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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下場如何我說了算

  第54章 下場如何我說了算

  太子啄了她一下,觸感柔軟細膩,他還想再來一下,唇卻被她的兩指抵住,他握在她腰側的手毫無意識地收緊了一下,沈時荇狡黠地湊到他耳朵旁邊,輕聲道:“給我避子藥啊。”


  避、子、藥。


  一字一頓,砸在地上。


  明明聲音不大,卻讓太子的火熱瞬間冰凍,“你不願生孤的孩子?”


  沈時荇燦然一笑,理所當然,“我不願。”


  太子的身子一僵,卻發覺這種對話的無聊。他是整個東宮的主,他若想讓沈時荇生一個孩子,那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但為什麽還要在這裏,親口問一句呢?


  他也想不明白。


  好像她說不,他就可以淡然應允,又好像她說想要,他也可以縱容。


  但隻有第一種可能,才是現實。


  或許,他心裏其實十分明白,但是他不願意承認而已。


  沈時荇來自另一個世界,而她的靈魂是自由的,她並不屬於這裏,她有選擇。


  不是嗎?

  ……


  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他忽然意識到,其實根本不必糾結這些,在這個地方,多得是女人願意生下他的孩子。


  就算不是沈時荇,也可以。


  他深邃的瞳仁沉寂地望著眼前的女人,終於還是說出口了,“明日來孤這裏拿。”


  她是毒,她要他親手殺死自己的孩子。


  沈時荇勾起嘴角,餘光裏是太子看不出亂子的步伐逐漸走出視線,背對著他,她的眼神卻絲毫沒有生氣,語氣沒甚變化,“知道了。”


  沈時荇走了,留下太子獨自坐在房間裏。


  那一刻,他在想,愛有錯嗎?


  他想,他的答案不會有了。


  如果沒有錯,可是他的傷痛,都來自於那點兒所謂的“愛”,他之前從不會有這樣的情緒,更不會被皇位以外的東西影響,一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不是惡魔,勝似惡魔,他生下來的那一刻,眼裏就隻剩下了皇位,他天生就是要當皇帝的人,這個答案他從來沒有懷疑過。


  浴著血,一路走一路戰,他站到了今天的位置上,根本不需要談什麽“愛”。


  可是如果有錯,為什麽世人皆趨之若鶩,歌頌著所有有關“愛”的美好呢?

  沒有答案。


  倘若斷情絕愛能讓人功成名就,這場看似沒有籌碼的交易,到底誰是贏家?


  不,永遠不會是那些嚐到過“愛”的滋味的那些人。


  從來都隻有沒有“愛”、不被“愛”的那些人在詆毀。


  他要做這樣的人嗎?

  沈時荇的狀況卻不是很好。


  出於對這種事情的本能的警惕,她一早就已經配置了避子藥服用過了,根本不需要這個時候跟太子伸手要。


  為何要這樣做?

  她眨了一下眼睛,在黑暗裏什麽都看不清。


  一隻手放在平坦的小腹上,她蹲在花園的一個角落裏,想起了上一輩子。


  她沒有父母。


  或者說,她的父母不要她了。


  不是真的不要她了,而是他們都死於非命。


  爺爺在創辦特工集團剛起步的時候,風頭過盛,招來了勁敵。


  那是她剛出生沒多久,就遭遇了這一切。


  本來那天是爺爺的生日,一家人都要團聚在一起的,可是沈時荇被爺爺的車專門接送到了宴會大堂的那一刻,殺手來了。


  千鈞一發之際,爺爺抱著她迅速躲在了酒店的其中一間房子,密道就直接通往樓頂,那裏有一間誰都打不穿的房間,即便是再厲害的武器,到了這個房間麵前,也無能為力。


  爺爺把她放在床上以後,拿了幾把槍就出去了,二十年前,爺爺的身體還是十分強健,體力驚人。


  但是,晚了。


  一切都晚了。


  她的爸爸媽媽因為在後麵給他們爺孫兩個打掩護,沒注意到殺手從側上方投擲的手榴彈,卻在同一時刻,一把機關槍頂在了他們兩個的額頭上,他們幾乎毫無活路可走。


  槍聲和手榴彈同時炸響,一個好消息是,敵人派來的殺手被他們兩個人死死拽著沒能跑掉,全軍覆沒,一個壞消息是,爺爺失去了他的兩個孩子。


  隻晚了兩分鍾。


  隻要再快一點,爺爺就能一槍擊斃投擲手榴彈的那個人,而跟他的兒子和兒媳婦近身搏鬥的那兩個殺手,分明已經是拚死一搏了。


  本來能贏的。


  這場戰鬥,卻是以爺爺的慘敗作結。


  兩個人留下一個剛出世月餘的孩子,就離開了這個世界,徹底沒有了陪伴沈時荇長大的機會。


  爺爺因為這件事,痛徹心扉,卻因為這種抽骨之痛,手段更加狠厲強勢,當時特工集團最大的敵人林氏集團,隻在爺爺手下堅持了三個月,就化為一堆灰燼,消失不見了。


  這個世界上,從那以後,就隻有S國特工集團,沒有了林氏集團。


  ……


  那她呢?

  沈時荇會難過嗎,從小就失去了自己的爸爸媽媽,失去了一個幸福家庭教給他們的孩子的最天然的那種對愛情故事的美好向往,失去了為一個生命負責到底的決心。


  她是在試探。


  餘非言的感情,沈時荇早就知道,隻不過完全沒有放在心上,或許根本不值一提。


  區區一個十五歲的小屁孩的愛慕,她根本不至於去大驚小怪什麽,或者認為餘非言能攪起來什麽風浪。


  不足為懼罷了。


  沈時荇既脆弱又堅強,脆弱的是她有一些不願去做的事,堅強的是,她什麽都做的了。


  江南之行,沈時荇反複遊離在狀況之外,為什麽?

  她曾經反反複複問過自己這個問題。


  她看著太子那張臉,確認著自己的喜好,卻不是喜歡,更不是“愛”。


  那根本不是一種正常的感情。


  因為她把他當成一個物件去感受。


  太子對她流露出來的一些幾乎察覺不到的執著,沈時荇認為,那隻是一種他的地位帶給他的,一種天然的控製欲罷了,再加上太子很清楚她並不是“沈時荇”,而是沈時荇,又多了一些“興趣”罷了。


  僅此而已。


  花園裏的花這個時候正在綻放,一絲絲暖人肺腑的香氣充盈在空氣裏,沈時荇的思維暫時停滯了,她在放空自己。


  “小姑娘,你有什麽煩惱?”


  一道聲音突然出現,沈時荇並沒有被嚇到,而是淡定睜開了眼睛。


  入目所見,是一個老者。


  沈時荇看見是這樣一個人,態度變得恭敬了起來,不再過於散漫。


  “我…有事情想不開。”


  沈時荇低著頭,囫圇遮掩著,然而,麵前的老者的眼睛,卻像是一盞遠航照明探照燈,看得她無處遁形。


  “你是為情所困。”


  沈時荇下意識拒絕,“不…我不是……”


  她不會有什麽感情問題的,她怎麽會有感情問題?


  老者卻伸手拂過嬌豔綻放的花叢,不緊不慢,讓她看得入了迷。


  沈時荇的神魂仿佛被捉,控製不住地直往下墜,眼看著老者的手就要掐上那束開得最鮮豔的牡丹,她上前一步,“別……”


  枝椏卻還是應聲而斷。


  老者鏗鏘有力的話開始充斥著沈時荇的耳膜,震顫萬分,隱隱發著疼。


  老者說,“花堪折時直須折,莫待花落空折枝。這句名言,我想你不是沒有聽過吧。”


  沈時荇喃喃,“直須折……?”


  老者卻不再多言,轉身,把牡丹放在了最該在的地方——女子的發間。


  就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隻留在沈時荇的鼻尖,一股墨水氣味,揮散不去。


  沈時荇呆在原地,腦袋之中全是剛才那句話。


  直到聽到這句話,她才頓覺,事情根本沒有那麽複雜。


  堪折直須折,這才是沈時荇的性格,之所以反反複複遊走至今,應該是她的心,變了。


  變得有了依賴和信任,還有不舍。


  麵對這個男人,她產生了不該產生的感情,所以,她變得不再像她了。


  沈時荇難受的症結就在於,太子的存在,並不符合她對她未來伴侶的一切預期。


  甚至對於沈時荇來說,太子可能都不是一個真人。


  就相當於,愛上一個注定會消亡的虛擬人物,沈時荇本能抗拒,她認為自己做不到。


  避子藥的傷害是巨大的,沈時荇這些時日都不能站立的時間太長,這會兒,天色已經太晚了,她該回去了。


  路上,突然經過了一個燈火通明的院子,她抬起頭,才看見三個字,“蓮韻軒”。


  蓮……?

  沈時荇的大腦突然靈光一閃,她好像記起來什麽了。


  那個蓮花什麽東西的那個女的,不是中了她的毒麽?此去江南過去了足足一月,沒來她的解藥,竟然還活著麽?

  她的腳步不受控製的朝著院子裏麵走去,裏麵的人很多,人來人往,麵色卻帶著悲愴,甚至有幾個小廝撞到了沈時荇,也不跪下求饒。


  在這宮中,罕見有人不惜命的。


  沈時荇錯身躲過了一個低著頭不看路的雜碎,終於一腳踏進了院子正中央的大門,裏麵是一具屍體。


  不,說是屍體已然不夠全麵,這隻是一副軀殼。


  被叫不上名字的蛆蟲一點一點咬掉身上的血肉,然後所有器官裏麵都被蛆蟲當成繁殖生長的巢穴,最後,一個人,變成一具容器,這就是沈時荇的毒。


  在用毒這方麵,沈時荇的可怕之處就在於,無解。


  有時候心情好了,自己調製一些解藥,也就當成籌碼給人一顆,有時候心情太差,她也懶得去管什麽解藥不解藥的,反正,如果她不調配解藥,沒人能調的出來。


  這一點,她篤信。


  沈時荇的臉色竟然比剛才在花園之中思考情感困惑的時候,還要更加紅潤一些,她能感覺得到,她變得更興奮來一些。


  沈時荇記得,這個女人好像還有一個哥哥,也是這樣死在她的手上,毫無尊嚴可言。


  蓮君,她已經失去了全部的意識,現在隻是一個容器罷了,所以,當蛇信子一般撫摸在她臉上的手指緩緩遊走的時候,她已經感受不到了。


  就在手指馬上就要從蓮君的身上放下的時候,幾個興奮的蛆蟲跳到了沈時荇的手上,她眼睛都沒眨一下的,伸手就把蟲子捏成了一灘爛泥,又隨手丟進蓮君的臉上,頓時看上去就像一具糜,爛的空殼了。


  這個時間看上去,現在正是她走入最後陌路的時間,夜黑的太過於絕情,沈時荇繞著蓮君的屍體走了一圈,門外人影憧憧,火熱漫天,偏偏這個屋子裏寂寥萬分,隻有她一個活人。


  真諷刺。她沈時荇竟然是最後一個來看她的人。整個蓮韻軒的所有人,都是該搶東西的搶東西,該作亂的作亂,這個主子的死活,似乎成了他們的催命符——


  主子死了,他們還不逃嗎?


  主子死的這樣慘,他們這些個沒心沒肺的東西,也就隻配被攪肉刑架給哢嚓了,比起能看得到頭的末路,他們似乎更願意走出一道生路。


  哪怕根本沒用。


  也要拚死去爭。


  這就是窮途末路啊,不是嗎?


  沈時荇冷漠的臉在不斷閃爍的人影之中顯得沒有一絲人的氣息,看上去隻是一個鬼魅出沒,她突然就想通了,她沈時荇永遠不會走到絕路的,她永遠不會的,不是嗎?

  所以啊,隻是一個男人而已,根本沒什麽可想的。


  不聽話,丟掉便是,不足以讓她繼續耗費心神,他太子,也就隻是她的寵物而已。她現在願意跟他在一起,願意施舍給他一點感情,那又如何?


  主人是該對自己的寵物好一點。


  但是沈時荇突然想起來,自己剛剛才傷害過太子的心靈,這個時候去找他,他會不會閉門不見啊?會不會不高興啊?

  其他的都無所謂。


  隻是,她可不想要被人擋在門外,這種事,尤其不能被一隻寵物所做。


  她不允許。


  那麽,沈時荇扯動了一下嘴角,看著眼前的蛆蟲已經變得無比肥大,就像是泡沫翻滾出容器,已經散落在地上的恐怖如斯的模樣,她笑了。


  笑得發自肺腑,暢快極了。


  沈時荇的眼神之中,分明是前所未有的興奮。


  她應該是又想到了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情。


  什麽折騰人到死的事情。


  她最擅長了,她都快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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