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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小葫蘆與葫蘆

  花祈雪隨聲出了門。


  恰巧芷歡也打著哈欠從一旁出來,她的眉長而淡,眼旁的一顆淚痣總會吸引注視者的目光,說話時微微簇起的唇有些單薄。


  「我臉上可是粘了甚?妹子怎麼這樣看著姐姐?」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臉,有些不自然。


  「沒甚。」花祈雪微微一笑,收起出神的目光,轉而看了看芷歡燒傷的手,又道,「姐姐可是剛睡醒?」


  落在白布上的目光,使芷歡如芒在背,她只想將手藏起來躲避視線,可又覺不妥。


  這猶豫的瞬間,她的手不自主地微微一顫。


  「恩,是啊……在這吃得好睡得也香,雲翎可真是尋了一個好地方。」


  話罷她抬手挽了挽耳邊的碎發,來掩蓋那一瞬的慌亂與尷尬。


  花祈雪只是點點頭,再未言其他。


  兩人一齊朝遠處的眾人走去。


  除去在綠野春山中修鍊生活的人外,離得近些的人此刻皆聚了過來。


  人群里,兔伢站在慕容恩星的身旁,看著前方的屍體。


  屍體已化為原形。


  僵硬的鹿身沒有多少血跡,妖丹之處被一擊而穿,妖力在瞬間枯竭,乾癟的四肢不甘地伸得筆直。


  兔伢有些頭暈目眩,每每看到死去的同類時,她的腦海里總是浮現出自己的屍體。


  潔白的兔毛上粘著黑紅的血跡,身體似一片棉絮癱在地上,風一吹便散了。


  她知道總能看見自己的死相併不是一個好的徵兆,可卻無法控制腦中畫面。


  慕容恩星發覺攥著自己衣袖的手又緊了一分,便將那隻瘦弱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裡。


  弦冰匆匆趕來,查看死因。


  周圍的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說著。


  這位死者是一位乖巧的少女,性子溫和,待人親善,從未與人急過眼紅過臉。


  「這可是咱這兒第一次發生這樣惡劣的事!」


  才來綠野春不久的人,聽見有人說了這麼一句,心中十分疑惑,這裡竟從未死過人?


  一位在此居住幾百年的老者,撫著白鬍,沉重道:「是啊,這是第一次。」


  芷歡一聽,這才明了適才這些人為何如此慌亂。


  在她看來,死一個人何至於此?


  當然,若是這裡從未發生過這種事,那這些人的這種反應倒是合情合理。


  她興趣索然地聽著周圍的議論,又瞧了一眼屍體。


  這手法真是拙劣,總教她有種兇手故意將屍體展現於人前一般的感覺。


  她想若是用青風的法器來做此事,那絕對是神不知鬼不覺,教這些人連屍體都見不著。


  心中嘆息一聲,她覺得真是可惜。


  那被貫穿的妖丹是多麼珍貴,換做是她,才不捨得這樣粗暴地毀掉。


  不過無論此人的目的是甚,倒是幫她開了一個好頭。


  弦冰站起身,將圍觀的人通通掃視一遍,冷眸中透著凌厲目光,好似想要從人群中找出兇手一般。


  「現下雲翎去了七柱點,待他回來我會將此事說與他。」


  她所說之話無非是些教眾人莫要慌亂之類的,並未提到一句關於死因。


  芷歡抱臂胸前,嘴邊帶著戲謔的笑容,眼睛盯著遠處的弦冰,想聽聽她到底能說出些甚來。


  聽著聽著不禁又是一陣腹誹,她最是了解弦冰這類人,表面在平撫眾人情緒,好似表現出內心十分沉痛的神情語氣,實則這類人才不會將死人放在眼裡,他們享受的不過是在人前言語時所受的擁戴與掌控局勢的權利。


  眾人聽從弦冰埋葬死者后,雖是惶恐不安,可眼下一時也找不出兇手,也只得四散回家。


  弦冰正要回去時,忽看見慕容恩星站在一旁。


  她心中倒是有一點驚奇,若擱在以前,哪怕一點小事,慕容恩星也早已壓不住性子,大喊大吵起來,現在遇見這般的大事,他竟一反常態,這般穩靜?


  「人許是可以改變的。」她想。


  「弦冰姐,可發現甚異處?」慕容恩星道。


  「傷口極利落,不是低等所為,但只憑這一點並不能確定是誰。」弦冰又瞧了一眼他身後的兔伢,道,「你們最近要多加小心,知道嗎?」


  兔伢見她關心,領情地點了點頭,心中對這個冷冰冰的女子也有了些改觀。


  弦冰走後,兩人也離開此處。


  行在路上,慕容恩星眉間微蹙,一言不發,心中思忖。


  此事若是從修為高低來看,其實範圍便已是縮小了許多,在這裡生活的人,幾乎儘是修為低亦或不喜修鍊追求平淡生活之人。


  他們長期在擔驚受怕中過活,飽受著妖都與道士們的摧殘,是以當他們來到此處后,皆是對這裡的一切珍惜非常,每一個人皆是自願地遵守著一個原則——不許同類相殘。


  除去偶有口角之爭亦或小打小鬧外,從未發生過甚性質惡劣之事。


  若是從動機來看,他又覺得好似誰也不會做出這種事。


  兔伢見他一直不說話,便想打破沉默,道:「恩星,適才弦冰姐姐說的七柱點是甚呀?」


  「那是雲翎哥的法術,在綠野春外形成七柱結界,外人無法找到這裡,加之七柱點的位置只有雲翎哥知道,是以這裡一直很安全。」


  而今日是一個誰也未能料到的意外,一個絕非偶然的意外。


  他想兔伢看見今日之事定是心中惴惴,便露出笑容,捏了捏兔伢的臉蛋,道:「雷越將這裡的人視為背叛他的人,他不會善罷甘休,而這裡又有個小可愛,當然更要好好保護起來啦。」


  兔伢一笑,心中雖是羞赧,卻不會像初與他相識時臉紅離去,她喜歡這樣的溫柔,也不會再躲開。


  她明白他是希望可以給她帶來安全感。事實上,這裡安全與否,已不是衡量她是否該住在這裡的標準。


  牽著他的手,她想自己已有勇氣面對那些往日令她恐懼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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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芷歡並未回住所,而是跟隨花祈雪回到她的房內。


  冒著熱氣的茶,似乎令芷歡更加心緒難平,只聽她像是有股怨氣不得發般,道:「妹子,你覺得適才之事會是何人所為?」


  見花祈雪並未答話,她又道:「要我看啊,倒是有三個人嫌疑最大。」


  「會是誰呢?」花祈雪道。


  她喝下發熱的茶,絲毫不顧有些燙麻的舌頭,將手中茶杯置氣般地砸在桌上,道:「還會是誰,你我還有兔伢唄。你沒聽適才有人說這是第一次發生這樣的事,便有人問最近才來的人都有誰?這般沒來由地懷疑,教人好生氣惱!」


  「姐姐多慮啦。我想他們只是恐慌無措,一時亂猜亂疑而已。」花祈雪道。


  「不過我想多半是懷疑我多些。也無妨了,姐姐我從小便不遭人待見,習以為常了,只是希望以後能少受些他人的懷疑,心裡也能好受些。」芷歡笑了笑。


  兩人徑自喝茶,有那麼片刻的沉默,沁著花香的空氣好似凝固般沉寂。


  便在這時,小葫蘆來了。


  他抱著一個黃澄澄的葫蘆站在門口,似是有些猶豫。


  芷歡已將想要說的話說出,加之她又最不喜小孩,便說了句多謝小葫蘆藥水之情后,先行離開。


  「怎麼了?」花祈雪招招手。


  「姐姐。」小葫蘆有些欲言又止,但她關切的眼神使他充滿勇氣,便道:「姐姐,我能跟你住在一起嗎?我不會打擾你,你看,我晚上是睡在葫蘆里的,你只要把我隨便放在一處,地下也行。」


  花祈雪先是有些驚奇,一想才明了,小葫蘆信任她。


  再一看他與他手裡的葫蘆,那模樣實是招人疼愛得緊,便當即接過葫蘆,晃著腦袋,笑道:「若是放在地上,姐姐不小心踢倒了,那你可要暈頭轉向啦。」


  夜晚。


  小葫蘆將他的葫蘆放在花盆中央,嘴中一念,身形化煙飛進葫蘆之中。


  花祈雪說讓他自己選一個喜歡的地方,他便選擇了這個擺滿花卉的木桌上。


  睡夢中伴著香,他會睡得更香。


  花祈雪洗漱一番,吹了蠟燭。


  睡前忌多思,這是遲黎常說的。


  她總能很好的施行,可今日她倒有些睡不著。


  無論是小鹿的死,還是芷歡那有些哀怨的「只是希望以後能少受些他人的懷疑,心裡也能好受些」,總在她的腦中來來去去,不肯消散。


  入眠時,已是深夜,窗外的月格外亮,有蟲在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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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鳥穿過似火的雲霞,像是一道劃過天際的星。


  瀑布之聲漸漸傳來,像脆鈴般靈動。


  花祈雪向前行著,好似不由自己。


  遠處坐落著一座寬敞的木屋,水邊有人在撫琴。


  纖長的手指落在紅琴上,聲聲悠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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