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1 顧佟番外篇115
黑色的越野越開越遠，到最後，只剩下了一個極小的點。
莫傾城的目光從遠處的馬路上收回，那雙淺褐色的眸子里，有著一閃而過的迷茫。
司機在身後打開車門，虞世南護著莫傾城坐了進去，黑色的轎車再次上路，朝著醫院的方向開去。
車內。
莫傾城坐在虞世南的身邊，手心被男人緊緊的握在手裡，有淡淡的溫度傳來，很暖，很貼心。
車廂內很安靜，安靜到，可以聽到一旁空調里傳來的呼呼的風聲。
莫傾城就這樣坐著，精緻的面容上沒有什麼表情，可是在她的腦海里，卻是莫名的想到了剛才的那個男人，那個陌生的男人。
那張臉，她是陌生的，就算絞盡腦汁去想，她也想不起來他是誰，可是，為什麼，他那雙深邃的黑眸里的情緒會讓她感覺到不舒服？
是他看著她的目光太過於炙熱了嗎？還是因為，他眼裡的那抹讓她這個外人看了都忍不住心驚的愛意。
他，很愛一個人嗎？
「怎麼了？」耳邊響起男人低低的詢問，莫傾城回神，正好對上虞世南關切的目光。
「還在想剛才的事？」虞世南說著伸手把她抱進懷裡，嗓音柔和的道，「沒事，他只是認錯人了。」
認錯人！
莫傾城眨了眨如羽翼般撲閃的眼睫毛，腦海在再次會回憶起男人剛才的那張臉。
真的，是認錯人了嗎？
心裡有一股未知的不安，像是被什麼東西輕微的刺了一下，有什麼疼痛一閃而過，快速的讓莫傾城還來不及去捕捉就已經消失不見。
*
莫傾城跟虞世南兩人直接來了醫院，小傢伙沒有莫傾城在身邊倒還是聽話，不過蒼白的小臉上卻透著讓人心疼的委屈。
虞莫離已經輸了好幾天的液了，今天雖然整個人依舊怏怏的，可是氣色卻看起來要比之前好多了。
本來他們是想著等虞莫離好些了就立刻定最早的飛機回雲城，可是因為顧蕭棠的事，回去的日子有點延後。
而且因為莫傾城不想見到顧蕭棠，所以準備打算就讓虞世南過去拿畫，她不過去，哪知顧蕭棠卻直接在電話里說，「我是把畫送給虞太太，所以我希望能當面送給本人。」
不得已，在第二天下午，虞世南跟莫傾城去了顧蕭棠居住的地方，而且，還帶上了已經差不多痊癒的小不點虞莫離。
在車子開進別墅區的院子里的時候，還沒下車，莫傾城就看到了那個站在門口，不知等了多久的男人。
等！
是啊，看他的樣子，好像已經站在那等他們很久了。
因為是在家裡的緣故吧，他身上穿了一套淺色的家居服，可雖然這樣，他渾身上下給人的感覺，卻沒有那種親和的舒服。
在他的身上，莫傾城只看到那一股無盡的落寞和彷彿墜入冰窖的冷意。
「媽媽，這裡是哪裡？」耳邊響起女兒低低的詢問，莫傾城回神，低頭看著牽著自己的手的女兒，她勾唇笑道，「這是一個叔叔的家，媽媽跟爸爸來這裡拿點東西，小離要乖知道嗎？」
「嗯，知道了。」虞莫離乖巧的點頭，隨後轉頭，黑溜溜的眸子對上了站在不遠處的男人的那雙深沉漆黑的眸子。
女孩的目光帶著童稚的好奇和新鮮，可是男人的，在見到虞莫離從車上走下來的那一瞬間，他眸底那一片沉黑如墨的顏色像是從最深處的地方慢慢的開始出現了某種裂痕，不明顯，可是卻實實在在的存在。
她已經結了婚，有了丈夫，而且還有一個看起來四歲左右的女兒。
耳邊再次響起蘇栗的話，男人垂在身側的拳頭死死的攥緊，可是那張鋒銳的俊顏上卻沒有什麼能讓人看出來的情緒。
可看著她跟那個小女孩幾乎一模一樣的臉，一大一小的五官同樣的精緻，臉上的每一筆的線條完全就像是從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心，好像有點動搖，那抹像是從心底深處撕扯出來的疼痛幾乎讓他全身的肌肉都變得麻木僵硬。
「先生，客人到了。」耳邊傭人的聲音拉回了顧蕭棠的思緒，抬頭間，只見虞世南一手抱著虞莫離一手牽著莫傾城已經站在了他的面前。
目光下意識的看向女人那雙微微含笑的眸子，可是那淺褐色的眸子里的笑，僅僅只是客套和疏離的笑。
「顧先生，打擾了。」虞世南開口，說著只見他低頭看著懷裡的女人，道，「小離，這位是顧叔叔。」
「顧叔叔好。」小傢伙很是乖巧的喊人。
顧蕭棠的目光在女孩的身上只停頓了一秒，隨後便收回，轉身朝著屋內走去，「進來吧！我讓人準備了晚飯，不知合不合你們的胃口。」
一旁的傭人見狀朝著兩人坐了一個請的手勢。
莫傾城跟著虞世南朝著裡面走去，自始自終，她都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
別墅從外面看裝修的風格雖然已經有點老舊了，可是款式卻不錯，而走到裡面，莫傾城才發現，整個別墅裡面，無論是傢具，還是擺設還是掛飾，一眼看去，都給人一種時間的流逝感。
就好像，這些東西看起來的確完好無損，可是卻也能讓人一眼就看出來，這些東西都有些年頭了，或許主人念舊，不願意換。
一旁的傭人見莫傾城的目光一直盯著其中的一處幾乎已經掉了色的椅子上，不由開口解釋，「這是先生跟太太以前住在一起的時候的裝飾，先生很想太太，所以這麼多年才什麼都沒換。」
太太！
莫傾城回神，對上傭人眼裡的嘆息，她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一旁的餐桌上已經擺滿了做好的各種食物，應該是剛做好不久，每個菜肴上面都還冒著隱隱的熱氣。
「虞先生虞太太，不肯賞個臉一起吃個晚飯嗎？」顧蕭棠的聲音從廚房的方向傳來，話落，只見他手裡端著一杯橙汁從裡面走了出來。
「喜歡喝這個嗎？」這話他是對著被虞世南抱在懷裡的虞莫離問的。
小孩子對橙汁總是會有一種迷一樣的喜愛，所以，在看到顧蕭棠手裡端著的橙汁的時候，虞莫離下意識的點了點頭，「嗯，喜歡。」
顧蕭棠見狀薄唇微微勾勒，隨後走到餐桌旁把手裡的果汁放在了上面。
莫傾城見狀眉頭微皺的看了一眼女兒，這時，一旁的虞世南開口，「顧先生有心了。」
說著，他低頭溫柔的看著莫傾城，道，「我們過去吧。」
說著，他牽著莫傾城的手朝著餐桌那邊走了過去。
傭人見狀忙走了過來，為幾人一邊添飯一邊道，「我家先生不怎麼在家裡吃飯，這是知道虞先生跟虞太太要來家裡做客，所以我這才臨時出去買了點菜，希望虞先生虞太太會喜歡。」
「不會。」莫傾城笑著開口，接過傭人遞過來的飯，笑道，「這些菜都是您炒的嗎？看起來很好吃。」
莫傾城說著，抬手拿起筷子朝著手邊的一盤花椰菜里伸去。
顧蕭棠坐在對面，看著她的動作，男人握著筷子的手倏然用力，伴隨著「咔嚓」一聲，他手裡的筷子竟然應聲給折斷了。
清脆的響聲在客廳內顯得格外的安靜，莫傾城下意識的抬頭，對上男人眼裡那還沒來得及收回去的震驚，她手裡的動作一頓。
氣氛一度變得有點尷尬和詭異，虞世南坐在一旁，沉黑如玉的眸子淡淡的在對面的顧蕭棠的身上掃了一眼，隨後開口，「顧先生這是怎麼了？」
他的話讓顧蕭棠回神，低頭，看著手裡被自己折斷的筷子，他感覺到自己的心在剛才的那一瞬間，差點要從胸腔里跳出來。
「虞太太喜歡吃花椰菜嗎？」一句話，帶著某種生硬的沙啞從顧蕭棠的口中艱難的吐出，話落，他就這樣定定的看著她，眸中帶著某種讓莫傾城不解的期待。
然而還不等莫傾城開口，一旁卻響起一道小不點的嗓音，「小離喜歡吃花椰菜，媽媽是給小離夾的。」
突然的聲音讓顧蕭棠的視線朝著坐在兩人中間的虞莫離看過去，似乎是為了驗證她的話，一旁的莫傾城把夾的那顆花椰菜放在了女兒的碗里。
原來不是她喜歡吃。
說不清心裡瞬間湧起的是什麼感覺，失望嗎？
可好像又不是，因為這股感覺，比失望要來的更加的濃烈和殘忍。
好像只是一個小的不能再小的插曲，一頓飯，在一陣安靜中度過，偶爾，餐桌上會響起顧蕭棠跟虞世南兩人的交流，不過卻只是簡單的商業化的話題。
而自始自終，顧蕭棠的目光都一直落在莫傾城的身上，可是，他卻可笑的發現：
那一盤花椰菜莫傾城夾的最多，可她本人卻只吃了幾顆，其他的，都夾給了一旁的虞莫離；而坐在另一邊的虞世南夾的最多的是手邊的一盤清蒸的鯉魚，可是他卻不是自己吃，而是剔了刺，然後放在了一旁的莫傾城的碗里。
這樣的一家人，換做任何人看了都會覺得很幸福，很溫馨吧！
就比如此時，顧蕭棠也覺得，這樣的一幕，竟然讓他嫉妒的發狂。
如果，如果當年沒有那起意外，是不是，他跟宴宴之間也會有了一個孩子，或許是兩個，然後，一家人，也很幸福。
可這些事，每次只要想想，心中的某個地方就會瞬間裂開一道口子出來，然後，就是一片近乎到麻木的疼痛。
呵，孩子！
他連她都失去了，還奢望孩子嗎？
而且，以前的她，很喜歡吃辣。
飯後。
虞世南一家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吃著洗好的水果，顧蕭棠依舊坐在他們的對面，只不過，這次他的目光卻沒有落在莫傾城的身上，而是看著虞世南，開口，「虞先生，方便讓虞太太跟我去樓上取畫嗎？」
說著，不等虞世南開口，他再次道，「我只是希望是喜歡它的人親手把它拿走。」
顧蕭棠的語氣很平靜，字語中讓人聽不出絲毫的不對勁。
他的話落，坐在對面的虞世南眼眸眯了眯，漆黑的眸子里不知在想著什麼，倒是一旁的莫傾城開口了，「顧先生，我很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女兒現在還在身邊，她離不開我，所以，如果可以的話，可以讓我的先生跟您一起上去。」
女人的一番話說的有理有據，精緻的面容上也帶著淺淺的笑容，沒有任何一點讓人拒絕的理由。
她話落，顧蕭棠的目光落在坐在她身旁的虞莫離的身上，正欲開口說什麼，一旁別墅的門口傳來一陣汽車引擎熄火的聲音，緊隨著有人從外面走了進來。
「大哥，我聽霍多那小子說……」來人的話還沒說完忽然止住，目光落在坐在沙發上的一家三口的身上，先是一愣，隨後驚訝的開口，「有客人！」
簡單的三個字，卻帶著難以掩飾的驚訝。
這麼多年，別說這個別墅里來客人了，就連顧蕭棠這個主人都很少回來。
其實剛才傭人的話說的也不完全對，因為顧蕭棠不是不怎麼經常在家裡吃飯，而幾乎是從來就沒有回來家裡吃過飯。
對他來說，每天的吃飯就是跟他每次接的任務一樣，只是例行公事，沒有其他，可有可無。
而這次，曹光譽是聽霍多說顧蕭棠一聲不響的丟下了一個很重要的任務就走了，一點都不像平時的他，所以他這才直接找上門來的。
本來沒報什麼期望，可在他停好車，看著別墅里亮著的燈的時候，他著實驚訝了一把。
顧蕭棠只是淡淡的撇了一眼曹光譽，隨後開口，「有事？」
「沒事。」曹光譽說著邁步走到顧蕭棠的身邊坐了下來，目光在眼前的三人身上一一掃了一眼，隨後落在莫傾城的身上。
「這位小姐尊姓大名，我怎麼覺得有點眼熟？」他笑看著莫傾城問。
顧蕭棠是知道曹光譽的，他只要見到稍微有點姿色的女人的開場白都會是這樣的一成不變搭訕，所以也沒有覺得什麼不對勁。
可就在他的目光落在對面女人那微蹙的秀眉上時，耳邊再次響起曹光譽的聲音，「還別說，我真的覺得這位小姐長的挺眼熟的，我們是在哪裡見過嗎？」