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太過順利的事情一定會有意外
老人站在角落裡，看著法陣中間的青年，兩隻手有些緊張地握在一起。
他怎麼能不緊張？辛辛苦苦教了這麼多年，眼看著就是徒弟功法大成的時候了。只欠缺一場轉換鮮血的儀式，就能徹底告別脆弱而且易損的肉體，轉化為更高層次的生命……
對於徒弟是這樣，對他自己也是。
老人低下頭，看著自己枯瘦的雙手。或許是缺乏陽光和鍛煉，皺巴巴的皮膚緊貼在骨頭上，即使是在昏暗的地下室里，他都覺得自己能看到皮膚上的老年斑。他都能想象出自己乾癟的臉龐究竟會有多麼嚇人。
真是讓人厭惡的身體啊，他想。
不過很快這一切就將成為過去式了，自從多年前自己在這間荒里發現了一本破舊的禁書，他就一直在等著這一天的到來。
鮮血在地上涌動著，沸騰著，彷彿受到了巨大的吸引力，想要往中間的那個人身上涌去。
青年面前檯子上的小黑狗渾身都漲大了一圈，無數青筋從皮膚表面凸顯出來，甚至能看見血液在皮膚下歡欣鼓舞著想要衝出來。
啊，這就是美妙的魔法，老人深吸了一口滿是血腥味的空氣，覺得心曠神怡。
這種一般人看來或許是可怖的場景，卻讓他感覺無比美妙。
從得到那本書的那一天開始，他就在夢裡無數次推演這場場景，終於，這一切就要變成現實了……
弗拉基米爾依然在念動著咒語，他身上的衣服被不知從何而來的風吹動，獵獵作響。
老人看著青年的背影，無比滿意自己的徒弟。
他本以為自己剩餘的生命已經不足以完成那本書上描繪的法術儀式，但是萬幸，他遇到了這個青年，並且果斷收下來作為親傳弟子。
這個平時彬彬有禮的貴族青年，有天賦，也有野心。他學習起來是那樣的刻苦，以至於老人都開始擔心會不會被他識破自己的心思。
不過無所謂，現在老人已經不在乎這些了。
他感覺自己的人生是如此美妙，總有合適的人在合適的時間找上他。
今天的儀式只是實驗性的，目的是為了測試徒弟的基礎。到了明天，那個散發著魔力香味的女巫才會是合適的祭品。
沒錯，老人對自己的徒弟有信心，確信他一定能成功完成儀式——然後成為自己的祭品。
他教給徒弟的那些法術，無一例外都是真的，對於這個鮮血儀式，也並沒有什麼錯漏。
只不過他沒有告訴徒弟的是，如果有人選個合適的時間插進來，原本處在法陣中的人就會成為後來者的口糧，成為那個人進化的墊腳石。
多美妙啊，他都忍不住開始想象明天徒弟臉上的惶恐了。老人眯起眼，看著咒語已然念到了尾聲的弗拉基米爾，很快那隻狗就會化為一團鮮血，被他吸食乾淨。
只要他嘗到了血液的味道，就會越來越依戀這個，然後對自己信若神明。老人心裡自信地想，明天之後，自己就會重獲青春——不，不止那些，自己還將獲得永生。
一個強健、有力而且永不勞損的身體……老人想著那種感受，不由得有些出神。
他看著那隻狗越漲越大，就像只被吹起氣來的氣球，綁著它的繩子都被崩斷了。
然而那隻狗還在變大，超過了弗拉基米爾的身體，直直地頂向天花板。
不知不覺間，弗拉基米爾的念咒聲已經停了，呆愣地看著眼前巨大的狗。
老人回過神來，氣急敗壞地呵斥：「你在愣什麼，快念咒！」
但是自己的徒弟並沒有一如既往地順從自己，而是回過頭來，那張臉上帶著他從未見過的害怕與茫然：「可是，咒語已經念完了……」
這不可能！
老人被憤怒包裹住了，一隻狗怎麼會幹擾到儀式的進行？他怒喝道：「那就耐心等著！我就不信了，你就是氣球，也該吹破了！」
回應他的，是從那隻狗身上迸發出來的濃郁魔力。
完全不同於血法術的陰冷，這股魔力就像是來自廣袤的森林，散發著鮮花與草木的活力，帶著讓他厭惡的活潑生機。
老人終於意識到了什麼，猛然轉頭，就看見門口一個小小的身影一閃而過。
該死的，那個女巫！
他早該想到的，這種離奇的狀況，一定是有人在後面搗鬼。自己那點小手段對付真正會法術的女巫或許還是不夠格，早知道就連她一起綁起來了。
不過儀式不能中斷，老人下定了決心，提步走進了法陣。
弗拉基米爾看向自己的老師，眼神里的慌張展露無遺，平時的風度終於看不到了。
「別慌張！」老人瞪了一眼弗拉基米爾，「這隻狗身上的魔力就是個絕佳的機會，儀式一定要繼續……」
話音未落，他們頭頂忽然傳來了一陣咆哮。
抬起頭，就看見那隻狗體型在一瞬間長大了無數倍，甚至不得不縮著身體才能窩在房間里。
不再是那種吹氣球一樣的漲大，反而就像是生來就該是這種樣子一樣，強壯的肢體，濃郁的皮毛，彰顯著這隻野獸的危險魅力。
巨大的獠牙就懸在他們頭頂，弗拉基米爾渾身一抖，有些膽怯的樣子。
老人急忙吼道：「別亂動！他在法陣里，奈何不了我們！」
大狗對於他的話很是憤怒，張嘴就咬了下來。
但是地上的血液紛紛湧起來，一根根血液化作的細線條織成了一張巨大的網，罩在了大狗身上。
明明看起來似乎稍一用力就會崩斷，但是大狗看起來卻完全被血網壓制住了，幾番掙扎都沒能衝破血網，反而被逼得束手束腳地往後退。
憤怒的巨大野獸明顯覺得這種狹小的地方施展不開，用力往上拱起來，天花板在他的施壓下，出現了一道道裂縫，塵土也開始抖落下來。
這該死的狗！
老人站在不斷顫抖的地下室里，滿臉大汗，早已沒了強裝出來的從容，也沒心思去呵斥自己的徒弟了。
自己能在地下室崩塌之前幹掉這隻狗嗎？如果成功的話，如此強大的力量，已經足以完成完整的儀式，轉化之後的自己，也就不會害怕塌陷這種小事了。
但是如果失敗的話……老人完全不敢想象那會是什麼後果，只是咬著牙，拚命輸出身體里存儲的魔力。
他的魔力已經和法陣徹底連接在了一起，看起來大狗很容易就被壓制住了，其實使用的都是他的魔力。
他甚至有些希望徒弟慌張地亂跑了，因為只要一亂動，全力運轉的法陣就會將那個人化為一灘污血，成為自己的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