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八)金童玉女
院長媽媽沒想到童韻就站在門口,頓時有些慌張地收起了棒棒糖,笑著道:“小韻來啦?”
童韻不動聲色地看著她的動作,心裏更是疑惑不解,於是正了正神色走到院長媽媽身邊。
“院長媽媽,那支棒棒糖給我看看行嗎?”
院長媽媽沒有吭聲,隻是有些為難地低著頭,那神情看得童韻幾乎都有些不忍心了,過了許久,她才輕歎一聲,將棒棒糖拿了出來。
童韻接過棒棒糖,仔細看著它的包裝。
棒棒糖的包裝和市場上售賣的完全不同,雖然也是圓形,卻足足大了一圈,糖果外麵用一張印著字和圖案的紙包裹著,不是那種塑料包裝,看上去倒像是人為包上的。
童韻湊近了仔細看那張包裝紙,突然瞪大了眼睛:“這是……酒標?!”
突然有什麽在腦海裏一閃而過,童韻猛地想起自己十八歲那年離開孤兒院的時候,院長媽媽似乎也給過她一支棒棒糖。那支棒棒糖早就被她吃了,吃的時候隻覺得很好吃,可以後童韻再也沒有買到過一樣味道的棒棒糖了。現在看到這個酒標的包裝紙,童韻一下子就回想起了那個味道。
“紅酒味的!”
她抬起頭看住院長媽媽:“這棒棒糖是紅酒口味的?和您當初給我的那支一樣!”
院長媽媽緩緩點了點頭,神色間竟然有種哀傷。
“這支棒棒糖……”童韻看著她的表情心頭一凜,又想起了棒棒糖的來源——安老爺子,琢磨了一下措辭問道,“有什麽故事嗎?”
院長媽媽眼神閃爍了幾下,走到一個櫃子前。
“什麽故事不故事的,也不知道是誰總給孩子們這種棒棒糖,我發現是紅酒做的,所以才不給孩子們吃。”
她從櫃子裏拿出一個盒子,放到桌上打開,裏麵竟然是滿滿一盒棒棒糖。
童韻瞠目地看著那些棒棒糖,它們的包裝不盡顯同,可竟然都是酒標!
老爺子這是打算做什麽?竟然送那麽多紅酒棒棒糖到孤兒院來,是有什麽含義嗎?而且……如果是從她還在孤兒院時就開始這個行為的話,那算起來已經有十多年了,這樣的堅持……童韻微微闔下眼簾,一定是有故事的啊!
“小韻你不是喜歡酒嗎?不如拿去吧,反正孩子們也不能吃。”
童韻抬起頭來笑了笑。
“原來您是因為這個,才會用遊樂園的誘惑來把棒棒糖從孩子們口中換下來的啊,院長媽媽果然還是那麽仔細呢。您留著吧,等孩子們將來長大離開的時候,就一人給一支,也讓他們嚐嚐這個味道,我記得可是很好吃的呢,外麵才買不到!”
院長媽媽輕輕地“嗯”了一聲,將盒子收了起來。
“唉……我好久都沒有再吃到過這個味道了,院長媽媽,您說會不會是那個送糖的人自己做的呢?”
院長媽媽臉色一僵,快速背過身去將盒子放回櫃子上:“或、或許吧,我可沒嚐過!”
童韻輕輕歎了口氣,院長媽媽……您沒發現自己矛盾了嗎,剛才還說知道這支棒棒糖是紅酒做的,怎麽又會沒有嚐過呢?
“那這支就送給我了吧!”
童韻衝著轉回身來的院長媽媽揮了揮手裏的棒棒糖,討好地笑著。
童韻想了一個晚上,得出了一個結論:那就是雖然她不知道這棒棒糖到底意味著什麽,背後又有怎樣的故事,可唯一能確定的就是——老爺子和院長媽媽之間一定認識,而且還有著一種匪淺的關係!
看著手裏的棒棒糖,童韻拿起茶杯喝了口水。
到底是什麽關係呢?朋友?兄妹?還是……戀人?!
“噗——”
童韻被自己的猜測給嗆到了,一口水噴在桌麵上。
“不會吧……”搖了搖頭,拿過紙巾開始擦桌子。
“小韻,老爺子找你。”
童韻抬頭一看,是祁彥風。
“哦,我這就去。”
童韻站起身來把棒棒糖往口袋裏放。
“看什麽呢?”祁彥風眼明手快地一把抓過她手裏的東西,低頭一看,頓時瞳孔緊縮,“這棒棒糖哪兒來的!”
一聽這話,童韻詫異地抬起頭看住祁彥風:“你認得這棒棒糖?”
祁彥風神色一變,笑了起來:“棒棒糖有什麽認不認識的,我隻是沒想到你這麽大個人了還會吃棒棒糖,也就隨口問問。”說完,將棒棒糖遞還給童韻。
這口氣像是隨口問問的?童韻遲疑地看著他,但又瞧不出什麽古怪,於是接過棒棒糖放進口袋裏:“那我先過去了。”
“嗯,我去車庫等你,待會兒直接下班吧。”
“好。”
等童韻走入電梯,祁彥風才收起了笑容,眼神中有著難以言喻的震驚。
“進來。”
童韻放下敲門的手,推門前又隔著口袋摸了摸那支棒棒糖,這才推門進去。
“老爺子,您找我?”
安老爺子坐在沙發上,麵前的玻璃桌上放著杯一口都沒動過的紅酒,似乎在想著心事。
“坐吧。”
童韻依言坐下,等著他開口。
安老爺子定定地看了她半天,才開口問道:“小韻,你是孤兒?”
童韻沒想到老爺子竟然會找她來問這個,想起自己的各種猜測,心頭一跳。
“是,就是在您昨天去的那家孤兒院長大的。”
童韻再次強調了一遍,小心翼翼地看著老爺子臉上的表情。果然,安老爺子聽了她的回答後臉上肌肉微微一抽,神色間竟然有些激動起來,不過很快又被他壓抑下去了。
“你在那裏……生活了多久?”
“從有記憶開始就在孤兒院裏了,一直到十八歲才出來獨自住的。”
“你今年多大?”
“過完年就二十七了。”
安老爺子嘴巴動了動,似乎還想問什麽,又沒有問出口來。
童韻聽著這些無關痛癢的問題,心裏也是焦急,怎麽都說不到點子上呢?
童韻轉了轉眼珠,趁安老爺子拿起紅酒的時候,從口袋裏掏出棒棒糖來,放到桌麵上。
安老爺子喝口酒定了定神後,放下酒杯,沒想到桌子上突然多了支棒棒糖來,頓時神色一變。
“老爺子,這支棒棒糖是您的吧?”為了能知道老爺子和院長媽媽之間的關係,童韻隻好開門見山了,“我聽孤兒院的孩子說,是您給他們的。”
安老爺子突然咳嗽起來,童韻趕緊上前去替他順氣,暗怪自己太心急了,怎麽能這樣逼老人家呢?
停下咳嗽,安老爺子揮了揮手示意自己沒事。
“我見小孩子可愛,所以有時候就帶點糖果給他們。”安老爺子眼神掃過桌子上的棒棒糖,故作尋常地道,“怎麽跑你這兒來了?”
童韻微微一笑,沒有回答,隻是拿起棒棒糖,舉到眼前靜靜地看著。
“老爺子。”童韻抬眼,輕輕地道:“院長媽媽讓我告訴您,她現在過得很好。”
安老爺子猛然一震,臉上神色如彩虹般變換了幾下,徒然歎了一聲。
“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麽?”童韻的聲音依舊是輕輕柔柔的。
“知道我和心雅是……”安老爺子猛然收聲,老眼一翻瞪向童韻,“你這丫頭,是不是在套我的話?!”
童韻沮喪地垮下臉來:“老爺子您不用那麽精明吧!”
她可是卯足了勁,甚至用上了以前對付那些問題青年的懷柔政策,沒想到還是被識破了。
“老爺子,反正都說漏嘴了,您就告訴我吧!”童韻雙手合十,神色卻很是認真地看著安老爺子,“好歹那也是養育了我十多年的院長媽媽,她在看著這支棒棒糖的時候,那種哀傷的表情……我很擔心她,卻不知道能做些什麽,請您告訴我到底是什麽事情,好嗎?”
安老爺子緩緩閉上眼:“哀傷嗎……”
童韻赫然發現,老爺子的臉上竟有著和院長媽媽同樣的神情,那樣哀傷,那樣無奈。
安老爺子睜開眼來,低低地歎了一聲:“好吧。”
“心雅和我是青梅竹馬,我們兩家本就是世交,又同樣做著紅酒生意,交往甚密,因此我和心雅從小便定了娃娃親。”
院長媽媽本名童心雅,童韻的姓就是隨著童心雅的。孤兒院裏的孩子多是年幼失去雙親被送入孤兒院,也有少部分是直接被遺棄在孤兒院門口的。這些被遺棄的孩子有些會在隨身的物件裏找到他們的姓名和出生年月等記錄,但也有一些是連姓都不知道的孩子,這些孩子,童心雅就會讓他們隨了自己的姓。童韻就是其中之一,她從沒有問過童心雅自己是怎麽到孤兒院的,自從她知道自己和童心雅一個姓後,便對自己的來曆毫無興趣了。
對她來說,童心雅就是親生母親,就是她的天,她的家。而那對將她狠心拋棄的父母反倒成了可有可無的人,談不上恨,更沒想過要去追尋什麽。
“可是因為一次生意上的糾紛,我的父親和心雅的父親決裂了,兩家人再也不相往來。可那時我和心雅已經在交往了,心雅她很喜歡小孩子,我們約好了要生四個孩子,兩男兩女。但就因為這場意外,家裏反對我們兩人繼續交往,甚至取消了婚約。”
童韻瞠目結舌地看著安老爺子,沒想到竟然被她猜中了!隻是……這聽起來並不像是一個幸福圓滿的故事。
“心雅被她父親關在家裏,而我父親也替我辦好了去法國留學的手續,不多日就要送我出去。心雅得知即將與我分開的消息後,大哭了三天,然後開始絕食。”
童韻猛地倒抽一口冷氣,她完全無法想象溫柔婉約的院長媽媽竟然會做出如此激烈的舉動。
“就在我要出國的前一晚,我從傭人口中聽說了心雅暈倒被送往醫院的事情,再也無法忍受家裏的逼迫,於是連夜帶著行李和機票跑去醫院,趁陪夜的傭人睡著時,把心雅帶了出來。我們決定私奔,一路感到飛機場,換了當天半夜的機票直奔法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