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一道光
舉著艾瑞莉婭的是一隻半人般獸的怪物，渾身的肌肉不正常地高高隆起，結實得可怕。
但是那完全不是一個人的樣子：儘管和人一樣直立著，卻有著犬科動物的外表，鋒利的獠牙、長長的利爪、遍布渾身上下的毛髮，就像是一頭狼。
那怪物的表皮並不像是自己長出來的，渾身到處都是縫合的痕迹，背後還鑲嵌著一個粗大的罐子，細長的管子將罐子和他的內臟鏈接起來，綠色的藥劑在裡面流淌著。
怪物一把甩下艾瑞莉婭的屍體，又甩了甩爪子上的血跡。似乎是被周圍的血腥氣刺激到了，興奮地仰天嚎叫了起來。
「混蛋啊啊啊！」小黑翻身爬起，向著對方撲去。
血絲布滿了小黑的眼睛，他的血管從肌膚表面凸起來，絲絲縷縷的金色光芒在毛皮之下，若隱若現。
狼人猝不及防，被小黑撲倒在地。
小黑的牙齒深深地咬入了對方的胳膊，血液流進了他的嘴裡，更加刺激了自己的嗜血本能。
狼人吃痛，幾番折騰，又是摔打，又是咆哮，終於將力氣鬆懈的小黑甩飛了出去，但是自己的胳膊上也被撕咬掉了一大塊皮肉。
疼痛之下，狼人愈加發狂，怒吼了一嗓子，便朝著體型比自己不知道小了多少的小黑撲了上去。
小黑吐出嘴裡的爛肉，剛一翻身，就迎上了對方的獠牙。
急忙身子一矮，險險地躲過了狼人的撕咬，小黑仗著自己的體型小，開始和對方纏鬥起來。
這邊的打鬥吸引了不少士兵的注意，艾瑞莉婭倒在血泊中的身影，自然也映入了他們的眼帘。
「大小姐！」守衛們驚呼起來，拚命地往這邊圍攏過來。
諾克薩斯方面則是大喜，雖然不認識這邊的是什麼人，想必不會是個無關緊要的傢伙，也紛紛趕來，正好和衛兵們打成一團。
兩方仇敵相見，分外眼紅，一時間打得難解難分。艾歐尼亞方面因為心情激憤，一時間隱隱地還佔據了上風。
但是諾克薩斯的幾位負責指揮的隊長並不心急，只是耐心地指揮著士兵前去填補空位，伺機往前推進。
反觀艾歐尼亞的守衛軍，只是憑藉著一股士氣在作戰，缺乏指揮與調度，落敗幾乎是可以預見的事情。
而這頭，兩隻犬科動物的搏鬥也終於分出了勝負。
小黑被重重地摔進石堆里，接著一隻大腳踩在了他的腦袋上。
狼人身上滿是血痕，渾身血跡斑斑，卻依舊咧開嘴，獰笑起來：「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黑被牢牢地踩在腳下，想要掙脫卻無能為力。他的後肢向著一個不可能的方向彎曲著，背上的皮毛也少了一大塊。
腦袋被踩在腳下，他感覺血液正滯留在頭上，彷彿快要爆炸了。
他聽到狼人含混不清地咆哮著：「我會撕碎你們……你這個試驗品……試驗品！」
試驗品？小黑感覺自己似乎想到了什麼，但是眼前開始一陣陣地發黑，思考也斷斷續續地，深入不下去了。
猛然間，一道亮光在眼前亮起，身上的壓力瞬間減輕了。
他聽到狼人驚恐的咆哮聲，一開始就在頭頂，漸漸地遠去了。
身上的傷口就像是浸泡在了藥水里，暖洋洋的，難以言說得舒服。
前線的戰場上，幽遠的深山裡，艾歐尼亞的各個角落，在這一瞬間都受到了一束光芒的照拂。
那些原本還抱著病，就拿起兵器上陣拼殺的士兵們，忽然感覺身體一瞬間強大了起來，恢復了往日的健壯力氣。
正在呻吟著、躺在地上掙扎的人們，這一瞬之後，忽然發現自己的傷口好了大半，瀕死的從死神手下逃了回來，傷殘的恢復了作戰的力氣。
而那些盤踞在深山密林、籠罩在各個被祖安人的生化炸彈襲擊過的地方的毒氣，就在這一瞬間，被消除得無影無蹤。
狼人就是被這束光芒逼走的，那一瞬間，懵懂的心智復甦了，野獸的一面收了起來，身為人的那一面浮現出來。
肉體的痛苦，和記憶恢復之後，混亂的思緒，讓狼人選擇了逃離。
辛吉德眯起眼，伸了個懶腰，長出了一口氣。
遙遙望了一眼廝殺聲震天的前線，他覺得一切在這瞬間開始，就脫離了掌控。
不過有什麼關係呢？這又不是自己在乎的。
他從躺椅上站起身來，一直隱隱作痛的肌膚難得有所緩解，這讓他的心情頓時好了不少。
「預備隊伍，進攻！」他忽然惡作劇心起，大聲吆喝起來。
接收到命令的士兵們猶豫地看著他，一名領頭的隊長走了出來：「大人，您要帶隊衝鋒？」
「帶隊？不，」辛吉德回道，「你們上就行了。」
「不行，大人，我們的職責是保護您。」隊長嚴詞拒絕了。
辛吉德眯起眼，手在腰間摸到了一個小瓶子，繼續勸道：「有什麼關係？我在這麼大後方的位置，誰能襲擊到我？你們只要奮力廝殺，就沒人會威脅到這裡，懂嗎？」
隊長的臉色恍惚了一下，接著就堅定地回答道：「是！我們衝鋒！」
辛吉德看著喊著口號跑遠的士兵們，嘴角彎了起來。
收好腰間用於催眠的藥劑，他扭頭選了個方向，隨意地走遠了。
銳雯保持著半蹲的姿勢，微微喘著粗氣。
那道亮光是從身後的修道院里迸發出來的，似乎蘊含著什麼強大的力量，但是自己只是隱約地感覺了一點，轉瞬間就感受不到了。
站起身來，將自己的劍用力從一名刺客的身體里拔出來，她直起腰，看著身前橫七豎八躺了一地的屍體，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覺。
背後的大門緩緩打開了，回頭一看，是索拉卡和那個在森林裡見過一面的傢伙走了出來。
那個傢伙叫啥來著？早知道對方在，自己不該出手的。
索拉卡看著門外的屍體，微微吸了一口涼氣。再看向銳雯時，有些猶疑，但還是上前去，伸手想要為對方治療。
銳雯一側身子，躲過了索拉卡的雙手，有些倔強地說：「沒受傷，不用你治。」
索拉卡有些尷尬地收回手，點點頭說：「不管怎麼樣，謝謝你。」
接著，她就朝外走去，那個個子高高的木頭人也跟在她後面。
銳雯看了眼索拉卡的背影，忽然問：「你們這麼拚命是為了什麼呢？如果投降，不就不用流血了嗎？」
索拉卡的腳步一頓，過了一會兒，回答道：「流血不是因為害怕。艾歐尼亞有自己的生存方式——不相信的話，自己過來看吧。」
銳雯沒有回話，提著斷劍，靜靜地看著索拉卡的身影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