失去荊奶奶與家后,獨自一人行在路上,未來有些黑暗又有些迷茫,芷歡的出現,為她點亮了一盞燈。


  猜疑是感情的殺手。


  若此事只是她多疑,便會影響她與芷歡的感情,這是她不願看到的事情。


  一路低沉地回到屋裡。


  她雖暫時說服自己莫要多想,可此事再加之芷歡的怪異手傷,已使她心中出現一種不可查的微妙變化。


  當老者再次送來幻花時,她發現用靈力為字可以傳遞消息,便提起了此花之事,說自己曾遇到此花,但並未提及芷歡與藥瓶。


  老者的回信,無疑又將她的心刺了一下。


  許是老者看到她曾見過此花,發現事態已嚴重,便破例地多說了些:


  【花開兩枝,一為生,二為滅。姑娘若信老朽,便定要遠離你之前所遇。信不過老朽也無妨,則兩枝皆遠離,方可暫避禍也。】


  她明白老者的言下之意。


  藥瓶之主為滅,無論如何也要遠離,而老者則代表生,她此刻不願相信也是無妨的,日後他自會表明。


  她回想起孤兒院之事。


  芷歡的病情一直由紫葉控制,藥瓶所裝之物便是紫葉所制。


  芷歡若說藥瓶是紫葉所贈,倒是不能說她心中定懷歹意,可她偏生說藥瓶是買來的,似乎有意在撇清與紫葉的關係。


  花祈雪心中一陣寒意,她不禁想:孤兒院之事芷歡姐真的是毫不知情嗎?她被青風重傷會否是計?


  半月靈族被滅之事,乃是青風與一名女子所為,這點確是印證了老者的話,他們代表著死滅之力。


  芷歡右手虎口處的力量絕非平常之物,那被灼燒的傷口也來得太過蹊蹺。


  花祈雪想:若是芷歡與紫葉白鵲一般,聽命與青風,而她的出現便是為了接近自己,達成某種目的……


  她已不敢往細處想,若這些皆是事實,那將是晴空霹靂。


  便在這一瞬,當她對芷歡的無條件信任遭到外界影響時,她只覺好似一切的詭異全部指向了芷歡,這個為她帶來溫暖的姐姐好像在她心裡開始動搖,不再堅不可摧。


  這種如暴風驟雨般突然而至的懷疑,使她無法平靜,心中痛苦萬分,似陷入泥潭一般的無措。


  便在此時,院外傳來一陣騷動。


  「那邊兒死人啦。」有個人小聲咕噥道。


  聞訊的人亂做一團,向遠處一擁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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