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桃枝也是穿喉劍

  房間對麵的小花園中有一片空地，空地處有座白玉的涼亭，涼亭外種著幾株桃樹，如今花季已遠，隻剩下枝葉蔥蘢。


  桃色裙子的姑娘同手執折扇的青衫男子立在樹下，饒有興趣地瞧著白袍玄衣的兩位公子對麵而立。不得不承認，這場比試很有看頭。


  百裏家雖不成門派，卻向來以雜學著稱江湖，十八般武藝，雖稱不上精，卻沒有不通的。尤其是劍術，家傳劍法加上對南北武學精髓的吸收，使得百裏劍又稱百家劍，在江南很有些名氣。慕名前來討教的每年都有不少。


  眼見著這位百裏家的大少爺下頜微微抬起，眸光清冷地望向對麵公子，按著手中寶劍，道：“公子是客，先出招吧。”


  再看楚鈺，仍是那一副從容的樣子。微風輕揚，那立在風中的白衣公子，便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淡然氣質。


  隻聽他淡淡道：“楚某今日出門，卻未曾將劍帶在身上。”


  百裏雲桑眉頭挑起，側頭對旁邊隨侍吩咐：“將你的劍借楚莊主一用。”


  不等人遞劍過來，就聽楚鈺道：“無妨。”說著，抬腳走去一旁，折了一枝桃枝，拿在手上試了試，笑道，“借府上桃枝一用可好？”


  百裏雲桑見狀，心頭業火不由的燒的更旺。這姓楚的拿根木頭同自己比試，若非極有自信，便是不將自己放在心上。以前同他交往，並不覺得他如此狂妄，今日卻是見識了他另外一麵。


  旁邊的蘇祈亦覺得，今日的公子不知吃錯了什麽藥，有些不似尋常的公子。眼角餘光打量一眼身畔若有所思的姑娘，不由得露出一抹察覺不到的笑意——自打遇上了這位沈姑娘，公子哪有一日是尋常的？

  那日這沈姑娘尾隨自己到玉娘的宅子，按他自己的意思，繼續照從前那樣無視便是，誰料公子卻借自己容貌送上門去。既送上門去了，趁此機會將她收到身邊不是更為方便？卻偏偏縱她離開。雖然早早知她同百裏家有些淵源，卻按兵不動，今日終於來到百裏家，卻要當她的麵同百裏家的小姐解除婚約……


  思緒剛到這裏，就被打鬥的聲音重新拉回來。


  也不知究竟是誰先出的招，如今的二人已鬥至酣處。


  蘇祈心思一動，輕輕脫口道：“公子竟處在弱勢？”


  旁邊姑娘支著下巴接口：“未必。”


  百裏雲桑氣勢逼人，招招都試圖將楚鈺逼到絕地，桃月見他步法精妙，又步步為營，心想他不光心思縝密，輕功應該也頗為了得——自己那三腳貓的輕功，在他麵前大約算是完敗了。而楚鈺那邊，則隻貫徹這麽一個字：躲。


  蘇祈一眼看過去會覺得楚鈺處在弱勢，自然無可厚非。


  然而，桃月幾個回合看下來，早隱約察覺出楚鈺劍法裏的門道。


  反璞劍本就不是強攻之劍，而是隨著對方的劍招不斷適應，不斷調整，看似招招無用，實則招招有用——他手中的桃枝，在一步步引誘著百裏雲桑的劍。


  所以到了最後，控製整個局麵的，不是百裏雲桑，而是楚鈺。


  百裏雲桑早就身在局中。


  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見那枝桃枝逼到近前，下意識拿劍去撥，那花枝卻突然轉了方向，朝上刺來，轉手去擋，竟已來不及。


  拿桃枝指著百裏雲桑的咽喉，楚鈺道：“百裏公子，你輸了。”


  這一場比試，也不過半盞茶的功夫。


  微風徐來，帶來清幽的桂花香。


  桃月率先打破沉默氣氛，鼓了幾下掌，讚道：“無雙公子果然名不虛傳。”


  百裏雲桑輸給楚鈺，臉色早便不好看，聽到桃月稱讚楚鈺，更是心中窩火，將劍往旁邊侍從懷中一扔，走到桃月近前，眉毛一挑，不滿道：“他打得很好是不是？”


  桃月由衷道：“你打的也很好，我以前一直不曉得你劍術這麽好。”又真誠道，“那一招‘猴子撈月’最是精彩，什麽時候教教我？”


  百裏雲桑心道什麽猴子撈月，這丫頭越發愛信口雌黃了，冷哼一聲道：“不必你安慰我。”又衝楚鈺遲遲的拱手，“楚莊主劍術高明，我百裏雲桑輸得心服口服。”


  他是清高孤傲的人，卻並不心胸狹隘容不得人，輸就是輸了，他是當真心服口服。


  不過，本欲讓楚鈺就雲姍之事給個說法，可終究在自尊心的驅使下沒能開口。


  蘇祈笑道：“二位這一戰當真精彩，可惜我是個做生意的，雖曾學過些花拳繡腿，卻連同二位討教的資格都沒有呢。”


  桃月彎著眼睛看他一眼：“蘇公子隻怕是自謙過度了。”


  蘇祈有些委屈：“你不信，可問你百裏表哥，我與你表哥從小玩到大，有哪一次打架贏過的？”


  百裏雲桑瞥他一眼，揭穿他道：“我何曾同你打過架。”


  蘇祈厚顏道：“那就隻能怪你記性不好了。”目光一偏，忽然眯了眼睛道，“今日你這兒還真熱鬧。又有客了。”


  百裏雲桑疑惑，順著他目光望過去，就見到兩個人影朝這邊大步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