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137.福報

  「讓江捕快見笑了。」劉金生笑了笑,頗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樣,「這是我的妻子青荷,她沒見過什麼世面,若是方才有得罪,還請江捕快見諒。」


  「沒有沒有。」江蘺連忙擺手,「不必如此見外,青荷姑娘給我來送吃的呢。攖」


  說著,她看了看面前的二人,心中除了驚訝和欣喜,還有不少的疑惑。


  不過在吃早飯的時候,劉金生適時地給她答疑解惑了一番。


  陳府一案了結了之後,他就帶了劉老伯離開了原來的破落住處,輾轉到了這村子落腳,謀了份差事安頓了下來。


  這段時間,他還遇到了浣衣女青荷,並與她相知相戀,前些時候剛剛成了親。


  有一日他外出勞作的時候,瞧見了一個身著神機處官服的人,他不由得想起來救命恩人江蘺,於是上前詢問,本意是想問問她的近況如何,但那人知道了他是江蘺的舊識之後,就拜託了他一件事情。


  那人說,江蘺有難,需要在這個村子找一間屋子,位置要偏僻一些,並且讓劉金生守口如瓶,不能向外人透漏半分消息。


  江蘺乃是劉金生的救命恩人,聽到她有難,他連思索都沒有思索就答應了,將剛剛建好還沒來及住進來的婚房空出,他則帶著青荷暫住劉老伯那。


  約定的日子到了,他連忙讓青荷做了早飯送來,自己也來看了看,果不其然看到了她償。


  聽了他這一番解釋后,江蘺喝粥的動作頓了頓,思緒一下子飛了老遠。


  來請劉金生幫忙的人,應當就是段珩。


  雖然從未來探望過她,但他沒有將她誤會成案子的罪魁禍首,還如此費心費力,替她找好了退路,想到這些,她莫名的開心了起來,唇邊不由得揚起了笑意。


  直到她慢悠悠回過神來,看到桌子對面直勾勾望著她傻笑的劉金生與青荷,她這才猛地咳嗽了幾聲,擱下了碗沒話找話,「那個……當真是感謝你們了,若不是你們,我也不能在城郊找到落腳的地方。」


  「客氣了,江捕快對我有救命之恩。」劉金生說得十分真誠,「別說是騰出個房子,你就是讓我以命……」


  剩下的話還沒說出口,劉金生感受到青荷望過來的埋怨的目光,他立馬收了話頭,撓了撓頭,尷尬道:「瞧我,又在說胡話了……」


  心頭的感激越聚越多,江蘺想說感謝的話,又不知從何說起。


  最終,她深吸了一口氣,抿嘴笑了起來,「不用叫我江捕快了,喚我江蘺就好,如今我身負罪名,這捕快是當不成了。」說著,她忽的想起來什麼,「對了,劉老伯現在住在哪裡,我可以去瞧瞧他嗎?」


  「當然可以了。」劉金生點了點頭,「爹就住在北邊不遠處,到了晚上,江捕快可要賞臉一起吃頓晚飯。」


  聞此,江蘺忙不送迭地點頭,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但她一身破破爛爛,還狼狽不堪,著實沒法見人,還是青荷心思細膩,早早備好了衣裳,燒了熱氣騰騰的水,讓她沐浴更衣。


  那衣裳是青荷自己做的,針腳很密,雖然沒有裁縫鋪子中的衣裳華貴,但柔軟舒適,她還心靈手巧地幫江蘺挽好了頭髮,將她收拾得乾乾淨淨的。


  這個村子地勢偏僻,但村民不少,她畢竟是在逃的犯人,行事不能張揚,只能等到天黑透了才順著小路去了劉老伯家。


  許久不見,劉老伯依舊是精神的模樣,眉間眼裡都是笑意,當初兒子平安歸來,如今腳踏實過日子攢了積蓄,還娶了個漂亮媳婦,他樂都來不及,沒有什麼煩心事,精神一天比一天好。


  今日聽到江蘺要過來的消息,劉老伯更是高興,早早做了一桌子的飯菜,飯桌上給她夾了滿滿一碗,吃完之後還給塞給她一些青荷做的糕點,囑咐她讓她以後天天晚上都來吃飯。


  如此盛情難卻,江蘺摸著鼓起來的肚子,心中感激萬分。


  其實知道現在住的地方是劉金生與青荷的婚房之後,她就有些過意不去,人家小兩口為了這房子肯定費了不少心力,還要專門騰給她。


  接陳府的案子多數還是蕭子翊的意思,她就在他屁股後面跟著,沒什麼作為,如今居然成了他們的救命恩人,實在是慚愧。


  若是以後有機會,她定是要好好報答一番。


  在劉老伯家吃完飯之後,天色已經完全黑透了,青荷本想送江蘺回去,被她婉拒了,一個人踏著月色,慢悠悠地回到了農房。


  今夜月色甚好,透過窗子照亮了內室,她沒有點起蠟燭,徑直坐到了桌邊,將點心擱在了桌面上。


  青荷的手藝當真是很好,隔著紙包都能聞到糕點清甜的香氣,只是今夜吃的太好,實在是沒有肚子再品嘗糕點了。


  夜色已經深了,江蘺沒有絲毫睡意,索性撐在桌上雙手托腮,將近些時候發生的事情梳理了一遍。


  夜空中的明月圓潤如玉盤,天地間都籠罩在朦朧的月色中,偏僻而寂靜的村落像是與世隔絕的世外桃源,寧靜祥和,與世無爭。


  就在她走神的時候,聽得身後窗口傳來一些細微的聲響,她嚇了一跳立馬回過頭去,只見一個黑影從窗外翻入,穩穩落在了地面上,抬眼時正好與她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一身好似與夜色融為一體的黑色勁裝,卻比夜色更為深沉,江蘺沒反應過來,傻愣地望著他的眼眸,那雙眼眸深邃,如同化不開的墨,落在宣紙上,逐漸蔓延開來。


  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四下寂靜一片。


  段珩顯然是沒料到她會在桌邊坐著,還正好目睹了他翻身而入的場景,他頓時有些尷尬,只是還未來及開口,她已經抬手指了指門,「段統領,你為什麼不走門啊?」


  他抬手擋在唇邊輕咳了一聲,「……我以為你睡了。」


  見他前來,說不開心是假的,江蘺連忙站起身來,笑著向前走了一步,「時候還早,我不曾覺得困。」她頓了頓,「我剛剛還在想,你什麼時候來看我,正好我這有糕點自己吃不了。」


  她抓起桌上用紙包裹著的糕點,獻寶一般遞了過去,「聞著可香了,你要不要嘗嘗?」


  平日里穿著一身官服,顯得正經八百,如今她換上衣裙,柔順的頭髮在腦後挽成髮髻,臉頰還被月光照得白皙通透,比起金陵城端莊的大家閨秀,多了幾分清秀靈動。


  與昨夜不同,她看上去好了許多,換下了囚服,也褪去了渾身的狼狽,吃穿用度都沒有缺過,看來在這過得很是舒心。


  來之前,段珩還有所擔憂,不過在看到她安然無恙之後,那些擔憂都煙消雲散了。


  她還舉著那紙包,頗為殷勤的模樣,他雖是不喜甜食,但還是接過了,「這家人說你曾有恩與他們,如今看來當真如此。」


  「別看我這段時間插科打諢。」她彎起眼睛,笑得賊兮兮的,「我也是做了幾件好事的。」


  說完,她伸出手去拽住了他的手腕,拖著他坐在了桌邊,張口便問了:「昨夜你回去之後情況如何,沒有被他們發現吧?」


  段珩搖了搖頭,「神機處昨夜一團亂,我回去並不遲,沒有人起疑心。」他將手中的糕點擱在了桌上,「只是全城都在通緝你,想再回去恐怕有些難。」


  好不容易才有了些好名聲,如今都敗壞光了……江蘺幽幽嘆了一口氣,臉耷拉了下來,「我現在算得上在逃的犯人了吧?」


  「我別無他選,才會出此下策將你帶出來。」他垂下了眼眸,「這案子錯綜複雜,毫無頭緒,師父有意讓你當替罪羊,只要你被送去了大理寺,就會以謀害大學士的罪名被處死。」


  聽了他的話,她先是愣了愣,隨即雙手緊握,沒有言語。


  「實在是抱歉,我短時間沒有辦法還你清白。」說著,他的話頭停頓了一下,「只是我不能讓你枉死,這般救你出來,你難免會背上罪名。」


  他難掩愧疚,江蘺看了,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她拉著凳子向前坐了坐,離他近了一些,「小命保住了就很好了,我感謝你還來不及,不過就是罪名,我不在意的。」


  段珩望著她,月光柔柔落在他面上,照亮他微微皺著的眉頭,「我只有一事不明,那毒針究竟是從何處得來?」


  問什麼不好,偏偏又是問到了她不能回答的問題……


  搭在膝蓋上的手僵了僵,江蘺偏過了頭,「我當真不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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