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寶地
吳汐心裡忽然飄過了一絲不安,她看著眼前的田沖,「你做了什麼?」
「你知道彭家是怎麼興旺起來嗎?全靠他家那塊地,那可真是塊風水寶地啊,靠山背水,地勢低洼,既能旺丁,又可斂財。當年他們家老太爺費了多少功夫才找了這麼個地方,把彭家祖墳整個遷過來,就是為了讓彭氏一族氣運不斷。可是,這地最大的妙處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難道這裡面還有什麼蹊蹺的地方?」
「這塊地的後面有一條河,裡面原本栽種著許多的荷花,荷花叢中有雙蟒盤繞,這,才是真正的大吉之象,這塊地的寶氣全部都在這裡,彭家那位正是趁了這兩條大蛇的運勢,才得以在官場步步高升,位極人臣。」
「可是,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吳汐聽得目瞪口呆。
「我父親在年輕時曾經救過一個人的性命,那人是位赫赫有名的風水先生,他說過只要田家有求於他,無論什麼事情,他都會心甘情願的去做。我當時走投無路,於是找到了他,想讓他幫我在彭家的祖墳上動點手腳。他很爽快的答應了我的要求,大師就是大師,他一眼就看出了彭家的氣運出自哪裡。於是在當晚,我們就趁著無人之際,砸死了盤踞在池底的兩條大蛇。說也奇怪,那蛇死了之後,滿池的荷花一瞬間就凋落了,它們彷彿在預示著彭家的運勢已經到頭了。果然不到一個月時間,那位老太爺就從樓梯上摔了下來,當場就折斷了脖子,現如今在他們家的主心骨也被抓了,真是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啊。」
看來這位大官從兩年前開始家業仕途不順,就是因為祖墳的運勢已經全部漏光了,所以他才找了嚴胥,希望他可以為自己重聚風水,可是很明顯他找錯了人,這個半吊子根本沒看出彭家的祖墳哪裡出了問題,反倒動用了洗骨除祟這麼一個費心費力的法子。
「你說他會超度你的妻子,那這個他也就是指這位大師了?」
「是的,大師說彩霞死的太過冤屈,靈魂無法進入輪迴,所以,他把她的魂魄栽種在一株花上,說是五年一過,她就可以往生了。」
「花?」吳汐猛地站了起來,「是一盆蝴蝶花嗎?」
「你怎麼什麼都知道?」男人狐疑的看著吳汐,「難道你認識嚴大師?」
吳汐抓住男人的胳膊,「你說的嚴大師就是嚴胥對不對,那你可知道,一年前他曾經幫彭家洗骨除祟?」
男人冷笑了一聲,「我當然知道,這件事情鬧得這麼沸沸揚揚的,洗骨除祟,哼,他們家造的孽能洗得掉嗎?不過我自己也想不明白,大師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他明知道彭家勢落的根子出在哪裡,為什麼要替他們家洗骨呢?」
是啊,這也正是她所想不明白的地方,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吳汐閉上眼睛,昨天夢裡的場景還歷歷在目:他們掊開墳塋,將裡面或腐朽或嶄新的棺木挖出來,一字排開放在彭氏祖墳前面的空地上。幾個身穿紅色褂子的大漢站在這排棺材前面,用手裡的鐵鉤子將它們一一撬開,等覆蓋在棺材裡面那層厚厚的灰塵被風吹散后,白花花的骨頭終於露了出來,把在周圍看熱鬧的人群嚇得像海水退潮般猛地向後一縮。
這些骨頭,有的已經斷裂開來碎成渣了,有的卻帶著尚未完全腐爛的屍肉,散發出一陣陣令人作嘔的味道。那幾個大漢拿紅布將那些骨頭包好,將它們從棺木中抱出來放在地上。這些屍骨用自己空洞洞的眼眶子獃滯的望向天空,好像一時還無法適應青天白日下的光亮。然而她卻看見,一些慘白的面孔正慢慢的從那堆骨頭上浮出來,小心卻好奇的注視著旁邊看熱鬧的人們。
「洗屍骨,除煞氣,彭家運勢與天齊。」伴隨著嚴胥的一聲令下,一桶桶清水潑向彭家先人的遺骨,將其中的污垢和殘存的腐肉全部沖刷出來。
那些臉色煞白的人影突然尖叫起來,好像潑上去的不是清水,而是蝕骨的硫酸,他們爭先恐後的要爬回棺內,卻被一股看不見的氣流給擋了回來。於是他們只得順著身邊的竹子爬到樹頂,從竹葉間小心翼翼的窺視著下面。
「大師,洗骨之後,我堂兄那些事是不是就可以化解了,最近總有些小人害他,寫舉報信,到紀委去鬧……」嚴胥身邊的一個中年人把目光從那可怖的場景上移開,略帶懷疑的詢問他。
「你放心,既已除祟,所有不順心之事皆可得到解決。」嚴胥摸著山羊鬍樂滋滋的說道。
你以為這樣做,就可以沖刷掉他身上的罪惡了嗎?吳汐自言自語的說著,可她突然心念一轉,嚴胥為什麼要把那盆蝴蝶花送給別人呢,那上面不是栽種著彩霞的靈魂嗎?
「妹子,彩霞的事情……」田沖小心翼翼的看著她。
「我一定會想辦法的,」吳汐從錢包中掏出了幾張「毛爺爺」遞給他,「給孩子買點營養的,別再吃火腿腸了,對身體不好,還有,彩霞她一定希望你們好好的。」
「妹子,我看得出來你是個好人,可是我,實在是走不出去啊,我們倆雖然是家裡介紹的,但是我第一次見她,我就打心眼裡喜歡,她一死,好像把我的魂都帶走了一半……」
吳汐把錢塞到他的手裡,飛也似的跑出了田家的院子,她不想再聽他說下去,這些天人永隔的事情,如今是她最脆弱的軟肋,只要輕輕一觸碰,就能把她強裝出來的堅強瓦解的徹徹底底,她只能選擇逃避,在自我催眠和麻痹的夾縫中勉強生存。
吳汐坐車回到了家,這一路她都在強迫自己把心思集中在眼前的困境上,現在她該怎麼做呢?用犄角把他們全部解決掉倒是一個一勞永逸的方法,可是,真的只有這一條路嗎?那些靈魂並非主動傷及世人,他們只是被嚴胥從沉睡中喚醒了,難道就沒有更好的方法了嗎?
「吳汐,吳汐。」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馬路對面傳來,吳汐扭過頭,發現路口站著兩個矮墩墩的身影,他們興奮的沖她揮著手,胖胖的身子在地上彈得老高,「可讓我們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