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他們想幹什麼?」許鳴柏跟著蘭衣往山下跑,邊追問道。
「他們的目標是匡廣智!」蘭衣跑了兩步被公冶拉住,公冶蹲到他身前,蘭衣沒有猶豫跳上他的背。
許鳴柏看到這一幕愣了下,臉色有那麼一瞬間的不自然,但腳下沒停,努力追上公冶的步伐,追問道:「匡兄有仇人?」
蘭衣不欲與他多說,只道:「樹大招風!」
自看清坑裡的那兩人被割下了臉,便可斷定這事與王員外無關,王員外若想害他們完全無需割臉喬裝,直接吩咐就好了。那麼這些喬裝成侍衛混進來的人想要做什麼?目的有二,其一,窺覷黑老怪,其二,殺人滅口。
若是沖著黑老怪來的,不應該在此時動手,只少要等他們捕殺了黑老怪,才合情合理。那麼剩下的便只有一個殺人滅口。他們要來殺誰?從剛才被攻擊的情況看,很明顯是自己和公冶,許鳴柏完全就是在受魚殃之疾。公冶之前得罪過誰,蘭衣沒有問過他,但蘭衣得罪過誰大概只有之前救匡廣智那次了。蘭衣甚至覺得如果之前自己不跟那個侍衛來尋人,那人大概也會想辦法引自己或匡廣智前來,只是他們都低估了公冶的實力。
幾人一口氣衝到山腳,卻發現不是之前車馬停放的位置,四周都是濃霧,黑得不見五指。火把早已熄滅,此時再重新點上。
蘭衣自公冶背上滑下來,公冶隨手指了一個方向。
「在那邊?」蘭衣問,「你怎麼知道?」
「聽。」公冶道。
「打起來了?」蘭衣又問,幾人邊往公冶指得那邊走。
公冶搖搖頭,道:「吵。」
三人加快腳步,突然公冶一把拉住蘭衣,將他甩到身後,隨手彈出一道劍氣,噗得一聲伴隨一聲悶哼,有人摔到了地上。
緊接著公冶連彈數指,許鳴柏手夾十根銀針向四面八方飛射開去。數道血光飛濺開來,在火把的映射下彷彿要將濃霧染成紅色。不過片刻,七八具屍體已趟在三人腳邊。
蘭衣拿著火把看得清楚,這些人的額頭左側髮際線里均紋著一枚魚鉤樣的刺青,他拉了下許鳴柏問,「這是什麼標誌?」
「勾魂堂。」許鳴柏皺了下眉,問蘭衣道:「匡兄得罪了什麼人?竟然請動了勾魂堂出手。」
「勾魂堂,很厲害嗎?」蘭衣看了眼死的不能再死的這些所謂殺手,覺得實力也不過如此。
許鳴柏卻不敢大意,忙奪過蘭衣拿著的火把,將屍體挨個點燃,道:「勾魂堂里多鬼修,不是這麼容易殺死的,可能還會再來!我們快點離開這裡!」
說著,三人跑了起來。
鬼修,蘭衣自然不陌生,他怪叫一聲,喊道:「那豈不是生生不息!」
「差不多。」許鳴柏剛說完,便覺到剛剛那股陰冷氣息自身後追了過來,立刻拉起蘭衣的手,大喊一聲:「來了!快跑!」
公冶自覺停下,向空中連彈數指發射劍氣,再追上兩人。
幾次三番,終於看到帳篷,許鳴柏顧不得許多,連忙大喊一聲,「有鬼修,注意啊!」
這一聲令正在爭執的雙方齊齊一愣,所有人都沒看清是怎麼發生的,匡廣智已被一個侍衛掐住了脖子,那侍衛張口便咬,牙齒碰觸皮膚的瞬間,叮地一聲,那顆腦袋竟飛出了兩丈。鮮血噴涌而出,噴了匡廣智一臉。
一枚銅質小劍斜斜釘入地里。
匡廣智大叫一聲,兩眼一翻暈了過去。那斷頭侍衛壓著他,眼看就要摔到地上,一人極快地現身,將匡廣智摟在懷裡,抬起一腳,將侍衛的屍體踹飛。
蘭衣三人跑了過來,看見抱著匡廣智的是餘十七,便點了下頭。
那顆侍衛的腦袋就在他們腳邊不遠處,蘭衣走過去看了一眼,果然是之前失蹤的老齊,蘭衣誰也不問,站直身子,便道:「他是不是在我們去尋他沒多久便回來了?」
「對對對!」張虎雄和這些侍衛吵了半天,早就煩了,這時見到蘭衣,忙道:「剛剛那個和你們一起進山的小子自己跑回來,說你們把他打暈,要撇下哥們兒幾個私吞黑老怪!我就說從錢兄弟不是這樣的人,再說小許不是也和你們在一起嗎?」
劉氏連忙拽了下張虎雄的袖子,示意他多說多錯,說小許跟著他們似乎有監視之嫌,張虎雄自知又說錯了話,有些擔憂地看著蘭衣。
蘭衣卻仿若未覺,只問之前那個侍衛現在哪裡?
眾人這才發現不知何時,那個叫趙六的侍衛竟然不見了。剩下的侍衛們這才覺出事情似乎並非如他們想得那般簡單。
一直沒有說話的餘十七道:「我已派人去追,片刻便會有消息。」
「余先生多費心。」蘭衣說著蹲下身,抓了把土散在那顆腦袋上,等了大約三息,伸手一揭,竟撕下一張□□來。
眾人齊齊倒抽一口涼氣。
蘭衣發現真容的髮際線里果然也有一枚魚鉤的刺青。他站起身對許鳴柏道:「還是勾魂堂。」
許鳴柏嘆口氣,道:「不知如何對付,只能先燒了屍體!」
眾人連忙七手八腳地將屍體挪到一邊點燃。
蘭衣思索片刻,回到馬車裡拿出一袋紅雲香和一瓶金銀生骨散,紅雲香原本是準備進山後點燃來熏跑蛇蟲鼠蟻的,此時看來到有了其他用途。這紅雲香中有一味原料是紅蓮豆,天生帶著三分火性,霸道外顯,又與金銀生骨散中的木性藥材銀木枝相生,這銀木枝吸血散陰,若借了紅蓮豆中的火性和霸道,功效必然更加顯著,可起到驅魂散魄的作用。
因不知侍衛中是否還隱藏著勾魂堂的刺客,蘭衣未做解釋,只是叫來正為匡廣智洗臉的劉氏,令其將鐵鍋洗刷乾淨,重新注滿水,又指使著許鳴柏將鍋重新駕到篝火上,便將那一整袋的紅雲香和一整瓶金銀生骨散盡數倒進了鍋里。
不多時,一股奇異的香味四散開來,一個侍衛忽然大喊一聲暈了過去。其他侍衛連忙要去扶他,被蘭衣攔住,走近一看竟是那個最先說老齊不在的侍衛。
這次不待蘭衣動手,公冶已腳尖輕掃,一層塵土直接撲到了那人臉上,公冶順勢一腳踩到他臉上,捻了捻,果然踩下一層皮。
許鳴柏將蘭衣拉到身後,一把揭下那張面具,果然左側的髮際線裡帶著一枚小勾刺青。
人群一時間靜的可怕,已有侍衛嚇得尿了褲子,抖著腿坐到了地上。
蘭衣見狀,笑了一聲,安慰道:「放心吧,你們之中此刻應是沒有再被掉包的人了。今晚大家盡量圍著火,睡覺都警醒些。」
張虎雄指著地上的人,問蘭衣道:「這人怎麼處理?」
他才說完,一枚銅質小劍便準確無誤地釘進了昏迷侍衛的天靈蓋。眾人順勢望去,出手的竟是餘十七。
餘十七瞥眼張虎雄,道:「敵我已明,不殺他後患無窮。」
蘭衣點點頭,其他人合力,將那侍衛弄到一旁燒了。
又過了些許時候,餘十七的四個弟子歸來,其中一個師兄模樣的人附到餘十七耳邊,如此這般地說了一番,餘十七掃了眼蘭衣和公冶,問那徒弟:「怎沒帶人回來?」
「徒兒一時失手,把他殺了。」
「是徒兒殺的,不關大師兄的事!」一個粉面少年突然說道。
「你閉嘴!」大師兄回頭,沖他厲喝一聲。
那少年立刻垂頭喪氣,不再多言。
餘十七瞪了那二人一眼,道:「你們倆的事一會兒來找我說清楚。」便起身向蘭衣和公冶走去。
「二位,在下有一事不甚明白,可否請二位指教一二。」餘十七示意他倆跟他進帳篷。
蘭衣差不多已經猜到他要問什麼,心中自有計較。
三人相繼鑽入帳篷,果不其然,餘十七開口便道:「具我徒兒所說,那刺客的目標是我家公子和二位,而請他們出手的是隋家人。但據我所知,我家這位公子與隋家尚無恩怨,甚至與隋家的一位公子相交甚好。我思來想去,會與隋家恩怨不清的只能是與我家公子交好的二位了。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二位與隋家的恩怨可開門見山的說出來,既然是我家公子的好友,我匡家自然鼎力相助。」
「匡家能否鼎力相助,恐怕余先生還做不了主吧?」
「余某自當鼎力相助。」餘十七竟然沒有生氣,而是糾正了自己剛剛的話。
蘭衣笑了,道,「我還記得我們與匡兄相見那天,匡兄已經被人下了千歲千千歲,生命垂危,若不是我二人相助,怕早已死於非命。我們自富堨鎮回冪碧城,這一路確實有刺客追殺,不過都被殺退,若這刺客是隋家派來的,那我們與隋家結的梁子也就這點,至於隋家為什麼要殺匡兄,他未說,我們也未強迫。」
「從錢兄弟倒是摯友之選。」餘十七笑了笑,「那這卧——」
「噓!!」蘭衣吹了下手指,指了指外面。
餘十七會意,道:「呃,——可是從錢兄弟提供的消息?」
「不錯!」蘭衣點點頭,道:「匡兄為了孝敬師父,做朋友的自然鼎力相助。」
餘十七上下打量蘭衣兩眼,問:「你也是葯修?」
蘭衣被問得一噎,然而,心思電轉,他馬上一臉失落道:「空有理論,沒有靈力。」
餘十七竟豪不厚道地大笑出聲,蘭衣瞪了他一眼,埋怨道:「余先生何必取笑人?」
餘十七收斂笑容,拍了拍蘭衣肩膀,安慰道:「我見從錢兄弟足智多謀,可謂少年英傑,他日必前途無量,不必急在這一時。如今修仙界急功近利者數不勝數,能一心問道者所剩無幾,從錢兄弟切不可操之過急,所謂道緣仙法,可遇不可求!」
餘十七說完,便率先出了帳篷。蘭衣看著他的背影,對公冶說:「是個人物。」
公冶點了點頭。
這一晚眾人五個一組輪流守夜,火一直沒停,鍋里的水填了好幾次,異香飄了整晚,終於平安無事熬到天明。
清晨,匡廣智也終於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