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8 冰上火人
那小廝簡直欲哭無淚，「大人，小人所說句句屬實，今日是正月十五，老爺和管家一大早就到如家出資舉辦的冰燈展巡視去了，您要是不信，可以向周圍的鄰居打聽打聽，老爺今兒連轎子都沒座，說是與民同樂。」
與民同樂？如果沒記錯的話，這位老爺在朝廷並沒有一官半職吧？仗著皇親國戚的身份就不承認自己是民了？呵呵…
「是嗎？」霜柒並沒有和一個看門兒的糾結這個問題，反正如家這次是跑不了了，說著，她順便朝呂翔使了使眼色。
呂翔會意，跑到周圍一打聽，事情經過還真是如小廝說的那樣。
「呂翔，你派人守好這裡，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進出。」霜柒將一大半人馬分給呂翔，又對許虎道：「咱們去冰燈展拿人。」
…
雖然還是一大早，但冰燈展卻圍滿了參觀的百姓。人頭攢動的樣子倒像是前邊有人撒錢似的。
「怎麼這麼多人…」霜柒還沒來得及觀察周圍情形，就被隨後趕到的老百姓擠進了人群，踮起腳尖四處張望，也沒認出哪顆腦袋屬於如老爺，不由得腦袋直疼。
「大人有所不知，這冰燈展乃是天貴城特有的習俗，百姓們觀冰燈許願望，據說可以驅除過去一年的霉運，在新的一年好運連連，所以一整天都人頭攢動，熱鬧非凡。」因人群擁擠，許虎不得不和霜柒緊挨在一起向前蠕動，不由得再次紅了臉。
「真是晦氣，明明亮了官差的身份，這群人還是臭蟲一樣往咱們身上糊，這樣下去怎麼抓人啊…」霜柒正了正被撞歪了的發冠，將佩刀護在胸前，這才隔出個空當方便喘氣兒。
眼看著捕快們被人群越沖越散，霜柒也有些著急了，心浮氣躁間忽又覺后腰被個棍子似的什麼東西咯了一下，「誰他娘的襲擊朝廷命官呢！」
扭頭一看，居然有個猥瑣的中年男子手拿一根大青蘿蔔邊走邊吃。
「我說呢，怎麼一股臭蘿蔔嗝味兒，氣死老子了！」一把抓住許虎肩頭棉衣，一個輕躍，報復性的踩著『蘿蔔哥』的腦袋上，霜柒就帶人飛向了不遠處一高大冰燈頂端。
許虎趕緊扯了扯衣衫遮住下面頂起的小帳篷，以免讓人看出破綻，偷偷瞥了眼那位剛剛在自己急中生智下一把拉到霜柒身後，此刻正揉著腦袋不知所措的的男子，心中默默道歉：抱歉了大哥，讓您背一次黑鍋，否則我就慘了！
站在高處，空氣流通狀況改善了不少，霜柒也因氧氣重回大腦挽救了眾多半死不活的腦細胞的情況下而找回了智商，「我怎麼這麼笨呢，如老爺這種身份的人哪能在老百姓聚集的地方出現。」
「許虎，咱倆分工合作，你看看那兩個方向有沒有觀禮台之類的地方。」說完，她就朝另外兩個方向跳腳張望起來。
可是直到霜柒自己負責的那兩個方向幾乎查遍了，她才發現許虎一直沒回應自己，而且整個人跟丟了魂兒似的望著那雙磋磨衣襟下擺的大手，臉脹紅得都有些發紫了。
「你這是咋啦？」
中毒？不可能啊，她沒聞到毒氣的味道…
難道是剛剛在人群下面憋氣憋得太久還沒緩過來？可是他個子比她高，怎會比她嚴重？
沒有多想，霜柒立刻抓起了許虎的手腕號脈，可脈門還沒碰到，他竟然一個激靈後退了一步。
但冰燈就那麼大點兒個地方，哪裡像平地似的無邊無際，許虎正是情緒波動之時，不免跨步大了些而一腳踩空，還好霜柒反應快，一個猴子撈月將人提了起來。
「多…多謝大人。」許虎依舊不敢抬頭，踉蹌著好不容易站穩，又朝遠離霜柒的方向挪了挪。
霜柒不解的抓了抓頭髮，她的手下似乎對她很是排斥呢，究竟出了什麼問題？
輕輕嗅了嗅衣袖，淡淡的花香掩蓋了微微的汗味兒，她昨天沐浴的時候特意找青蓮要了女孩子經常用的花瓣，香噴噴的呢…
又朝手心哈了口氣，早上出來的匆忙，只在趕往如家途中隨便吃了點青蓮包好的點心，口氣蠻好聞的呀…
恩，還能是什麼原因呢？不被小夥伴接納當真是件揪心的事呢。
「許虎，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啊？不如你回去休息一天吧，反正人證物證聚在，如家老爺跑不掉的。」
「不…不用，大人，還是抓犯人要緊。」許虎終於抬起頭憨憨的笑了笑，不過，大人好像誤會了什麼。
算了，誤會總比知道真相好！
「那好吧。」霜柒指了指許虎身後一片區域，「看看那裡有沒有犯人的…」
話還沒說完，就聽一陣刺耳的男高音尖叫聲劃破長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
就在霜柒手指的方向，一團明亮的會跑的火焰熊熊燃燒著。
定睛一看，火中扭曲跳躍之人的穿著打扮，不正是如家老爺嘛！
不過很快，更大的喊聲就沖淡了那烈火焚身的慘叫聲。
「啊，著火啦，殺人啦！」
「天火降臨，大家快逃啊！」
…
離突髮狀況最近的百姓們率先反應過來，瘋了般哭喊著向外側湧出，而外側的百姓並不都像霜柒一樣站得高望得遠，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居然紛紛朝著火的方向趕去，還以為是冰燈節的什麼活動開始了，妄圖搶個靠前的位置觀看。
兩撥人群激烈的衝撞著，不少人摔倒在地，連連慘叫。
「完蛋了，許虎，迅速召集咱們的人疏散百姓，防止傷害繼續擴大！」
「是！」許虎也將此前的尷尬拋在腦後，幾個飛躍，跳入捕快們聚集之處，交頭接耳的下達命令。
只可惜人群過於擁擠，他們的人手又不太夠，作用十分有限。
霜柒這邊輕盈的躍向踩踏密集的地點，一手抓著一個倒地不起卻還有氣兒的的人丟到一邊的無人空地。
可連續救了幾個人，她也有些體力不支，而且這麼救下去也不是辦法，因為被踩踏者出現的速度遠比她一來一回的速度快得多。
「該死，冰燈節難道沒有派捕快維護治安嗎？」
霜柒的話音剛落，就見李鐵牛帶著人蜂擁而至，身高體壯的小夥子們迅速沖入人群指導大家撤離…
抹了把額頭細汗，霜柒這才將注意力再次放到不遠處依舊掙扎在火中的人，已經燒得看不出模樣的如老爺發出最後一聲慘叫后轟然倒地，不知道是手還是腿，焦黑的『棒子』一抽一抽的，似跳著祭司的舞蹈，將自己的身心毫無保留的獻祭給上蒼。
空氣中飄來陣陣焦糊的味道，耳邊似乎還迴響著凄厲駭人的慘叫。
霜柒閉了閉眼，當所有的一切突然發生時，她沒有選擇以最快的速度提水澆滅如老爺身上的火焰，而是救起了幾個胳膊腿兒詭異扭曲著的，不知道還能不能搶救過來的老百姓。
燒傷是最難治癒的，在醫療水平極度發達的現代社會如此，更不要說落後的古代，即便救了他又能怎樣呢，捯飭幾口氣兒還是得死。
更何況他還是個變態殺人犯，雖然沒定罪，但那也是早晚的事兒。
所以說，她的選擇將損失降到了最低，是十分正確的！
霜柒為自己的行為做出了各種合理的解釋，而且，每每回想起那三具被折磨的慘不忍睹的女童屍體，以及杜月帶她去的殺人現場中可怖的畫面，她就覺得燒死這禽獸也許是個不錯的法子，比秋後問斬人頭落地那一瞬間的疼痛更能讓人痛苦不堪。
甚至還有一種可能，在如家的施壓下，如老爺最終很可能只是交出令人咋舌的罰款后無罪釋放。那麼這火刑就來得太是時候了！
雖然極其不願承認，霜柒還是覺得剛剛那最後轟然倒地的一聲巨響讓她擁有了前所未有的——快感！
…
「大人，人群幾本疏散完畢，傷者已經被李捕頭的人送去醫館搶救。」許虎挺直著脊背低頭說道。
瞅了瞅不知何時出現在自己面前的許虎，霜柒定了定神，「看來今天這冰燈節負責守衛的是李鐵牛嘍，也不知道死傷人數多不多。」
「屬下聽聞，已經確認死亡的不下百人，傷者更是不計其數，李捕頭這次犯的錯誤可是不小，搞不好會撤職查辦…」
「那就不是咱們能管得著的了，去看看如老爺的屍體吧。」霜柒深吸幾口氣，懷著複雜的心情朝身上不停冒著黑煙的，顯然被眾人遺忘了的屍體走去。
許虎望著大人沉重的步伐，不由得微微蹙眉，總覺得他和平時不太一樣，但轉念一想，如老爺這名嫌疑人死了，大人應該在發愁案子怎麼了結吧…
小跑幾步跟了上去，許虎卻依舊和霜柒保持了些距離。
「哎喲！」霜柒只管大步流星的朝前走，根本沒注意到腳下，就在快靠近屍體時突然腳下一滑，整個人朝前栽去。
就在她即將與屍體來個『親密接觸』這個驚心動魄的時刻，許虎小指突然勾住了霜柒的腰帶，手臂一用力將人拉進了自己懷中。
「娘咧，嚇死老子了…」霜柒十分后怕的順了順氣，這要是真『親』上那黑乎乎的一片，還不得噁心的三天吃不下飯啊…
「大人…你沒事兒吧？」許虎剛恢復正常的臉又燒了起來，縮手縮腳的退開一步。
霜柒也覺察到他的彆扭，更不敢靠近了，「沒事兒，多虧你了許虎！謝謝哈！」
可想要拍一拍他肩膀的手在伸出一半時又不動聲色的收回來揉了揉鼻子。
「那什麼，這地面怎麼突然變成冰面了，弄得我絲毫沒有防備。」霜柒順勢蹲在地上觀察起來，她發現屍體不遠處有一個像極了地震儀的冰燈，以冰燈為圓心，約方圓十米範圍之內的地面全部被冰面覆蓋。
並且冰面的厚度不淺，她食指抵在冰面，憑藉內力溶化了越一尺深卻依舊沒有觸底。
「大人別試了，這片場地歷來是如家存放壓軸冰燈的場所，冰面深達十幾尺。」
「這麼厲害！」霜柒朝冰涼的手指哈了哈熱氣，繞過屍體，圍著這高達兩米的壓軸冰燈看了又看。
冰燈整體為圓柱形，東、西、南、北、東北、東南、西北、西南這八個方位各伸出一條龍頭，龍頭對應位置的下方各有一個張大了嘴巴的猛虎。
「地震儀下面接球兒的不應該是大嘴蛤蟆嗎，這裡怎麼變成老虎了？」霜柒自言自語的嘟囔著，忽然又轉過頭定定的盯著那團焦黑屍體。
屍體已經面部全非，整個人幾乎碳化，小風一吹，黑灰的煙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飄向遠方。
「許虎，快拿帆布把屍體蓋住，別都吹跑了！」
「是！」
許虎即刻去尋帆布一類的東西，可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屍體的『一隻腳』狀的東西就被吹跑了。
一陣刺目的光迫使霜柒下意識的眯起了眼，定睛一看，原來是那『腳』下一小片空間露出的小半片玻璃碎片狀的東西折射過來的陽光。
而且，那片冰面微微向下凹陷，與周圍平整光潔的冰面十分不協調。
小心翼翼的將那反光的小東西拾起一看，霜柒頓時吃了一驚，這東西真的是玻璃！而不是她原先認為的特殊形狀的冰塊。
玻璃這東西在古代應該很值錢吧！
並且這半球形的玻璃內壁還粘有微量的紫色和白色粉末，還有一點淡淡的酸味兒液體。
輕輕包裹起可疑物品，霜柒想要進一步從屍體上尋找線索，不料左肩一緊，竟然一個沒留神讓人提了起來。
「誰他娘的打擾老子…孟鵬飛！」霜柒一個『一陽指』彈掉了那隻咸豬手，抖了抖袖子道：「你不在城外看守難民，跑這兒幹嘛來了？沒看見我正在辦案嗎。」
孟鵬飛找了塊抹布擦了擦手，毫不掩飾那嫌棄的眼神兒，「這件案子由本捕頭全權負責，你哪兒涼快哪呆著去吧。」
霜柒不由得一愣，孟鵬飛還真有兩下子，剛一來救知道如老爺死的不簡單，可是這跟她有什麼關係？
「孟鵬飛，我有證據證明如家老爺與我此前負責的女童姦殺案有關，現在他死的不明不白，我要求兩案合併偵查。」
孟鵬飛輕笑，「本大人的意思是之前的那件案子與這件案子全全由我負責，這是城主的命令，你還有疑問嗎？」
說著，孟鵬飛將一紙公文糊到了霜柒臉上，自己則一瘸一拐的指揮手下將屍體搬離。
看過了公文，霜柒直接將它如廢紙一般揉成了團兒扔的遠遠的。
「怎麼，難道你對城主令有異議？」孟鵬飛倨傲的說。
霜柒叉著腰怒瞪回去，渾身氣勢全開，一副要干架的樣子。
許虎緊緊握著佩刀，就等她一聲令下。
「沒有異議，孟大人忙吧，小心再弄傷你那脆弱的腿兒。」不想霜柒只是酸不溜丟的撂下這麼一句話轉身就走。
許虎本來腦子就轉的慢，這下更是想不通了…
「怎麼，你們大人都走了，你還傻站著幹嘛，難不成是想投靠於我？」
面對孟鵬飛凌厲的眼神，許虎身子一僵，「孟捕頭說笑，下官告退。」
孟鵬飛眉頭終於舒展開，「哼，跟我斗…把這裡圍起來，任何人不得入內！還有…」
…
「大人，您就這麼走啦？孟鵬飛明顯是竊取咱們的勞動成果啊，而且要弄清楚師傅的死因，如家不可不查。」
「大人，我剛剛好像看到你收起了一個什麼東西，會不會和案情有關？」
許虎嘮叨個不停，不多時候，呂翔也帶著人過來了，「大人，孟鵬飛帶著人把咱們都攆走了，如家已經被他的人包圍了，我們該怎麼辦？」
「大人…」
霜柒氣哼哼的走著，耳邊又有兩隻『蚊子』嗡嗡直叫，實在心煩得很。
猛地停下腳步，許虎一個沒留意差點撞到她身上，幸好在最後一毫米處『緊急剎車』成功，這才羞惱的後退了一步，繼續保持距離。
許虎後退的那一小步恰好被轉過身來的霜柒瞥見，本就鬱悶的心情更糟糕了。
「我心情不爽要回酒館大吃大喝一頓，你們有人一起嗎？」
呂翔帶來的加上霜柒和許虎帶到冰燈節的捕快加在一起足有百人，聽到霜柒這麼問，開始時都是一愣。
後來不知哪個膽子大的問了句，「大人，您請客嗎？」
霜柒大眼兒一轉，心中默默算賬，竹葉青酒雖然不便宜，但每人每日都限量購買，即便加上下酒菜的錢，每個人也就幾百文錢，她還負擔得起。
隨即她點了點頭，「對，本大人請客！」
「哦！大人請客哪有不去的道理！」
「去去去！我們要喝竹葉青！」
…
一陣吵鬧，百十來人邊起鬨邊朝酒館走去。
只有許虎借口自己不舒服，早早告了假，霜柒也沒有挽留，只想放縱一回…
呂翔似覺察出二人間有些不對勁兒，卻也不敢多問擺出一副『生人勿進』架勢的大人，只想著晚上回家向虎哥探探口風。
眾人剛走進通往酒館的街道，突然見一群人在不遠處堵住了道路。
呂翔揉了揉眼，「大人，被圍得好像是你家的酒館兒！」
「什麼好像，明明就是！」霜柒眯著眼，似要將為首的兩個女人刺穿成馬蜂窩，「走，過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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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破此案之前，先來虐個渣，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