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沈秋成聽到這話立刻彎了彎唇角,「晏權,吃錯藥了吧你。」


  晏權端起酒杯嘗了一口酒,慢慢地抬起眼睛。


  沈秋成的表情很淡,一張似笑非笑的清秀面孔。


  真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晏權放下酒杯,手肘支在椅子的扶手上,纖長的手指蹭著下巴,目不轉睛地打量沈秋成。


  這個名為:「你看我幹啥?我看你咋地!」的遊戲在三分鐘后吹響了終場的哨音。


  「看來你不想玩一步到位的。」晏權不由地輕笑。


  沈秋成沒有接晏權的話茬兒,他站起身走到了兩步,手扶涼台的窗欄——將落未落的夕陽,硃紅色的晚霞無限延伸於天空,就像天與地,在無法觸摸的遠方終成一線。


  「那我們來玩溫水煮青蛙吧——」


  晏權也走到了窗沿前,遠眺著窗外的夕陽。


  「——我來追你,怎麼樣?」


  我來追你,怎麼樣?——沈秋成的人生中做過很多的選擇題,但他確實沒有做過如此標新立異不走尋常路的選擇題。


  其實這個問題根本不存在答案。


  沈秋成轉回身來,輕輕靠在窗沿——


  晏權也側過臉來看他。


  長久的對視。


  長久的沉默。


  一陣夜風將淡綠色窗帘吹了起來,上下擺動的弧度很迷人,


  沈秋成目光瞬冷,唇邊卻笑了,沒什麼溫度,起伏也很小,「你就這麼自信的認為我一定會成為你的獵物?」


  晏權也笑,昂起下巴高傲地反問:「難道不會嗎?」


  「可是,晏權,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沈秋成說,「當一個人太過自視清高的時候,就往往分不清誰是獵手,誰是獵物了。」


  晏權一愣,歪了下頭。


  沈秋成不再看晏權了,微微偏過頭,這時候一陣夜風將淡綠色窗帘吹了起來,上下擺動的弧度很迷人,也有些遮住他的可視範圍,若隱若現的——


  花園中、噴泉旁、輕風過,紫薇花下。


  那個他再熟悉不過的男人和一個明艷動人的女人。


  那個男人就是他的大哥沈辰風。至於那個女人看起來略微上了點年紀,但是風韻猶在,當真是個美人。他看著有些許眼熟,但一時也叫不出姓名來。


  客人們或在大廳或分佈在各個獨立的餐桌,沒什麼人會在花園的角落裡。他們兩個不知道在聊些什麼,聊著聊著甚至那女人甚至有幾分疾言厲色,然後直接拂袖而去。


  沈辰風竟然也沒去追她。


  不過顯然他是了解那個女人的性子的。因為她走了沒幾步路,就住了腳,然後又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轉回去繼續跟沈辰風攀談。


  整個過程當然不出意外地也落入了晏權的眼中。


  他用他慣有的腔調冷嘲熱諷道,「誰把那個神經病給放出來了?一天不撲騰翅膀就渾身難受!」


  說著他就拿起手機按了幾下打起電話了,電話瞬間被接通,然後他又用他慣有的發號施令的語氣命令道:「你們這幫廢物是怎麼幹活的?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都看不住?趕緊去把夫人給我抓回來!今天這場合要是搞出點什麼事情你們他媽還想活命嗎?!」


  一口氣罵完立刻就按了電話。


  過了最多一分鐘,一群看起來像保鏢的男人們就呼嘯著穿過花園,二話不說就隔開了那女人和沈辰風,然後將那女人圍了個水泄不通。其中看起來像是領頭的人出於禮貌地跟沈辰風說了兩句,但最多也就兩句,他就轉回去跟那女人說話去了。


  然後那女人立刻歇斯底里起來!

  沈秋成發誓他站在距離他們這麼遠的地方都能聽到那女人撕心裂肺的叫聲。


  崩潰。


  刺耳。


  從裡到外透露著癲狂和不正常。


  耳邊傳來晏權的一絲冷笑聲。


  沈辰風目送他們離開后,仰起頭看了過來。


  他沖沈秋成露出了一個親切的微笑。


  沈秋成也報以微笑。


  這個時候兩片淺紫色的紫薇花瓣飄搖落到沈辰風的髮絲上。


  「遲早有一天,我要弄死沈辰風。」晏權懶洋洋地說,「或者,他先弄死我。」


  「最後就是你們兩個一起去死。」沈秋成撩了晏權一眼,慢條斯理地理了下自己的袖口,淡笑著問:「第一公子沒安排接下來的行程嗎?」


  晏權一錯不錯地盯著沈秋成,臉上的表情漸漸微妙起來,他輕輕「唔……」了一聲之後說:「其實旁邊的溫泉不錯……」


  「嗯。」沈秋成立刻明白了晏權的意思,言簡意賅一個字:「走。」


  晏權:「……???」


  這下輪到晏權不明覺厲了,他原來的劇本可比現在繁複麻煩一百倍!

  不過這樣也好,條條大路通羅馬么——晏權露出快閃死人的精緻笑容,明知故問道:「你要跟我一起泡溫泉嗎?」


  得了便宜賣乖就是說這樣的人……


  沈秋成給了晏權一個「愛來來,不來滾」的眼神,自行走人。


  鄭會旁邊的溫泉會所的溫泉池分很多種,有公眾泡的大池,有男女情侶混池,還有vip單間——沈秋成當然選擇vip單間。


  在更衣休息室里,沈秋成剛扯下領帶扔進衣櫃,晏權就走了進來,他沒回頭看晏權,自顧自地脫著衣服——鞋子、襪子、襯衫、皮帶、長褲、手錶……


  然後他用一條白色的浴巾圍在自己的腰肢,遮住前後的重點部位,雙手從浴巾下擺探了進去,褪掉內褲,接著一件件整理衣物,都疊整齊之後,才回頭不經意地看了下晏權。


  晏權站在另一個衣櫃前,背對著沈秋成一動不動,但衣櫃里擦得透亮的鏡子出賣了他的表情——難得的微訝,還伴著些許糾結……


  沈秋成現在的作風真是與晏權之前的第一印象出入太大!


  沈秋成拿著香煙和打火機,走到飲水機前單手接了一杯溫水——晏權目不轉睛地盯著鏡子,仔細打量著□□裸展現在他眼前的身體——從肌肉上來判斷肯定是個常年運動的,也是了他的身手很贊,儘管橫看豎看都只能用「勁瘦」來形容……除了之前在餐桌上就已經被他暗贊過多次的頸線,還有肩線、臂線、腰線、以及覆蓋在浴巾之下的臀線……身上每一處線條都趨於完美,再加上筆直修長的雙腿,蒼白無瑕的皮膚——


  真像一座中世紀文藝復興時期的男體雕塑!

  美……


  美不勝收。


  美到恨不得讓人為之烽火戲諸侯!——晏權有些誇張地想到。就是不知道摸起來手感會如何……


  沈秋成喝完水后,放下水杯,全然不知晏權已經將他的身體從上到下徹底剖析了一遍,並且獲得了一個十分誇張的五星好評。


  沈秋成推開溫泉室的門,慢慢沉入溫泉池,他平穩了一下呼吸,點燃了一根香煙,享受著被溫泉滲透的感覺,一點點放鬆著緊繃了一晚上的肌肉和神經。


  不僅沒吃晚飯,還吃了一口迷藥,周身的感受又太好,在煙草的作用下,沈秋成腦子有些情不自禁地放空起來。


  晏權一進去就看到沈秋成咬著香煙閉著眼睛一副入夢的樣子。


  晏權的嘴唇稍稍動了動,滑入溫泉池之後,他的目光首先落在了沈秋成肩頭上細碎的水珠,然後緩緩掃過沈秋成的面孔,和浸泡在溫泉水下的全部身體。


  一片沉默。


  長長的一段煙灰無聲飄落於水面,慢慢融化,直到消失——


  沈秋成猛地睜開了眼睛!


  晏權那張俊顏無限放大在他的視網膜上!

  嘴唇與嘴唇近在咫尺——


  沈秋成立刻捻下即將燃盡的香煙,平靜而冷漠的微笑,聲音里的溫度卻降至冰點,「你還真是不知死活啊,晏權?」


  晏權輕輕笑了一下,繼續靠近了一寸——嘴唇蜻蜓點水般剛觸碰到沈秋成的,沈秋成就反應極快地抬起雙手按住晏權的肩膀,下一秒晏權整個人都被灌進了水中!


  順著波瀾的水面看下去,晏權精緻的面容顯得有些四分五裂,一串串的泡泡從嘴裡吐出,他微眯著眼睛,十指死死扣住沈秋成的雙臂。


  沈秋成嘴角有些扭曲地輕扯一下,「我知道你是第一公子,我知道在這地方沒人敢吃罪你,但你也未免太過得寸進尺!你當我是什麼人?」


  晏權在水下的臉漸漸猙獰起來,沈秋成終於鬆開雙手,晏權立刻掙扎浮出水面,止不住的咳嗽讓他的臉頰微微泛紅,氣喘吁吁地說:「沈秋成,你……」


  沈秋成彈出一根香煙,夾在指尖貼在唇上,拿起火機剛要點燃,聽到晏權的話,他狠狠打斷道:「我怎麼地?嗯?!」


  ……果然夠勁兒!


  「你讓我想撕了你!」


  「這句話應該我說!」


  「好吧……」晏權挑了挑眉,不怕死地作勢要擁抱沈秋成,沈秋成將香煙一扔,躲過晏權的同時又將他按了回去。


  晏權有過前車之鑒,像之前那次打鬥一樣——抬起胳膊圈住沈秋成的脖頸,用力一勾,兩個人雙雙跌進溫泉,頓時水花四起。


  在水底的貼身肉搏,沈秋成就輸多贏少了——他從小到大的水性都不好——而晏權一副要「同歸於盡」的兇殘架勢,他也出不來……


  晏權可不想把沈秋成淹死了,半拉半抱的將人弄出水,一起吐了幾口后,晏權正準備張嘴說話——


  「秋成!秋成!沈秋成在裡面嗎?!」人未至聲先到。


  沈秋成和晏權快速地交換了一個充滿信息量的眼神。


  兩個人的神情都變得微妙且有些古怪,現在的姿勢……很曖昧……


  立刻分開點距離,一起轉臉望向門口——


  人影出現的一刻,所有人都愣住了。


  竟然是沈纖夏!


  她幾乎是連滾帶爬,膝蓋胳膊都摔破了好幾處。


  沈秋成飛快地從溫泉池中爬了出來,還沒等站穩,沈纖夏的身體就整個扎進他的懷裡,哭的地動山搖,「秋成,怎麼辦!他死了!辰風……辰風,他死了!!!」


  ……這是世界與他開的巨大玩笑嗎?

  沈秋成怔怔地抱著沈纖夏抽動的身體,覺得一道閃電無情地劈了下來。


  山崩地裂!


  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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