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過來
清風徐來,月色正好。
瀟辰同庄娘又從酒窖里搬了好幾壇桃花釀,對酒當歌,輕聲細語。
闊別經年,曾經牙牙學語的小孩兒如今已是讓敵人聞風喪膽的大將軍,而也有未曾被年月劃下痕迹的仍舊美顏如初的面龐,眸中卻是時光熹微的醇厚痕迹。
二人就這麼隨意的聊著當年和曾經,腳邊的酒罈空了一個又一個,不時已是兩個時辰過去,而方才還笑容艷艷的二人,已是趴在石桌上入了眠。
陸十七從庭門外踩著月色和晨光走進桃園,他停在熟睡的二人面前,垂頭看了眼地上散亂倒著的十多個酒罈,溫和的眉眼斂了,無奈的嘆出一口氣。
他偏過頭盯著庄娘看了一會兒,才彎腰輕柔的將她抱在了懷裡,左手一勾,便是將她攔腰抱了起來。
他那瘦削柔弱的身子做這等事,看著叫人覺著,著實怪異得很。
陸十七將庄娘同瀟辰二人分別抱回了房間躺下后,又去將桃園的空酒罈收拾了,隨後又是閑不住的去了后廚,生火熬起了粥來。
待到炊煙飄了十里的時候,天色已是亮了起來。
他盛了一碗粥,向著瀟辰廂房旁邊的房間走去,待到剛是到了門口,本想著裡邊兒的人當是還未醒來,便打算禮節性的扣扣門進去,門卻吱呀一聲,從裡邊兒拉開了來。
他驚愣的退了一步,抬眸覷著面前一身白衣的夜,開口時竟是有些語無倫次:「少···少主?」
「嗯。」夜醒來已是有一陣了,不過因著身子還有些虛弱,便就著多躺了會兒,現下洗漱完換好衣物,打算出門去看看瀟辰幾人如何了,卻未曾想到拉開門就看到門前立著的陸十七。
她手還掌著房門,微微揚起的面容白得有些病態,眉梢眼角含著怎麼都藏不住的疲累和虛弱。
陸十七看了夜好一陣子才回過神來,隨後便將手中的粥遞了去:「少主身子還未好,現下還是莫要急著下床的好,先吃些熱粥暖暖身子吧。」
他總是心疼夜的,從小時便看著她。從一開始的躲躲藏藏到光明正大,看著她從會笑會言,到冰冷無言。
夜看著陸十七那皺了眉的模樣,心知他又在想什麼,卻也只得內心嘆息,抬手接過了粥,轉身進了屋:「瀟辰同銀幾人呢?」
陸十七抬頭看著夜,在得到她的應允后才邁步進了屋。先前因著需要照看她,便也顧不得過多的繁雜禮儀,現下既然夜已經醒來,便不得無禮了。
他坐到一旁,看著夜捏著勺小口小口的咽著粥的模樣,終是放心了些,他笑了笑,眉眼溫和:「瀟將軍在隔壁的房中睡著,銀在庄娘的房間旁邊住著,現下應當已經醒了。」
夜聽完,見他並未提及瀟音希和禹子寒白十八三人,眉梢微微一顫,放下碗擱了勺看向他,聲仍是那般清冷,卻若有若無的夾著几絲乏力:「陛下和禹子寒呢?」
「陛下回宮了,宮廷暗衛次日便來接走了。」陸十七看著夜遞過來吃了一小半的粥,眉無奈的蹙了蹙,接過碗:「那位男子的話,出了墓便離去了。」
「是么。」夜垂眸思索了一陣,又是淡淡的看向陸十七,低了聲問道:「十八何時醒來的?」
陸十七早就料到夜會詢問白十八的事情,笑了笑答道「十年前才醒。」
「十一、十六等幾位哥哥從出生后就未曾醒來,十八也是十年前才蘇醒,當時少主正同銀四處走動,便也未能及時通報。」
「嗯。」夜微微頷首應了,隨後同陸十七又說了幾句進來的事便送走了他。
午時,瀟辰終是醒來,她起身梳洗好了便是推開門出了去,本急急忙忙地打算去找庄娘帶她去看看夜,卻在出門走了幾步后一個轉身便是看著了一旁依在門邊同陸十七低聲說著什麼的夜。
雙腿一時如同灌了泥沙,僵硬的被釘在了地上,移不開分毫。
她就這麼緩緩地轉過身子看向了日光下的白衣,她看著她白皙的清冷側顏,眸子一滑,落到了那時而翕張的薄唇,腦中晃過什麼令人害羞的畫面,讓她一時竟是紅了臉,偏了頭。
隨後卻又忍不住的偏回去,直直看著夜,眸光晃動。
你無事,真是太好了。
陸十七同夜說了句什麼,讓夜抿了抿雙唇,眉間竟是有些慍怒,卻又似是無奈。陸十七好似也知道夜會是這般的反應,便也不在意的笑了笑,抬手,袖口一抖,露出了手中捏著的一個小藥瓶。
「少主,你分明知道,我們一族是跨不過這一層詛咒的。」陸十七將藥瓶塞進夜的手中,眼角一滑,瞥到了不遠處獃獃望著夜的瀟辰,眉眼一顫:「少主堅持了這麼些年,已是很不易了,如今鬼族又開始動作,少主可不能先行倒下啊。」
「我知。」夜斂眉,低聲道。
陸十七瞥著仍是未曾邁步的瀟辰,眉眼一軟,笑了笑,夜覷著他突兀的笑顏,不語的收了藥瓶,問道:「怎的了?」
「無事,我先去看看銀和庄娘她們,少主莫要忘了一會兒去前廳用午食。」陸十七轉過身看了眼夜,走了幾步后忽的笑著轉向瀟辰,走近幾步,輕聲提醒道:「瀟將軍也莫要忘了。」
夜聽著陸十七的話語,轉身準備回房的身子忽的一顫,邁開的步子緩緩收回,她眸子一顫,就這麼轉過身同那雙滿是喜愛的眸子相視。
她看著瀟辰一身青色衣衫,身姿筆直,身子頎長,勾起的唇角和揚起的將眉是那般的俊俏,便不由得出了神,覷著心下最為疼惜的人兒,一時就這麼軟了眉眼去。
「瀟辰。」她喚道:「過來。」
瀟辰看了眼離去的陸十七,耳畔傳來夜清冷卻又柔和的話語,讓她身子一顫,轉過頭看過去,眸中映出那人倚門淺笑的模樣。
心中的那份想念和喜愛便怎麼都壓不住的湧上了喉間。
「夜。」她眸光顫抖,眉間帶笑。
夜嘴角噙了笑,站直身子,伸手牽過瀟辰遞來的纖細,一雙黑眸里揉碎了滿地月色,她瞧著她已是全然恢復了的神采奕奕的面容,眉眼淡淡彎了,鼻間不經意嗅到她身上淡淡的桃花香和酒香,不由得又是翹了翹唇角,輕聲道:「怎的白日便飲酒。」
瀟辰被夜眉間的柔和早已奪了魂,心中早已是恨不得將這人藏起來,只能自己才能瞧見,才能觸摸,心下卻又被自己的念頭羞了個大紅臉,不由得又是偏了頭,耳根通紅,她感受到夜說話間撩過脖頸的吐息,不由得又是身子一顫,紅了臉。
「甚麼?」她一時根本未能聽清夜在說什麼,腦中只剩下夜那美得不染俗世的姣好面容。
夜:「······」
夜偏頭覷著瀟辰死死的低著頭的模樣,眼角滑到那燒紅的耳根,眉梢一挑,含了幾分笑。
她忽的就這麼牽著瀟辰的手轉過身站到了她的面前,左手抬起,輕輕柔柔的撫上了垂著頭的人兒那熱騰騰的臉龐。
瀟辰身子一顫,猛地抬起了頭,雙唇卻在下一瞬被世間至為柔軟的事物包裹了去。
她一時驚愣得瞪大了雙眸,望進那雙隱著几絲揶揄的黑眸,雙腿竟是忽的一軟,右手抬起勾了夜纖細的腰,掌心絲綢的清涼總算是讓面上的滾燙消散了一分,她緊緊擁著,朝著夜邁了一步。
唇更是糾纏得緊了。
掌中不知誰的手冒出了几絲薄汗,卻又在下一刻攥得更緊了。
夜感受到瀟辰漸漸貼過來的柔軟,眸子忽的沉了三分,裡面隱隱約約的燃起了什麼從未有過卻又不容拒絕的危險事物。
她撫著瀟辰面龐的手離開,如同蜻蜓點水般的撫過她纖細又敏感的脖頸,所到之處均似是燃了一團火一般,微微泛紅,她瞧了,眯了眯眼,手微微一勾,改為攬住了她的脖頸,手又是溫柔的撫上了她的後腦,掌心的髮絲,柔軟又溫熱。
手微微用力,唇齒相依。
瀟辰終是招架不住的扣緊了牽著夜的手,雙頰早已泛紅,眸光渙散。她攥著夜衣衫的手指魔怔般的緊了又松,鬆了又緊,夜看著她這副模樣,唇上不由得更是溫柔的輕了。
瀟辰忍不住的嗚咽了一聲,薄唇翕張,被關了許久的柔軟好似在躲閃,又好似在害羞般的退到了後邊兒,卻被闖進的溫熱追逐,挑撥,又戲弄的勾了,一時竟是有一陣莫名暈眩襲來。
她微微掀開眼皮覷了一眼閉著眼的夜,內心忽的被某種柔軟又美好的事物一點點一點點的充滿了去。
她忽的便是放開了羞意,舌尖一勾,潤濕了對麵人兒的雙唇。
夜眼帘一顫,眼未睜開,眼角卻掛了笑意出來,唇更是貼得緊了。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瀟辰覺著有些喘不過氣,開始輕著動作推了推夜的肩時,夜才睜開眼,眸中滑過一絲莫名情緒,隨後終是勾了一抹笑,鬆開了唇。
「哈······哈啊······」瀟辰鬆了牽著夜的手,緊緊地攬著夜的腰肢,頭垂了,低低的埋在夜的脖頸旁,胸口起伏,壓抑的喘|息著。
夜噙了淺笑,抬手輕柔地擁了瀟辰,手放上她微微顫抖的背脊,溫柔的撫著,她垂眸看了眼懷中耳根不再紅潤的瀟辰,微微抬頭看向房檐下掛著的日光,眸光輕緩的流動著。
平和而安穩。
「瀟辰?」她感受到懷中的人兒不再喘|息也不再顫抖,卻仍未開口,不由得些許疑惑的垂了眸望去。
「夜。」她柔聲喚道。
「嗯。」她應。
「下次不許這般了。」瀟辰從夜懷中抬起頭,微微揚首,凌厲的眉蹙起,滿面嚴謹。
不許,一個人去面對一切兇險,一個人去傷痕纍纍,一個人去背負所有。
夜眸子一顫,好似明白了面前的人兒所指的「這般」是何,一時又是斂了眸,柔了聲:「好。」
瀟辰得到了滿意的回應,終是鬆了眉間皺痕,勾了唇,鬆了擁著夜的手,又牽起她的手,一面邁開步子朝著前廳走去,一面偏過頭看著她笑道:「去用飯吧,庄姨他們應當快等急了。」
夜覷著她,輕聲應了,就這麼柔順的,任她牽著自己走去,好似不論前方是什麼地方,天上人間亦或深淵地獄,她都甘之如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