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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誤會(下)

  宮十七依舊是那萬年不變的黑衣及面無表情的俏顏。


  她朝著柳淮揚恭恭敬敬行了禮,也未有廢話一句,只開口說:」屬下自香雪林里一路著姑娘入了小廚房裡,姑娘先是將原本盯著膳食的白朮打發了出去,爾後便一個人坐在那小泥爐子旁托著下巴發愣,屬下無能並不能從小魚姑娘表情里窺探出其想法,不過姑娘臉上始終帶著的笑意,未曾減下過一分。「


  宮十七說到此處,見柳二爺眉毛微微一皺,便停了下來,直到柳淮揚抬手示意,她才又繼續往下言:「直坐到天擦了黑,晚膳時分,姑娘才將那泥爐熄了火,將新熬制出來的粥盛了出來,想是打算端來給爺用罷。」


  姑娘端著那粥食跨出廚房門的時候似乎又自言自語了一句:「原是自作多情了,虧了我臉皮比常人厚個幾分,不過覺得一時難堪罷了。若是換個尋常的姑娘怕是又要尋死覓活一番罷了。」


  屬下離得遠了一點,怕是聽不清楚,便又湊得近一些,卻見姑娘說完這話像是笑了一笑又說一句:「瞧我,來的久了竟是忘了,這裡的姑娘又有哪個似我這般沒臉皮又傻氣大膽的,這樣的話自是沒人敢直直的問了出來的。「姑娘說完這些,便沒再說旁的,屬下見姑娘進了廳堂便未再跟著進去。」


  柳淮揚久久不語,微微擰眉,似有沉思之意,宮十七見他如此,便悄悄的隱退了出去。


  柳淮揚彷彿不覺,只細細咀嚼著沈魚那幾句自言自語的話,一時只覺得千頭萬緒使出來,終是只匯成一句,便是沈魚那句:原是我自作多情了……


  柳家二爺一朝明了,便覺得通身上下無比熨貼。一雙沉潭般幽深的眼眸禁不住彎出個好看的弧度,一抹笑意隱其中。


  話說,柳二爺淮揚虛度二十五載不識兩情相悅的滋味,如今初識,只覺得的恨不能找個人說上一說才好。


  若對方是沈魚,便是最好。


  他推開軒窗,抬首瞧了瞧外面的月色,倒是撩人,舉步想走,又是覺得難免夜深,現下去叫了她未免顯得太過唐突了,便只得作罷。


  卻又不想此時入睡,便喚了一句白朮。


  白朮戰戰兢兢近前,悄悄抬眼看了看臉色,卻是發現他家爺此時正值一臉春風得意好顏色,哪裡還有先前一副結冰還嫌太涼的臉色呢。


  白朮自然不敢多問,只低著頭仔細聽著吩咐。


  「去葯廬將溫方找來,便說爺這裡給他一次將功贖罪的機會,接不接得住,且看他自己的造化。」


  卻說葯廬里,溫方正同一顆腦袋愣是讓個紗布包成粽子一般的芣苢,兩兩無言的各自坐在院中的竹椅上納涼,並非溫方不想說點子什麼,奈何無論他說點什麼,芣苢並不應會他一句。


  一個人自言自語久了便有些尷尬太過,溫方索性閉了嘴。


  一貫都是他欺負芣苢,只這次未免玩笑開的太過,原是想戲弄一下潤澤堂里那位整天把個通房丫頭捧在手裡的柳二爺。卻一個不甚,又是用力過猛,將芣苢生生逼成了炮灰。


  溫方悄悄抬眼看了看芣苢那顆包成粽子腦袋,忍了幾忍才將如同火山噴發般的笑意忍了回去,終是他害他如此,若此時再笑他一笑,未免有些太過小人了一些,若是那般,同他家主子柳二爺還有甚區別,便是個真真的真小人。


  溫方這裡正忍不住為自家人品喝一句彩的時候,白朮帶著真小人柳二爺的那句吩咐來到了葯廬,並一字不差的轉達給他。


  芣苢瞧著溫方石化的表情,免不得心裡疏解幾分,忍著額頭上的疼痛,憋出個同情的笑來:「溫大夫可快些過去罷了,依著溫大夫同爺這些年的交情,爺自是不會真心為難溫大夫的。」


  溫方一個眼刀甩過去,心道一句xxx,柳二自是從來不會真心為難他的,哪一次不是卯足了勁誠心誠意的為難他的?


  瞧,這不是又唱一出秋後算帳,也不瞧瞧現下已是夜半三更的時分,竟是心急得不讓人睡上一回安穩的覺。


  白朮瞧著溫方墨跡得實在是太過,免不得急出了一身冷汗,少年哭喪個臉,又是一副哭腔道:「溫大夫,算小的求您了,您可是能快一點,一會子倘若爺等得不耐,小的幾條命也不夠折騰的。」


  白朮說完沒忍住看了芣苢一眼,帶著幾分哀求之色。


  到底是芣苢一手帶起的來的,況且又是一直待他如親弟一般,哪裡會有不管他的理兒。


  芣苢摸了摸自家頭上的紗布起了身,恭恭敬敬的朝溫方開了口:「溫大夫若覺得小的一人在些陪您不夠,讓白朮過來也無妨,只怕白朮不若奴才命大,溫大夫還是換個法子罷了。」


  溫方一聽,哪裡還能坐得住。


  芣苢這一出,焉知不是柳淮揚擺給他看的,若是再來一回,他溫方的心自是肉長的,哪裡能比得上柳家二爺的堪比頑石的硬心腸喲。


  不過須臾,便瞧著一高一低兩個人影,一前一後的朝著潤澤堂走了過來。


  「爺,溫大夫,過來了。」白朮躬身朝著正在沉檀案後端坐的柳淮揚通報一聲。


  柳淮揚放下手中的信函,揮一揮手示意他先退下,接著便看到跟在後面的大夫溫方,大剌剌的撩起袍擺,往一旁的檀木椅上一坐,一副是生是死隨您拿捏的無賴模樣。


  柳淮揚並不理他,復又拿起另一封未曾拆開的信函,打開來細細讀著。


  大夫溫方翹著二郎腿,拿起高腳几上果盤裡的櫻桃往口中丟了幾顆,不忘抽出空來拿眼角的餘光掃上一眼沉檀書案后執筆回信的柳二爺。


  依舊是著一身墨衣,用個成色極好的白玉冠將一襲墨發盡束於腦後,一張臉生得好,此時雖是垂目斂眉,仍是帶幾分清潤之色。


  只這麼瞧著倒像是個翩翩佳公子的模樣,卻又是應了那句知人知面不知心的老話,白白生就一副潘安玉貌,卻儘是做一些讓人打掉門牙和血吞的陰狠之事。


  柳淮揚擱了筆,將個白紙上的墨跡吹乾,置入信封內,用個火泥封好,喚了一句宮十一,接著黑衣男子便一閃而現。


  溫方抖了一抖,手裡的櫻桃一個不穩便滾落到了地上。倒是不怪他這般,只上次的陰影實在太過,這輩子他也是忘不了的,堂堂七尺男兒,竟是讓人雞仔子似的拎著扔進了葯廬,倒是慶幸未曾叫旁人瞧了去。


  二人並未理會他這邊一驚一乍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柳淮揚將手裡的信函遞給宮十一,只淡淡的吩咐一句:「交到四爺手裡便是,去吧。」


  宮十一接過信函,抱拳躬身,只一閃便沒了影蹤。從頭至尾一言未發,一眼未瞧。


  溫方瞧見免不得嘖嘖兩聲,有些沒話找話:「我瞧著月影的人越發目中無人了,一個個的,木頭樁子一般,大夫我一個活人生生坐在這裡,竟是連個招呼也不打。」


  柳淮揚理了理衣袖,從個沉檀書案後走了出來,拿起一方濕帕子拭了拭手,面無表情的瞧了溫方一眼,大夫到底是有幾分心虛之意,見柳淮揚在一旁的春榻上坐了下來,免不得討好的遞上一碗溫熱的養生茶。


  柳二爺冷哼一聲,倒是接了過來。


  溫方心裡便是鬆了一松。


  柳淮揚將個茶碗放置手邊的小几子上,清咳一聲,才言了一句:「杵著做甚,滿屋子裡竟是沒個你坐的地兒?」


  咦?

  溫方在心裡多想一回,柳二今兒心情倒是好,竟還給他讓起坐來了,稀奇,稀奇的緊。平日里哪次不是見了人便使了勁的往坑裡埋,這回倒是客氣的緊。


  早有老話,反常即為妖。


  大夫溫方只顧著驚奇,哪裡還能想到這一層,還道是柳二爺一朝良心發現,知他這個大夫這些年在他身上耗費的心力經力太過,原是想待他客氣一回,以示感激。


  可見棲意園裡自作多情的並不只沈魚一人。


  況且沈魚的自作多情,也不過只是她自個以為的自作多懷罷了。


  溫大夫這一宗兒,卻是如假包換的,實至名歸的,自,作,多,情。


  柳淮揚沉默一瞬,實不忍望著溫方一張笑容太過的臉,卻又是一時無旁的人可尋,又是一聲清咳似有開口之意……


  大夫溫方,已經作出一副聆聽的姿態出來。他看柳淮揚如此,定是要先說一番感謝的話的,禁不住又多想了想,若是柳淮揚非要謝他一番又是送一些貴重物件給他,他也只假意推脫幾句,便應了了事兒。


  反正他這些年的年少青春哪一天不是浪費在他身上的?收他些東西也是再理直氣壯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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