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秋風蕭瑟起
如此過了一段時間連粗線條的小許都看出了端倪，她小心翼翼地問：「喬姐，你失戀了？」
喬染不明所以地抬頭，「何以見得？」
「你最近雖然在工作上依舊是英姿颯爽，但是平時只要一閑下來就會神遊天外，情緒也不是很好，所以我以為……」
相思催人老，古人的話果然是對的。
「沒有分手，只是變成了異地戀。」
小許恍然大悟，「原來是異地戀，那喬姐你這是相思成疾啊。」說完就溜了出去，留下喬染坐在電腦前無語。
下午開完了年中總結會，公司安排大家一起聚聚，好巧不巧，地點選在了夢江南。
喬染帶著小許走在人群後面。
「哇，喬姐，我從沒來過這麼高端的地方，這裝飾太精緻了，連服務生都那麼好看。」小許很少有機會來這樣的地方，小女生的心性也倒是可愛。
「是還不錯。」喬染不得不在心裡承認下架的確是家大業大，夏芷這流落在外的千金小姐身上的涵養和貴氣卻也與這樣的家勢匹配。
小許拉著喬染的胳膊：「喬姐，我決定了，等一下只埋頭吃東西不說話。」
喬染看著小許失笑：「好，那我就負責欣賞你品味美味是的盛世美顏了。看你對沒事這麼執著，改天我帶你去個地方，你肯定喜歡。」
「好，跟著喬姐有肉吃。」
林筱一路上都在努力吸引眾人的注意，甚至不停地跟身邊人顯擺自己認識夢江南的千金夏冰，兩人還是好朋友。
身邊的人聽得將信將疑，當然不包括那些迷失於她顏值的吃瓜男同胞。
「真的嗎？小林你人脈真廣，連夏冰這樣的人都認識。」
「是啊是啊，小林我們真羨慕你。」
……
喬染也不知道她話里的真假。
一行人去了一個豪華包間，林筱進了門就拿著手機在打電話，打了幾次沒人接，後來終於接通了，掛了電話就對著大家滿臉得意。
「我剛剛聯繫了夏冰，她正好有空我就邀她一起來，大家不會介意吧。」
她吹得那麼神乎，大家當然也對這位夏家的千金好奇感十足。
「不介意不介意，我們歡迎夏小姐來跟我們一起聚餐，這是我們的榮幸。」
人群中有人來了這麼一句，其他人紛紛應和，林筱嘴角揚起，「好，她二十分鐘之後過來，我們等著吧。」
如果說前一刻大家還是歡呼雀躍的話，那麼剛剛那一句話簡直讓人哭笑不得。她一副主人的姿勢命令著大家，眾人紛紛側目去看主編。
「現在時間也不早了，我們先吃點點心填填肚子吧，邊吃邊等。小林，你們關係這麼好，看來夏小姐作為我們一封月刊的採訪任務應該是沒問題了吧。」
林筱臉上的笑容凝固了，「主編，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沒關係，我們陪你一起等。」
餘下眾人各懷心事。
小許湊到喬染耳邊嘀咕：「主編好帥啊，這件事充分說明了語言的藝術以及出門要記得帶腦子。」
喬染點頭贊同，想著小許早就叫著肚子餓了，拿了面前的一塊點心給她。
張婧則靠坐在座位上沒有說話，喬染給她到了杯水，兩人相視一笑。
夏冰過來已經是半個小時以後的事了。
「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就是夏冰，夏氏集團千金。」林筱剛剛還萎靡不振，現在有滿血復活了。
「大家好，我是夏冰。沒打擾你們吧？」
喬染注意到她的神情，往日趾高氣昂減退了一些，眉宇間似乎有些不悅。
大家一起打過招呼算是認識。
「既然大家這麼有心選擇了我們家，待會兒我讓經理給大家打折。」
眾人自然又是高興和歡呼。
喬染和小許坐在角落的一側，任憑眾人歡呼沒有說話。
夏冰的目光開始打量席間的每一個人，喬染握著杯子的手緊了緊，目光平視著前方，看透明的液體慢慢平靜下來。
夏冰看到喬染時也驚訝了不止一點點，上次她和許司桀訂婚她就說是代表公司，現在看來事實也確實是這樣。
「喬染，好久不見。」許司桀一連這麼多天偶讀沒有任何舉動，夏冰憋在心中的怨氣越積越深。
除了兩個當事人之外，席間所有人的目光又聚集到了這邊。
被點名了，多大不了的事。喬染平靜地回應她的目光，「夏小姐，真巧啊。」
兩人之間的氣場號線剛有點怪異，不是老朋友見面的寒暄，也不是敵人對峙的眼紅，但就是有那麼點微妙。
「夏小姐和小喬也認識？」張婧看了看喬染開口。
「當然認識，上大學就認識了，喬小姐當年可是學校的風雲人物呢，多少男生夢寐以求的女神。」
「夏小姐過譽了，我當然比不上夏小姐高貴。」
兩人你來我往，其他人均是一副吃瓜群眾的表情。
「上次小喬還代表我們公司去參加夏小姐的訂婚儀式，看來你們兩人也是有緣。」張婧想起上次給請柬喬染時她並沒有說明兩人的關係，對於去參加訂婚儀式也沒有太多的激動，這裡面有事。
「我們的確有緣，喜歡的東西都一樣。」又是跟許司桀有關，夏冰握著水杯的手漸漸泛白。
這樣的場合喬染肯定不能讓情況惡化，況且她和許司桀的事情她也是真心不想再被牽連了，大家好聚好散不行嗎？
恰好服務員開始上菜，席間的氣氛熱絡起來。林筱看夏冰從進來就沒有怎麼理自己，反而是一個勁抓著喬染說個不停，心中漸漸不快起來。就著這個機會把夏冰拉到身邊跟她聊天。
「她是我們雜誌社的副主編，仗著自己做了幾個項目眼睛都漲到天上去了，誰知道她用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手段，可主編就是被她迷得團團轉。」林筱拉著夏冰輕聲道。
「她就喜歡搶別人的東西。」夏冰看著對面的人，總是一副無辜又不在意的樣子，裝給誰看呢？
最近發生了太多事情，喬染感覺自己以後出門真是亞看黃曆了，不想見到的人總是在哪兒都能見到，這個世界太小了。
小許看她臉色不太好，停下手中的筷子給她夾了兩隻蝦，「喬姐，你的最愛，你要是再不吃我可就搶了。」
「謝謝。」那一刻，喬染突然就想梁沐澤了。
張婧給夏冰敬酒，兩人聊了一會兒雜誌採訪的事，喬染用心聽著，面上只是平靜地吃著飯。
「我敬喬副主編一杯。」她說喬副主編幾個字時格外用力。
喬染接收到她挑釁的眼神，端著酒杯站起來。
「上次招待賓客太忙都沒時間敘舊，下次我的婚禮你可一定要來。」
「一定。提前祝夏小姐幸福。」仰頭，一飲而盡。
林筱拉著夏冰坐下，一臉得意。
任是再神經大條的人也感覺到了波濤洶湧的針對。
喬染還是一副不上心的樣子，不快和難過為什麼要表現給別人看？
一頓飯吃得意味深長，精疲力盡。
喬染開著車一路鬱悶到家，給梁沐澤打電話他沒接；丁曉晗這幾天在加班，不能打擾。躺在床上挺屍了很久，電話突然響了。
她一個激靈坐了起來，期待地看了一眼屏幕，是喬媽媽。
「媽，我想你了。」
喬母在電話那頭笑：「你還想我，都幾天沒跟媽打電話了，媽就自己主動打過來了。」
喬染在床上翻滾，「嗎。我不是每個星期五給你們打電話嘛，你和我爸最近怎麼樣，身體還好吧？還有我爺爺他最近在幹嘛呢？」
兩人聊起家裡的事情，後來喬爸爸也加入了通話的隊伍，快結束時喬染突然想起自己和梁沐澤的事情還沒告訴他們，是時候了。
「爸媽，我談戀愛了。」
電話那邊寂靜了幾秒，接下來栓來的是喬媽媽激動的聲音：「跟誰？什麼時候開始的？多大了？家在哪兒？做什麼工作的？……」
「媽你這是查戶口呢。這些先保密，他過年有空的話我帶他回去見你們。」
「好好，你被騙媽媽啊。」
「不騙你，對了，我爸呢？」
「你爸聽說你有男朋友了，估計躲到那個牆角傷心去了，他的寶貝他捨不得。」
喬染心中一動，「我愛你們。」
喬媽媽依依不捨地掛斷了電話，喬染躺在床上想，梁先生先生要求許久的名分算是落實了吧，什麼時候跟他說刺激刺激他。
可是她都等了一個晚上，手機一直開著機，他的電話始終是沒有打過來。
鬱悶的人，不止一個兩個。
夏冰聚會散了之後越想越氣，站在夢江南的門口悵然若失。
憑什麼喬染擁有了全世界而自己什麼都沒有？許司桀喜歡她，蘇岩護她，連梁沐澤都為她出頭，公司里的上司也向著她；自己是夢江南的千金有什麼用？父親最心心念念的還是那對母女，她和媽媽永遠都不會成為最重要的，她掛著夏氏千金、許氏地產兒媳婦的空名有什麼用？許司桀不愛她，不管怎樣都不愛；媽媽不懂她，只會把她當作炫耀的資本。家在哪裡？她又是會疑惑，自己什麼都沒有。
可是她不認命，她要去爭取，爭取自己想要的一切。許司桀只能是她的，她要與他糾纏一輩子。
第二天去雜誌社的時候喬染感覺到了來自四面八方若有若無的打量，看來自己昨天又一聚會成名了，出名真麻煩。
午休的間隙有個陌生的號碼打來了電話。
「喬小姐你好，我是小雅的張經理，有事情要向您彙報。」
喬染被他虔誠地語氣震懾到了，「什麼事？你說。」
「今天上午有位劇組的工作人員打來電話，說要把我們的二樓租下來拍戲，您怎麼看？」
「你們以前有接觸過這樣的事情嗎？」喬染把玩手中的筆，梁沐澤把她給坑了，她對這些都不懂好嗎。
「以前有過，梁先生同意之後就安排我們負責。」
「那行，我同意。至於怎麼做你們就按以前梁先生管理的時候來吧。」
「好的。喬小姐——」
「什麼事？」
那邊支支吾吾：「梁先生走之前說，您有空可以過來看看，順便睹物思人。」經歷說完后羞澀地掛了電話。
喬染去小雅見過經理幾次，簡直不敢想象梁沐澤跟這個青澀的大男生說這話時他是什麼樣的心情，真是摧殘祖國的花朵。
本以為這件事就這樣過了，沒料到晚上經理又打來了電話。
「喬小姐，她們劇組有位演員今天去了店裡，說是要跟梁先生親自談，我們解釋說梁先生到外地拍戲了，有什麼我們都可以商量，她不聽我們的，吵著要見人，現在還在會客廳等著。怎麼辦？」
「這位演員你認識嗎？」
「她說她姓蔡。」
喬染的心咯噔一下，「是不是蔡菁菁？」
「對，就是。那我們現在要聯繫梁先生嗎？」經理出了會客廳向喬染求助。
「不用，讓她自己聯繫，聯不聯繫得上就不是我們的問題了。你等我，我現在過去。還有，不要跟她提起我。」
「好。」經理接到指示，頭痛地回了會客廳。
「蔡小姐，我們老闆在外地拍戲實在是回不來，要不您打個電話聯繫一下？」
蔡菁菁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要是他電話打得通我會在這了跟你耗著嗎？」
喬染早已料到蔡菁菁肯定已經事先給梁沐澤打了電話，剛剛讓經理那麼做也是一時氣憤，不過也的確沒有別的辦法，大不了這樁生意不做了。
梁沐澤會怎麼想呢？應該跟她一樣。
喬染到的時候經理正滿臉鬱悶地等在門口，「喬小姐。」
喬染把手中的外套遞給他，兩人進了梁沐澤的辦公室。
「怎麼樣，走了嗎？」喬染那眼神示意外面。
「沒有，她打不通電話也不走，說是讓老闆出來談。」
喬染沉默著思考了一會兒，自己肯定是不能就這樣出面：「我給蘇岩打電話讓他過來。」
經理連連點頭。
蘇岩來的很快，塊的身上還殘留著夜風的氣息。
「怎麼了？」他好整以暇地看著喬染，慢慢走近。
喬染把事情大致跟他解釋了一遍：「我不方便出面，梁沐澤電話打不通不說，聯繫得上也不會理她。我想了我想你出面最合適，既能解決問題又能解決她。」
「我好想聞到了酸酸的味道，你呢？」蘇岩故意打趣她。
喬染十分配合：「我也聞到了，甘岡打破的醋罈子味正濃。」
蘇岩一副被打敗的表情帶著經理出去了。
事情解決了喬染也放下心來，梁沐澤的辦公室寬敞大氣，簡直就是個豪華休息室。桌上放著一些他的筆記本，書柜上整齊地放著筆墨紙硯、毛氈、筆卷等文房用具，看來平時都把這裡用來練字了。
桌上的盆栽看起來幾天沒澆水了，喬染拿了噴壺去衛生間打水，回來的時候蘇岩已經等在裡面了。
「搞定了吧。」肯定的語氣。
蘇岩站起身：「當然，我出馬還會不成嗎？」
「今天謝謝你。」她停在手中的活給他倒了杯茶。
兩人在裊裊輕煙中靜默著。
「有什麼好謝的，這些我可都是要從老梁身上討回來的。」
喬染笑，「好，等他回來了你就盡情地剝削他。」
「你不心疼？」
「錢財乃身外之物。」一句話把兩人都逗笑了。
下班就趕了過來，接著又讓蘇岩過來幫忙，兩個人都還沒吃飯，喬染便說去請蘇岩吃飯。
「好。」喬染上了蘇岩的車，經理把她的車開回去。
蔡菁菁離開小雅后並沒有走遠，還是不死心地坐在車裡給梁沐澤打電話。
蘇岩和喬染一起走出來的時候，她正好看到了。
他們怎麼在一起了？心中的疑慮擴大。
車上，喬染握著手機發獃。
都快一個星期了，他始終沒有打電話回來，喬染看著黑掉的手機屏幕，有點泄氣。
蘇岩轉過頭看她：「他在山溝溝里拍戲，沒信號是常有的事，你別擔心。」
喬染驚訝他看穿了自己的心事，「我的心思這麼明顯？是不是都寫在臉上了？」
蘇岩好笑：「豈止是寫，還是用老梁那隻毛筆寫上的。」
喬染瞬間被逗笑。
外面有微微的風，吹得樹微微地搖，心微微地動。
兩人去吃了牛排，出來的時候風更大了些，帶著涼意迎面吹來。喬染下意識抱住胳膊，任憑長裙肆意飛舞。
「秋天來了。」天上的星星因為天氣的原因看得朦朦朧朧，可她依舊仰著頭感嘆。
「是啊，把衣服披上，明天記得加衣服。」蘇岩順著她的目光看向悠遠的夜空，星星點點，似夢似幻。
「知道了，那你就幫我也叮囑一下曉晗讓她注意身體，她最近加班都累成狗了。」
她的眼裡有狡黠的笑意。
蘇岩直視她：「紅娘可不是能隨便當的。」
又被看穿了，喬染不好意思地笑笑，「蘇哥哥，我錯了。這不是關心你的終身大事嘛。」
蘇岩摸摸他的頭，「喬妹妹，你還是快點和老梁走進愛情的墳墓吧，我就這樣，先單著。」
「為什麼？難道你真的——不喜歡——？沒關係我很開放的，可以接受這種事……」
「打住打住，」蘇岩無奈，「我可是正常的大老爺們，只是還沒有喜歡的。」
喬染笑著轉過頭：「我知道，剛剛是開玩笑。你們這些單著的啊，要不就是沒遇上，要不就是心裡有人了。曾經滄海，對吧？」
不是曾經滄海，不過也快了。
喬染家樓下。
「我今天回絕了蔡菁菁，近期應該沒什麼事了，要是再遇到這種情況就給我打電話。」
「好，那我上去了。晚安。」喬染踏著輕快的步伐回了家，房間里的燈光亮起，樓下的車緩緩開走。
這一晚，喬染半夢半醒之際，梁沐澤打來了電話。
「喂？」他離開了這麼多天，思念在聽到他聲音的那一刻洶湧而出，喬染感覺自己要哭了。
「這幾天躲在山裡拍戲呢，沒有信號也沒有時間看手機，今天一被放出來就想著給你打電話。」拍戲辛苦加上連續熬夜，他的聲音啞啞的。
「你嗓子不舒服少說點話，我說給你聽。」喬染把蔡菁菁的事情說給他聽，又說了前幾天聚餐的事，不過與夏冰的那段就省了，免得他擔心。「今天經理跟我打電話的時候說你說過讓我多去小雅睹物思人？」
「嗯，可是現在睹物思人已經不能滿足我了，怎麼辦？」
「那就好好休息，爭取晚上讓我出現在夢裡。」說出這句話之後喬染驚嘆：跟梁沐澤在一起呆久了連自己都變得腹黑了。
「這個提議很不錯，值得嘗試。」
兩人又聊了很多身邊的事情，對於代詩佳喬染絕口不提；針對許司桀，梁沐澤也沒有多說一句。
「小雅現在在你手上，你覺得該怎樣就怎樣，不用顧慮我，如果聯繫不上我就找蘇岩和顧易。」
「我知道，你注意休息，不要太累。」
「寶寶，我愛你。」
「我也愛你。」
這一晚，兩人安然入眠。
秋風蕭瑟，一夜之間整座城市都因為色色的秋風和秋雨清冷了不少，滿地金黃的梧桐樹葉脫離樹的懷抱飛舞著投入大地，雨絲把一切都塗抹得朦朧美好。
喬染的車送去保養了，今天自己坐車去上班。很久沒有坐地鐵了，一群群上班的人蜂擁而至，車廂里慢慢都是溫潤的氣息，行駛間的忽明忽暗斷斷續續展現在眼前，別有一番景象。下了車，她撐起透明的雨傘行走在清晨的忙碌中，雨絲被風吹著鑽進她的傘里，落在皮膚上涼涼的；皮鞋上也落下了點點小水滴，濕潤的路有點滑，她從容的邁著步子，任髮絲屢屢風中飛揚。
都市裡馬路上，人如海車成行。你笑得像光芒，驀然把我照亮。
許司桀的車停在不遠處，他靜靜地坐著，目送她。多年以前，風清揚夏未央，林蔭路單車響。那時的所謂愛情，就是這模樣。
可是如今的那個人都看不到自己，只恨太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