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滿園紅梅色
是秦穆北，江希然細細打量了一番眼前之人，他本就豐神如玉，儒雅俊秀，如今站在這飛雪玉花之下，漫天雪白之間一人一樹，竟成了那極美的景致，仿若謫仙，翩然下凡，而下一瞬就要羽化而去。
“又見麵了。”江希然微微點頭衝他問好，神色中絲毫不見驚訝。
秦穆北眉毛一挑，“你知道我今天來？”他那張極為儒雅的臉上出現這種輕佻的表情，本該讓人內心生厭，但事實卻是這張臉將這樣的表情生生扭轉成了另一種風流，讓人恨不起來。
這世上怎麽會有這樣好看的人，她本以為顧南笙的模樣就已經是鳳毛麟角，今日細看之下，竟不及眼前人的十分之一二，那一身的氣派，一身的風流，都讓人移不開眼。
江希然不動聲色的將心緒收回，不再看眼前的美景，微微頷了首，“我並不知道。”
“那你怎麽沒有一絲驚訝的表情？”秦穆北隨手折下一枝紅梅，放在鼻間輕嗅，神情淡然。
“我很驚訝，隻不過是沒表示出來罷了。”。
秦穆北一笑，“哦？那你豈不是不懂裝懂？”
江希然並未回頭看他，隻是將視線與大半心神都放在梅花身上，“你沒看出來我不懂，這就夠了。”說罷也學著他的樣子折下一枝紅梅，輕輕嗅著，冷寒的香氣竄入鼻間，令她心神一蕩，有些沉醉
“更援殘蕊，更撚餘香，更得些時。”
“什麽？”江希然正沉浸在梅花的香氣中，耳邊突然傳來秦穆北歎息一般的聲音，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秦穆北搖了搖頭，將樹上的花枝又折下來些，想來是要放在花瓶裏插著。
“你還未告訴我你的名字。”秦穆北見手中的花枝差不多夠了，率先往主屋走去，又突然回過身去看江希然。
“江希然。”
秦穆北眉毛習慣性的一挑，嘴角笑意蕩開，眼裏有著微微的遺憾，“我早該想到的，這個時候能站在顧家主宅的應該隻有顧家的新婦。”
江希然並未理睬他的眼神，快走幾步趕上他，“怕是你早就想到了吧。”她沒有證據，卻在心裏想著，這人該是知道她的身份的，他有著那樣一張麵皮，也合該有著一顆玲瓏的心肝。
秦穆北一笑，並未否認，也沒有應是。
兩人並肩走到主屋，鍾婉蓉已經在裏麵等候了，旁邊放著禦寒的大衣，似是就等著江希然到了。
鍾婉蓉一見他們兩個一同進來，立即從沙發上起身，笑意吟吟的招呼著下人上茶。
“你們兩個在院子裏遇到的？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秦穆北，你秦淮遠叔叔家的，沒準你們小時候還見過的，興許你忘了，當時你還太小。小時候就出國了，才回來。這是江希然，我們家的新媳婦。”
鍾婉蓉笑眯眯的為兩人作介紹，又從秦穆北手中接過那一把梅花，親自找了水晶瓶插了。
“原來那天我們不是初遇。”秦穆北笑容溫和，眸子裏一閃一閃。
江希然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還真是一個怪圈，身邊的人竟然都是互相認識的，總也逃不出一個圈。”
“咱們的社交圈子就這麽大，人呢，也就那麽些個，你想不認識誰都難，事呢，想不知道都難。就算不是具體了解，影影綽綽的總可以知道一些。”鍾婉蓉給梅花撣了水，複又回到沙發上與他們閑聊。
時隔多年的記憶再一次衝破枷鎖，滾滾而來，江希然又想到當年那場大雨，那場將天地連成一片的大雨。一絲寒意順著脊背慢慢上沿，她不動聲色的緊了緊指尖，用力扣在陶瓷茶杯上，甚至，指端都有些微微泛白，隻為了從這熱茶中汲取一絲溫暖。
三人說了一會兒話，見時間還早，便起身往園子裏去，一同賞花。
顧家的別墅群中有一片園子，裏麵種著四時花朵，又有四季的樹木，無論哪個季節，都是值得一賞的美景。
鍾婉蓉走在前麵，與他們倆相差兩步的距離，“穆北也真是，這園子裏這麽多梅樹，你卻偏偏相中了院中那一棵，長得也沒有這些個好，開得也沒有這些花朵多。”
秦穆北微微一笑，看著滿園紅梅如海，“弱水三千，隻取一瓢飲。”
鍾婉蓉笑著搖頭，“也是，情有獨鍾罷了。”
“不過，這院子裏怎麽都是紅梅呢，沒種兩顆白梅？”秦穆北走了一會兒，就發現滿園子都是一片紅色，竟未發現一株白梅。
鍾婉蓉愣了愣，隨即笑開，“因為我喜歡紅梅，所以他就種了一園子紅梅給我。”說罷又向前走去。
江希然看著眼前這片花海，層層疊疊的開著，似有浪濤翻滾，一波複過一波，直直的翻滾到人心裏去。折下一枝，放在手裏把玩，這是一枝千瓣朱砂，花瓣繁複，紅似朱砂，花萼呈絳紫色，好看的緊。
“人麵梅花相映紅。”
江希然回頭瞟了一眼篡改他人名句的秦穆北，“流氓。”
鍾婉蓉一個人走在前麵，在不遠處停下來，盯著麵前的一片朱砂色，嘴裏輕輕呢喃，“一枝折得，人間天上，沒有堪寄。”忽然一陣風吹過，幾瓣梅花悠悠飄落，停在她的腳尖上。
她盯著腳尖上的梅花，就那麽一朵，孤零零的，驀地，溫熱的液體從她的眼中湧出，眼前的事物慢慢扭曲，直至模糊不清，“顧燁華，你還真是狠心，到死都不願，都不願。”
江希然注意到她這邊的情況，並未上前，而是引著秦穆北向別處走去，讓鍾婉蓉一人在那邊獨立。
“怎麽不上前安慰她呢。”秦穆北用腳尖踢著樹下的積雪，不一會兒，腳麵上就滿是雪花，他又用力跺下去，幹淨了又開始去踢雪玩兒。
江希然看著他這幼稚的行為，嘴角抽搐，“並不是每個人傷心的時候都需要別人的安慰的，她有她的驕傲，又怎麽會容許別人看到她如此脆弱的一麵。”
秦穆北點了點頭表示讚同， 換了另一隻腳繼續踢雪，“那麽你呢。你傷心的時候希望別人來安慰你麽？”
“當然不希望，我不習慣被別人看到我狼狽的樣子。”江希然輕輕抬起腳將腳麵上不小心落上的雪花跺掉，“我傷心的時候喜歡吃冰淇淋。”
秦穆北記下她這一特殊愛好，回頭看了看那邊的情況，覺得差不多該過去了。
兩人走到那邊時，鍾婉蓉已經收拾好自己，隻是眼皮還有些淡淡的粉紅，見兩人沒問，她也不提，三人在園子裏又轉了一會兒，就有下人來通報，前麵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