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玄幻奇幻>明撩易躲,暗賤難防> 138.138.難以言喻

138.138.難以言喻

  她打心眼裡不想對他有所隱瞞,但不得不隱瞞,心中情緒複雜,她深吸了一口氣,平靜地說道:「你既然救我出來,就是信我的,至於毒針的來歷,涉及我一個朋友,我是不會說的。」


  這一番話說得十分誠懇,就算她面上的神色有些頹然,但眼眸依然明亮,像是天邊的那輪明月,澄澈又乾淨,沒有半點虛情假意,他看了之後,便知道她說的話都是真的。


  他一直是信她的,只是有些話,他不便說出口,更不能說出口。


  所以他移開了目光,不經意間轉移了話題,「城中風頭正緊,柳公子和雲雋姑娘過些時候才能來,到時候你們要快些離開這裡,去安全的地方,以免神機處搜查。」


  將心中的情緒壓了下去,江蘺乖順地點了點頭。


  她知道,一旦師兄師妹前來找她,他們立即要啟程回重英山,她這種在逃通緝犯的身份,一旦被抓住,是格殺勿論的,耽擱一刻都是危險。


  原本還以為這案子水落石出之後,她就能洗脫罪名,可真相往往是殘酷的,這案子不但不查,她還成了替罪羊,再也不能回到金陵城。


  才過了幾天好日子,又要變成人人過街喊打的老鼠了。


  她嘆了一口氣,很是低落的模樣,整個人蔫蔫的,連話都不想說。


  段珩隱隱有些擔憂,安慰的話就在嘴邊,沒來及說出。


  因為她恰好此時偏過頭來,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像是要將他給看穿一般,一瞬也沒挪開。


  內室並沒有點燈,只有淡淡的月色,如水一般流淌在地面上,被她如此盯著,段珩倒沒有覺得不自在,反而能借著黑暗的遮擋仔細地看一看她。


  「我如今也不是神機處的捕快了,我不想叫你段統領了。」半晌,江蘺才開了口,「我喚你段珩好不好?償」


  他愣了愣,復而點了點頭,應了一聲「好」。


  「雖說劉老伯一家待我很好,但總覺得缺點什麼……」她抬起手撓了撓頭,本是會讓她覺得局促的話,一咬牙還是說了出來,「你……能多來瞧瞧我嗎?」


  怕他誤會似的,她連忙擺了擺手,「我、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你若是不忙的話,多來這跑幾趟,到時候青荷做了糕點,我正好能分給你一點,當成是你救我的謝禮。」


  這簡直是越描越黑,江蘺頓時想抽自己兩個嘴巴子,心中如同奔騰的河流,但面上還不能露出分毫情緒,實在是憋悶。


  就在她想破罐破摔繼續解釋的時候,段珩又點了點頭,輕輕「嗯」了一聲。


  她傻愣地眨了眨眼,隨即不由自主地笑開,像是得了糖的稚童,笑得一派滿足。


  那些欣喜都是真的,期待也是真的,有些被她強行壓在心底的情緒,都在不受控制地掙脫而出,從涓涓細流彙集成江河。


  從他潛入地牢救她,她看到他眼眸的那一刻起,心頭像是被什麼敲了一下,悸動不已。


  她喜歡他,是當真喜歡他,那感覺難以掩飾,強烈萬分,她想將好的東西盡數給他,她想走近他,看他笑,還有很多話想跟他說,很多很多。


  只是這夜段珩走後,再也沒來過。


  …………


  說起來,田園生活當真愜意無比,無需過多的忙碌,也無需過多的奔波,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眼見的都是清秀的山水畫卷,久居於此更是讓人倍感心情舒暢。


  近些時候有劉金生與青荷的照顧,江蘺的日子過得十分舒心,偶爾能去劉老伯家蹭一頓飯,享受了幾日來之不易的愜意生活。


  當賊的時候總是提心弔膽,生怕終有一日被人抓去,之後入了神機處,行事不同以往恣意妄為,大事小事都有人管著,哪像現在樂得清閑。


  一切都好,只是時日一長,在閑暇之餘,江蘺多想了些事情,其中就比如……為何段珩遲遲不來瞧她。


  難不成是因為那夜她說得過於直白,看上去不懷好意,露出了什麼馬腳?

  他們之間的關係,總有些微妙,說親近不算親近,說疏遠不算疏遠,模模糊糊好似隔著什麼,像是捅不破的窗戶紙。


  心事一直堆積在心中,江蘺整日心不在焉的模樣,多數就在院中看著四周景緻發獃,半天不說一句話。青荷三天兩頭來看看她,經常見她如此,心裡不由得有些疑惑,卻也不好發問。


  正逢今日天氣晴好,萬里無雲,是個出門閑逛的好時機,青荷要去河邊洗衣裳,想到了最近心神不寧的江蘺,就專門喚了她一道前去。


  就算是不能幫她答疑解惑,至少能帶她出去散散心。


  整日在房中待著著實無趣,面對青荷的邀約,江蘺想也沒想便應下了,一路上跟在青荷的身後,二人閑聊著穿過了密林,走到了流水潺潺的小河邊。


  河邊並沒有人,此時陽光普照,溫暖的陽光落在水面上,宛如散碎一地的金,水聲潺潺,隔著很遠就能聽到。


  見到如此美景,江蘺深吸了一口氣,伸了個懶腰,心情果真好了不少。


  帶來的衣裳不少,她本想幫著青荷洗,但青荷說她是客人還是恩人,不會讓她做這些粗活。


  江蘺無事可做,只得百無聊賴地蹲在河邊,看著清澈見底的水流,指尖浸入微涼的河水中,胡亂攪和著,水面泛起一波又一波的漣漪,逐漸蔓延開來。


  河邊的石頭被水沖的分外光滑,她隨手撿了一塊,把玩半晌又扔進水中,砸起了不少水花,有些還濺到了身上,冰涼涼的,驚得她連忙蹦了起來。


  青荷蹲在河邊安安靜靜地洗著衣裳,看著她在一旁一驚一乍的,時不時微微一笑。


  玩了半天的水,江蘺有些累了,水面被陽光照得金光燦燦的,她不由得眯起眼睛仰起了頭,托著腮望著湛藍的天空,又開始走神。


  將洗乾淨的衣裳放入木盆中,青荷側過頭去,正好看到她兀自神遊的模樣,手頭洗衣服的動作頓了頓,思索了半晌,還是將衣裳擱到了一邊,站起了身子。


  「江姑娘。」她將手上的水珠擦了擦,放下了挽起了袖口,「過來坐。」


  到處亂飛的神思被喊了回來,江蘺懵懵懂懂地「啊」了一聲,連忙站直了身子,看著青荷緩步走了過來,拉住了她的手,帶著她走到乾淨的地方,席地而坐。


  「以前洗衣裳累了,我就會在這休息一下。」青荷閉了閉眼睛,微風吹起她鬢角的發,又垂落在肩頭。


  陽光將石頭照得暖和極了,再加上愈發溫暖的午後,讓江蘺有些昏昏欲睡,她打了個哈欠,「青荷你當真賢惠極了,洗衣做飯樣樣精通,我若是個男子,肯定娶你。」


  聞此,青荷忍俊不禁,臉頰升起兩團紅暈,「江姑娘又亂說話了。」


  江蘺嘿嘿一笑,本想繼續打趣幾句,她卻忽然側過頭來,輕聲問了一句:「我其實一直想問,姑娘你最近是不是有心事?」


  打趣的話都咽回了肚子里,江蘺傻愣了半天,末了結結巴巴道:「我、我沒什麼心事啊。」


  「可不像呢。」青荷輕笑了一聲,眉眼溫柔,「姑娘心不在焉好些時候了,是在憂心金陵城中的情況嗎?」


  「沒。」江蘺撇了撇嘴,說得輕描淡寫,「金陵城的情況都不用想,肯定是到處都在通緝我,能有什麼好憂心的。」


  只是許久沒有城中的消息,也不知柳雲暮與雲雋的情況如何,希望他們還是要穩妥一些,千萬不要去找神機處的麻煩才是……而且她如今在城外的消息,也不知段珩有沒有告訴他們。


  還有蕭子翊……是不是已經知道她平安無事了?


  想到這一件件的麻煩事,江蘺就有些頭疼,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將她的樣子看入眼中,青荷皺了皺眉,關切地繼續問道:「既然不是擔憂城中的情況,那江姑娘是不是有挂念的人?」她垂眸想了想,「江姑娘這次遇險,想必不少人都挂念著,你逃出來的消息有沒有告訴他們?」


  不得不說,青荷確實是蕙質蘭心,事事為人著想,有些事情一說就說到了點子上。


  能娶到如此賢惠的女子,她一個姑娘家都羨慕,劉金生簡直好福氣。


  江蘺望著青荷,望著她眼眸中的擔憂神色,不忍多隱瞞,便坦誠道:「我不清楚,只是希望切莫因為我出亂子才好。」她頓了頓,忽的有些感嘆,「青荷你人真好,很少有人會這麼關心我。」


  聽了她的話,青荷連忙搖了搖頭,「怎的如此見外,江姑娘有恩與我相公,是我們全家的恩人。」她抓住了江蘺的手,「若是沒有你,我也不會遇到他,應當是我感謝你。」


  溫暖從她手上傳了過來,江蘺靜靜感受著,沒有說什麼。


  經過這幾日的相處,從微小之處就能知道,他們夫妻二人情比金堅,不分彼此,之間早就有了一種默契,著實讓人羨慕不已。


  在心裡嘆了一口氣,她轉頭去看著波光粼粼的水面,發自內心地感嘆了一句:「你們感情真好啊……」


  許是看出她有些落寞的模樣,青荷踟躕著,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江姑娘何出此言?」


  有些話完全是感慨,沒怎麼過腦子,江蘺頓時有些語塞,但心裡的情緒像是擰成了一個疙瘩,怎麼也舒不開。


  她想問些什麼,卻又不好意思,猶猶豫豫了半晌,末了還是深吸一口氣,偏過頭去問了:「青荷,喜歡這種事,究竟是什麼樣的?」


  這句話問得沒頭沒尾,聰慧如青荷也愣了愣,不知該說些什麼,四下除卻流水的聲響,一片寂靜。


  衝動簡直是罪魁禍首……一時激動問完之後,江蘺忽然覺得不好意思,臉都掛不住了,她連忙擺了擺手,「我、我就隨意問問……」


  為了緩解尷尬,她還想說些什麼,青荷已經搖了搖頭,先一步開了口,「雖然相處沒有多長時間,但我知道,江姑娘是很特別的,與我們這種鄉野丫頭不一樣。」


  被這般毫不掩飾地誇讚了一番,江蘺沒回過神來。


  在她微微怔忡的時候,青荷繼續說道:「感情這種事,其實很簡單,喜歡就是喜歡了,沒有人能強迫的來。」她微微一笑,「姑娘直爽果敢,對於感情,一定是很勇敢的吧?」


  勇敢?


  聽到這,江蘺才回過神來,迷茫地抬手撓了撓頭。


  什麼詞都好,只是用勇敢來形容她,恐怕有些牽強……但看著青荷滿是希冀的眼眸,她只得咧嘴笑了笑,隨口應了一聲:「……是啊。」


  若是有那個膽量,她也不會故意逃避心裡的感情,將所有的情緒悄悄藏起來,直到那感情再也無法掩飾,才會倉皇到如此狼狽不堪。


  她當真是很沒用。


  天陽落山前,青荷終於洗完了所有的衣裳,踏著夕陽,自如地穿梭在密林間,江蘺屁顛屁顛跟在她的身後,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她說著話。


  呼吸著清新的空氣,連帶著心情都輕鬆了不少,夕陽的餘暉落在地面上,將天地間暈染成暖黃一片。


  在岔路與青荷道別之後,江蘺快步走回了農房,卻在籬笆外看到了兩個早已等候多時的背影。


  男子的身形挺拔,白衣依舊是不染纖塵的模樣,只是懷中抱著的寒光劍分外惹眼,而他身旁焦急到來回踱步的姑娘顯然是等得不耐煩了,俊俏的臉都皺成了一團。


  看到這一幕,恍惚做夢一般。


  江蘺腳步一頓,呼吸都忘了,還是柳雲暮聽到了她的腳步聲回過了頭,她看清了他的眉眼,激動到不知該做什麼好,末了撒丫子奔了過去。


  在她跑過去之前,雲雋也發現了她,比她還要激動地蹦了一下,二話不說沖了過去,死死抱住了她的腰,聲音都變成了哭腔。


  「師姐你可回來了!」雲雋將腦袋埋在她懷中,將她抱得緊緊的,「我等了好久都沒等到你,還以為段哥哥是騙我的,還以為你根本就沒被救出來,我快擔心死了……」


  她絮絮叨叨說了一大長段,江蘺聽得雲里霧裡,若是放在以前還能冷靜地聽她說話,可如今她和雲雋一樣激動,腦中一片空白,只能安撫一般拍著她的後背。


  柳雲暮站在原地,抬眸看著她,眉頭一直微微皺著,擔憂之情難以言表。


  知道自家師兄一向不善言語,卻實打實擔心她,江蘺癟了癟嘴,心口酸酸的,頓時委屈異常。


  她輕拍了雲雋的後背,讓她撒開了手,隨即緩步走到柳雲暮面前,垂著頭悶聲道:「師兄,我錯了。」她深吸了一口氣,忍住了鼻頭的酸澀,「我不該忤逆師父的意思,也不該去神機處當值,更不該做事疏忽被人誣陷……」


  聲音越說越低,直到最後聽不真切,她想聽柳雲暮斥責她幾句,好讓她好過一些,可等了半晌,也沒等到斥責的話語。


  有溫暖的掌心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髮,江蘺有些傻愣地抬起頭,見得柳雲暮抬起了手,擱在她的發頂上,百年難得一遇地安撫著她的情緒。


  「早就說了那些人都不是可靠之輩。」他雖然皺著眉,但話語盡量放的輕了些,「與他們一起共事,簡直是同流合污。」


  江蘺仰著頭,安安靜靜地聽著他的話,沒有反駁。


  「他們根本沒有顧及與你的情分。」柳雲暮輕輕嘆了一口氣,頗為不滿,「一旦出事,還不是想將你置於死地。」


  現在他說的話,在江蘺耳朵里簡直就是天籟之音,無論說什麼,她都欣然地點點頭,意外的乖順,柳雲暮都有些不適應,末了收回了撫著她頭髮的手,清了清嗓子。


  雲雋湊上來,目光在二人之間看了幾個來回,義正言辭地說道:「師兄可擔心你了,師姐。」她抬手比劃了比劃,「要不是我攔著,他能將神機處掀翻了,還想去地牢……」


  迫於柳雲暮的注視,剩下的話她沒有說完,只能躲在江蘺的身後,露出一雙眼睛。


  「總之,當是教訓了。」柳雲暮有些尷尬地挪開了視線,「現在天色晚了,等到明日一早,我們就啟程回重英山。」


  在外面遊盪了幾年,確實有些想回去看看師父了,江蘺難得沒有找借口,而是點了點頭,輕輕「嗯」了一聲。


  「這次多虧了段哥哥幫忙了。」雲雋抓住江蘺的手,斜著腦袋仰頭看著她,「他來找我說已經將你救出來了我還不信,這不等到城中風頭沒這麼緊了,我們立馬就來找你了。」


  聽她提及段珩,江蘺微微一愣,隨即恢復自如,將情緒盡數斂去,回握住她柔軟的手。


  「也不知這次回去,什麼時候才能見到段哥哥……」雲雋噘著嘴,有些失落的模樣,不過她在看到柳雲暮望過來的頗為不善的目光之後,立馬改了口,「哎呀哎呀不見不見,那些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行了吧!」


  說著,她二話不說就拖著江蘺朝農房中走去,嘴裡還嘟囔個不停:「我要和師姐說悄悄話,師兄不許偷聽了!」


  夕陽逐漸消失在天的盡頭,夜幕降臨,萬籟俱寂,林間的風呼嘯而過,與白日相比寒涼了不少。


  簡單吃過晚飯之後,柳雲暮就帶著雲雋去村中民宿投宿了,原因很簡單,就是江蘺住的地方很小,頂破天住兩個人,三個人是擠不開的,更別說柳雲暮要面子,與師妹一同休息是絕對做不出來的。


  雲雋本想粘著江蘺,與她一起住,可江蘺既要忙著收拾行裝,又要與青荷劉金生道別,跑了好幾個地方,忙得腳不沾地的,她只得作罷,老老實實跟著柳雲暮投宿去了。


  得了他們這麼久的照顧,江蘺感激不盡,道別之時萬分不舍,但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為了防止官兵搜查到這,她還是要儘快離開。


  她沒有什麼能為青荷與劉金生做的,只能將他們的婚房收拾得一塵不染,里裡外外全都打掃了一個遍,就連外面的院子也掃過,末了累得癱坐在院中石桌旁,望著月色直喘粗氣。


  夜涼如水,月光落在石階上,樹影隨著風不停晃動搖擺著,她靜靜地坐了半晌,思緒不由自主飛了很遠。


  一切事情都塵埃落定似的,她也要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了,名聲已經這麼臭了,若是沒有別的事情,這輩子或許再也不會來金陵城了。


  可有些事情總是難以割捨,一旦想到,心裡覺得很不是滋味。


  望著斑駁落在地面上的樹影,江蘺幽幽嘆了一口氣,放鬆了身子靠在石桌上,抬手撐著腮。


  今日忙碌了一整天,跑前跑后的,十分疲憊。隨著夜色漸深,她睡意漸濃,卻有些不捨得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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